《解征衣》尹子轩

6、第六章

　　耶律成鸿对严邢跃实在是太好了，亲自从城门口把人接回辽营，安排住的地方，好吃的、好喝的招呼，甚至连还给他找来了几坛酒。严邢跃看到耶律成鸿有点躲躲闪闪抱着酒坛子，禁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弯起嘴角、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耶律成鸿把之前想了很久、满脑袋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忽然连自己的手脚的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耶律成鸿放下酒坛子，扔下一句“我在军中下了禁酒令，你别告诉别人。”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过了几天，耶律成鸿宣布大军开拔，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正是这道命令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辽军开拔，并不是继续南侵的脚步，而是出了雁门关、退回辽境。而耶律成鸿给大家的解释不过是：这次时机已过，宋军早有准备，何况大辽已有严邢跃，攻入宋境、踏平中原，随时可为。
　　耶律成衍却恨透了严邢跃，在他看来，自己的哥哥就因为这个小白脸样的宋人，放弃了进攻大宋的最好时机，把他当成贵宾招待，还要亲自把他送回大都见辽帝和太后。简直就是当主帅太久当昏了头，恐怕连他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他的主帅位置是多少血汗、人命凝就，在这些后面，朝中又有多少人看不惯他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等着看他的笑话。耶律成鸿现在这样，简直就是自觉自愿的把小辫子捧到别人手上。
　　一个降将，吃的、穿的、用的比主帅耶律成鸿还要好。耶律成鸿每日还要亲自去问问他过得满意不满意，然后便是拿着带来的兵书，和他一起讨论兵法、战阵，直像是同门切磋，丝毫没把他当外人。
　　严邢跃起初是有些不安，过了几日便也明白了这整日在自己眼前乱晃的人：他是怕自己受了委屈。想到这点的严邢跃有些吃惊，以耶律成鸿细心谨慎的性格，想到这件事是不难，但以他嚣张狠辣的作风，做出这样的事，便该是让人吃惊了。
　　“哄你投降，已是让你受尽宋人唾骂，我又岂能让你再受辽人的欺辱，我待你如上宾，他们才不敢放肆。”当严邢跃为求证心中猜测，问耶律成鸿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时，耶律成鸿如是说。
　　严邢跃笑笑，“投降前，我早已有所准备，一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耶律成鸿认真道：“我让你来，并没打算让你受委屈，我希望有一日，你能．．．．．．”
　　“带辽军上战场，去攻打那片我曾拼死保卫的地方？”严邢跃打断耶律成鸿的话。
　　耶律成鸿耸了耸肩，笑问，“不可以吗？我敢保证，宋人能给你的，我们辽人能给你十倍。”
　　严邢跃无奈摇摇头，“你以为我没想过么？我大宋重文轻武，朝廷内外舞弊腐朽，辽人统一中原，若能带给天下一片新气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耶律成鸿听他说着，脑中憧憬着那样的景象，两眼放光，仿佛已看到严邢跃与自己攻克汴京，立于城头相视而笑。
　　“可是，”严邢跃话锋一转，“辽人世代生活在苦寒的边外，你们的习惯就是，有吃的就吃，没吃的就去大宋抢。辽国的男人都是马背上长大，握得了大刀，却拿不了锄头的。你们一统中原后，没了粮食，要去抢谁？你们习惯了马上趾高气扬的风光，如何立于农田中弯腰耕种？”
　　“这．．．．．．”这些都是耶律成鸿从不曾想过的问题，此刻被严邢跃道出，登时无言以对。
　　“到了那时，你们就会奴役宋人，使宋人的生活，比现在还要不堪。”严邢跃叹了口气，“做穷苦百姓总是要比被人奴役强得多了。”
　　耶律成鸿呆住了，严邢跃的这番言语，自己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作为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辽人，最远也不过想想一统中原，去享享那玉米江南风景。至于占了中原后，那些宋人该如何，耶律成鸿从未想过。
　　严邢跃自然是明白这一点，看着有些发愣的耶律成鸿笑了起来，“你好好想想去吧，若有一日想到了，便告诉我。”
　　耶律成鸿带着十几万辽兵，带着严邢跃，带着这个问题，回到了大都。

　　辽国大都，
　　一袭深蓝色南宋书生衣袍，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严邢跃，对了萧太后的胃口，她破例赏了宴。还在宴上表示，如果严邢跃肯为大辽带兵打仗，辽国绝不亏待。
　　严邢跃面上带着微笑，桌下踩着耶律成鸿一直踢过来的脚，以自己年纪轻、带兵日子短、初到辽境、还需随军锻炼等理由婉拒了萧太后的盛情。
　　辽国皇宫的这顿饭吃完，开心的大概就只有萧太后。
　　酒宴之后，萧太后把耶律成鸿单独留了下来。待服侍的下人都退下，耶律成鸿便跪在萧太后面前请罪，“臣有罪。”
　　“哦？”萧太后微笑，也不想与他兜圈子，便直说道：“元帅何罪之有？严邢跃此人看来是个人才，元帅为大辽着想，便是无罪。”
　　耶律成鸿暗暗松了口气，可他那口气才出了一半，便被萧太后轻描淡写的下句话硬生生堵了回去。“他若能真心为我所用，便是他的福气。”
　　严邢跃若不能效忠，耶律成鸿便要去完成他在沙场上未能做到的那件事。

作者有话说

　　本章字数略少，下章重头戏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