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老宅遗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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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箱笼都收拾好了。”来者头发花白，一头清辫梳得整整齐齐，眉头上的皱纹即使舒展开了也仍清晰可见，就像从前的深仇苦恨，现在都有了新的奔头。他沙哑中夹杂着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激动的声音，打破了这间墨香弥漫的房间的寂静，让那窗边静思的身影回过神来。
“嗯，祁伯，我们准备出发吧。”轻柔温文的嗓音虽然还带着些许稚嫩，但已经有了能安抚人心的沉稳和淡定，“怀恩，走吧。”
他刚要提起手边的小提箱，那里面有着他刚写下的手稿，就发现有人已经悄悄地将它挂在了胸前。那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巨人”，名副其实的大个子，至少相对于19岁才1米7的他来说，是的。顾辞在心底叹了一声，自从听了祁伯的吩咐，这个大个子就真的贴身保护他了，除了如厕是守在茅房门外，连夜里睡觉都是在他的房间外打地铺，要不是他让人在房间了多放了一架榻子，就要每天早上出门吓死了。额。也真不知道这么大的个子，是怎么跟自己一个房间却存在感这么低的？
“是。”阴影里传来一声低沉木讷的回答。
透过纱窗的阳光晃动着昏黄的光晕，已经是辰时了呵……跨出书房的一瞬间，顾辞恍惚地想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习惯用这种方法计算时间来着眼前长长的雕花走廊，青砖乌瓦，亭台楼阁，还有风声人语，都离自己那么近，又都那么远……
“……
此离人间入乡桃源
幽谷绝情不忘至今
素手清颜恨落花殇
泼茶香只道寻常
白发红颜颦笑印藏
自彷徨又惹谁心伤
依旧是落星湖花香
谁傲然独唱望乡不归乡
……”
那是他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最后一首歌了，时隔3个月虽然依然梦牵魂绕，但已经不能再掀起他心底的疼痛。他仅仅用了3天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却可能要用一辈子怀恋自己的上辈子，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不合时宜”，却还是不停地在人海中寻觅“同类”。那个躺在尸体中挣扎求存的黑夜，那种被人救起的劫后余生，狠狠地教会了他要珍惜性命。顾辞相信，苦难终将会化为一缽养育花朵的泥土。
深深地吸上一口气，他不知道此间前去京城的未来如何，但他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后悔。这次上京只带了两个人：伺候了顾家三代人的管家祁伯和从小签了死契的怀恩。除了所谓的雏鸟心态，更重要的是他们对顾家的忠心和能力。老顾家这一根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祁伯中年丧妻丧子后就倾注了全部心力在他的老东家上；幼年卖身的怀恩是个死心眼的老实人，他现在就是他的少爷他的主子他的天。还有这个粮食大坑在这个年代真的很难养活啊，顾辞抚额，如果不是一直以来的观察，肯定了这个大个子的老实，他还真以为他在蹭饭票呢。不过，怀恩那大身板真的很有安全感啊，只是空有一身蛮力不会利用可不行，什么时候能教会他拳脚武功什么的呢,也能让他们在这个乱世更好地生存。顾辞澄澈的目光在垂眉的瞬间划过一缕幽深。
纷乱的世道反应在道路上就是崎岖不堪，载着三个人的旧马车一颠一簸地前进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掀起车窗的帘子回望那座从不属于他的老宅。或许是对这具身体的根的告别，又或许，是对记忆中那永远都不能触及的时光和笑颜的怀恋。也许，顾家的灵魂就留在了这里，而他，将带着他们的馈赠奔赴未知的前方。他，是顾辞，以前是，以后也还是。
顾辞一边听着祁伯关于京上有关系的亲戚和旧友（当然是他父母亲和祖上的啦）的絮叨，一边重新盘算着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身的资本。对于这件事，顾辞总是不厌其烦的，想想吧，一夕之间从有淘宝，有网银，有社会福利的象牙塔，咻地，来到了1908年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一睁眼就是土匪刚刚光顾过的人间炼狱……(就算他是出了名的学术呆木，异次元宅，神经大条也HOLD不住好哇！)刚开始的那些日子，白天养伤夜里做噩梦，直到他散尽家财想尽办法请官兵剿了那窝匪，才让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意念消逝。
之后，顾辞也慢慢收拾起这个“顾辞”留给他的遗产和疑是时空旅行带来的金手指了。首先，他不用改名了，然后，他回到了生理年龄的19岁。“顾辞”从小不善言谈，沉静忧郁，但头脑聪颖（这点像了），在严父慈母的教诲下除了实在不擅与人交际外，在学问一途上成绩不小，小小年纪就考上了耶鲁，学会中，英，法三门语言，还能用拉丁文书写，本来以后成为一名学者也是可以了的。且他除了现在已逝的父母，无论是以前的老师同学和他都是泛泛交情，只属于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那种，老宅这边的人也至少有三四年没有见面了，顾辞李代桃僵起来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甚至还有个美籍身份，总而言之，这个在父母相继离去而承受不住打击，加上身体创伤死去的少年给顾辞留下了不多却珍贵的“遗产”。为了报答他，又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生活目标，顾辞决定，尽自绵力为这个时代的人民做些什么，改变这个纷乱无序的社会。
“……要说到小少爷你的叔祖啊，那可是京城正经的大官，虽不算封侯拜相，也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学士了……”
祁伯认真地回忆着，细细道出的旧事让顾辞从记忆深处翻出关于他的叔祖的记忆。陈宝琛，字伯潜，号弢庵、陶庵。汉族，福建闽县（今福州市）螺洲人。十三岁成县学秀才，十八岁中举，二十一岁登同治戊辰（1868）科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后授编修，又三年，擢翰林院侍讲，充日讲起居注官、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陈家是大族，陈宝琛是上京的领头，他的堂弟在金陵也有不小产业。年近60的叔祖治家严谨，虽有两房妾室，但对嫡妻十分敬重，深受古代士大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影响，子孙资质虽然不是十分出众，但也都能努力上进。他的一个妹嫁的就是顾辞的祖父，可惜顾辞的祖父英年早逝，她将儿子拉扯大后不久就去了。顾辞的祖父也是满洲大姓来着，但鸦片战争来势汹汹，一些有远见的家族向西方学习也好，为家族留后路也罢，让一些不是继承人但能力不错的子弟外出闯荡。
“小少爷，祁伯知道你的心里有成算，我们顾家虽然暂时落魄了，但底子还在呢，断是不能被人说靠亲戚的。我们在京城有了驻脚之后，再上门拜访就是常理了，虽有段时间少了联系，但血缘是断不了的根。”祁伯的目光中沉淀着岁月，顾辞体会到他对自己的良苦用心，既尊重主人的他的意愿又委婉地用不伤害自尊的方式规劝他。
“祁伯，放心吧，顾家还有我呢。我也并不打算一到京城就上叔祖家，我想先找份工作，让我们三安顿下来…＂
“小少爷，怀恩也可以养家的。”半途插进的一句话让本来还挺严肃的气氛有了些笑场的感觉。
顾辞真心觉得怀恩那张木木的面瘫脸说出这句话有种搞笑的幽默，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而这个世界最难得的就是真心了。顾辞的杏眼中荡漾着笑意，眯着看驾车的怀恩一身短打却正经姿势和旁边一脸欣慰的祁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老宅遗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