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淑仪娘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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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是没有秘密的，江采苹在昭庆殿拒绝做李隆基妃子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传得人尽皆知。
虽然没人有那个胆量在李隆基面前提起此事，他仍然觉得人人都在偷偷议论他，令他大感颜面无存。下人们唯有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唯恐因一点小小的疏忽丢了小命。至于那些无宠的嫔妃们，没有解语花的把握岂敢在敏感时期去招惹天子，恨不得个个绕着他走。一时间，兴庆宫里竟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得毫无正月应有的喜庆。
偏偏有人不怕死，甘露殿一早便迎来一位“贵客”，待她神采飞扬地从甘露殿离去时，李隆基一拳重重砸在案几上，杯中的茶水被震得洒了出来，洇湿了案上一幅画作。画中女子五官与武惠妃有几分相似，神情气韵却像极了江采苹。题款墨迹未干，被茶水一浸，墨色弥散开来，生生毁了一幅好画。
李隆基烦躁地把画一扯，撕成碎片，白花花的纸片落了满地，宛如一地梨花。
“来人！”他怒道，高力士赶忙快走几步，卑躬谨慎地说：“皇上有何吩咐？”
李隆基指了指案上的淑仪宝印，又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纸片，然后不耐烦地大手一挥，高力士连声道：“老奴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老奴这就去办。”
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奴才，李隆基金口未开，高力士便能心领神会。
凌霜阁里，高力士捧着一个长形托盘，看到盘中的东西，凌美人惶然失色，声音颤抖着问：“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高力士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请江姑娘出来一见。”
江采苹从凌美人的寝殿走出，手中还提着准备拿去浣衣局换洗的衣衫，听到高力士的话便走过来，笑道：“高公公，您找我？”
凌美人拽着江采苹的袖子就往自己身后拉，眉头深锁，显得十分焦急。
高力士向前推了推托盘，示意江采苹看看盘中物事。她暗暗捏了捏凌美人的手，从她身后走上前去。她转头看向高力士手中的托盘，长形的漆木雕花托盘，一向用来盛放重要物品。
待看清盘中两件东西时，江采苹嘴唇一白，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力士见状，道：“陛下的意思，要姑娘从这两件东西里选一件。姑娘可想好了再选！”
盘中究竟是何物？一枚淑仪宝印，和叠得整整齐齐的三尺白绫。
要么活着做我的女人，要么死。
帝王霸道地给出选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
高力士皮笑肉不笑道：“要生要死，全凭姑娘自己做主。老奴劝姑娘不要再与陛下作对了，普天下谁有这个胆量？陛下对姑娘已是格外厚待了！”
江采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漠无表情地捏起了白绫，不料凌美人重重地朝她的手背拍下，她吃痛丢开了白绫。“你不想活了？凭你有多大委屈，能大过活命去？你一向聪明，怎么轮到自己反而犯傻了呢！你要是死了，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你好好想想！”凌美人急道，一改往日的和气，恨恨地训斥她。
江采苹扭头冲她轻轻一笑：“美人莫急，我只是想知道传说中夺人性命的白绫，手感究竟什么样。”
凌美人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用手指轻戳她额头，笑吟吟地说：“你呀，可把我吓死了！”
江采苹转头把手伸向淑仪宝印，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不见。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有些想用白绫了结自己，一死了之，从此不必在宫中强颜欢笑，过着勾心斗角的日子。但她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能促使李隆基动了杀她的念头，更迫不及待给她非生即死的抉择。
想死，很容易；想活，也很容易。
一旁的凌美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江采苹回头定定望着她，有些愧疚地问：“你会怪我么？”
凌美人握住她的另一只手，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何况是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二人默契一笑，江采苹转过头去，伸手牢牢地抓起那枚宝印。
高力士“扑通”跪下，口中道：“恭喜淑仪娘娘！”
凌美人也喜道：“妾身恭喜淑仪娘娘！”
江采苹搀起凌美人，二人四手紧握，面若桃李，唯有春风方能不辜负这青春韶华。
江采苹冷冷地笑了，肥婢，别以为有李隆基的信任，你就能一直胡作非为！既然放冷箭拆散我和盛王，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别嚣张，别得意，你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她望着门外方方正正的天空，从脚心升起一股热流，重生路漫漫，她终于登上了这个位子，终于有实力讨回她失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开始接近心中那个宏伟的计划！
高力士退出了凌霜阁，急着去向皇上复命。当李隆基听到江采苹选择了淑仪宝印后，竟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至少她已选择做了他的嫔妃，比起从前有了很大的进展。
不过当他想到自己盛怒之下以死威胁她，她才愿意做他的淑仪时，刚明亮起来的眸子又暗了下去。死亡与淑仪，只要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都会选择后者吧。刚刚的满足瞬间被挫败感击倒，想要这个女人真正臣服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给江采苹挑选住所，李隆基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对空出来的几个宫殿都不甚满意，最后灵机一动，大笔一挥，提了“丽正殿”三个大字，命人做了匾额待用。消息一出，后宫又是一阵议论。立政殿乃是正宫皇后的居所，江采苹的丽正殿与它谐音，可见李隆基动了番心思，连殿名都要给她最好的。
“丽正殿？”江采苹得知后，只若有所思地笑笑，只要不是倚梅阁就好，她可不愿再种得满院红梅，清雅怡人。明白上辈子输在哪里，今生断不能重走老路。
李隆基将离甘露殿不远的一座宫殿指给了江采苹，宫人们挂起“丽正殿”的匾额，便开始忙碌了。殿内的装饰一等一的华丽，均是比着武惠妃的先例来的，李隆基甚至亲自督工，将殿内外修饰得极尽奢华，只要他能想到的，必用最好的东西给她。
行册封礼的日子很快到来，江采苹一早就被宫女们叫起床，换上了淑仪仪制的册封吉服，项链手镯一应俱全。她任由宫女们在她头上舞弄着，自己却在打瞌睡。这样的册封礼她已经经历过一回，那次还是封妃，比现在的饰物要重了许多。
几个宫女显然比她激动得多，兴冲冲地问：“娘娘想要个什么发型？”
江采苹打着瞌睡道：“你看着梳吧，哪个好看就梳哪个。”
宫女笑着说：“那就给娘娘梳一个惊鹄髻吧。”
“不要，换一个。”
“那娘娘可喜欢灵蛇髻？”
“不要。”江采苹冷冷的，态度却很坚决。
宫女有些畏惧，怯怯地说：“双刀髻呢？”
江采苹不耐烦地说：“就这个吧。”
宫女吞下泪水，欢喜地拿起篦子开始梳理她的头发，接着插戴了足够分量的发饰，开始细心地为她涂脂抹粉。要贴花钿时，宫女问：“娘娘喜欢什么花钿？”
江采苹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像回忆起什么似的，沉吟半晌方道：“扇形的那枚。”然后她合上眼睛，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宫女们在她脸上涂涂画画。
“娘娘，奴婢们为您装扮好了，您看看可还合心意？”
她慵懒地抬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的确称得上美人，但她无心欣赏。她挥手让人撤去了铜镜，淡淡道：“如此甚好。”
凌美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亲昵地拉起她的手道：“今日见了姐姐，妹妹方知何为美人，以前见的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
自早上起来，江采苹这才绽出笑颜，道：“快别笑话我了，你若是说没见过美人，你自己又是什么？”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笑作一团，江采苹头上的发饰颤动得金光闪闪，叮当作响。
“江淑仪，吉时将到，请随小奴前去等候。”一个小太监走进来道。
江采苹拉着凌美人的手，恋恋不舍地往门外走去，凌美人抹抹眼角的泪，笑道：“去吧。”
“嗯，我去了，凌香。”说罢她放开凌美人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她好久都没叫过凌香的名字，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二人即将成为共侍一夫的姐妹，天真的年少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吉时到——”
冗长繁琐的册封仪式后，江采苹从册封使手中接过宝印金册向李隆基行过大礼，算是礼成。
望着人比花娇的新嫔，李隆基乐得眉开眼笑，他声线洪亮有力道：“萍儿快起来，嫔位原本没有宝印，朕特别要求礼部为你打造了这枚宝印，你可要好好保管。”
江采苹道：“谢陛下。”
“今天就搬到丽正殿去吧，朕今晚就去看你。”
她俏脸一红垂下头，羞涩道：“陛下……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隆基哈哈大笑，大手一挥道：“无妨。爱妃先回去吧，朕还要去甘露殿处理政务。”
“妾身告退。”江采苹拜别了李隆基，第一次走在了去往丽正殿的路上，路边寒梅绽放，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今晚就来？她暗想，吃闭门羹吧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淑仪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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