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进化论》顾盼若浅

1、第一回

　　六月中的日子，正是天气炎热、蝉鸣连连的时候。纵然屋子中放着一小盆冰，可绣着鹤寿图司凌却还是不时拿起帕子擦拭一下额头。

　　“这堂堂的荣府怎么会连着一盆子的冰都没有，不过是故意刁难奶奶就是了。”留夏端着酸梅汤进来，看了一眼那已经化为清水的冰盆子，过去就直接把盛了酸梅汤的碗放进去，“纳凉是不够了，不过正好给奶奶冰镇一下汤水。”

　　司凌放下针线，抬头看着她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你就消停消停吧，自从入夏，你抱怨多少次了。这不是给了我们冰吗？”她虽然笑着，可是语调却忍不住嘲讽了起来。正待说什么，就又听到外间传来了脚步声。

　　示意留夏出去看看，却没有想到是婆婆罗氏身边的张嬷嬷过来了。

　　司凌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可是还是从绣架前站了起来，如同泉水一般清冷的声音低声道：“天气炎热，怎么劳得张嬷嬷特意过来？留夏，还不给张嬷嬷端了酸梅汤消消暑气。”

　　司凌给她面子敬重她，可张嬷嬷却是没有空客套，微微躬了下身当做行礼，就道：“奴婢可没有空喝奶奶的汤，夫人请奶奶过去呢。还请奶奶不要耽搁了时间……”

　　她说着就挥了挥手，“奶奶这屋里也太热了点，奴婢在外面等着奶奶就是了。”竟然直接转身就出去了。气得身后留夏直哆嗦，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伺候着给司凌略微整理了一下发鬓，就跟着出去了。

　　谁成想，临走时张嬷嬷竟然拦下了留夏。

　　这下，连着一直还算平静的司凌都忍不住扬起了眉毛，惊讶的看着她。

　　“嬷嬷这是何意，留夏是我的贴身丫鬟，难道也不能跟着？”

　　“夫人此次寻了奶奶过去，事关重大。”张嬷嬷冷着一张脸，“把她留下来是为了她好的，奶奶。”

　　绕过回廊，过了两道拱门，司凌一路跟着张嬷嬷进了夫人罗氏的房中。然而不等她站定了给罗氏请安，张嬷嬷就遣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关上门窗放下帘子，确定没有人偷窥之后，这才站在了罗氏的身侧。

　　司凌只觉得房间里面猛然一片的阴暗，加上四角冰盆的寒气，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她心中忐忑不安，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情形就听到婆婆罗氏的声音，“跪下！”

　　嫁入荣家一年多的习惯让她无一丝迟疑地跪在了当家主母罗氏的脚边。司凌性子向来隐忍，若不是这样，只怕这荣家早已经容不下她这个出身一般的儿媳妇了。

　　罗氏按照惯例训斥了司凌一番。听着头顶传来的刻薄的话语，她那已经麻木了心还是被紧紧揪了起来，袖子下的双手松了又握紧，直到手心疼的钻心这才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想来罗氏这个时候突然叫了自己过来，之前又摆出这幅慎重的样子，并不只是为了说她是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样老生常谈的话。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功夫，罗氏就突然转了口风。

　　“按照七出之条来算，你已经是犯了无子这一条了。只是我心中怜你这两年来侍奉我和老爷还算是殷勤，不忍你就这么被休弃……凌儿，说起来我也算是疼爱你的，不然也不会跟你说这些话。只是你可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司凌慢慢抬头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罗氏那装扮精致的脸，然后才又立刻低了下来。

　　“儿媳谨听夫人吩咐。”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这面善心恶的老虔婆又想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罗氏闻言就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把之前早已经在肚子里面回转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

　　而司凌听着她一句一句的解析自己的未来，心中的寒冷甚至让她忘记了这密不透风的屋子中不容忽视的炎热。

　　“如今，你只有两条路走，第一，就是为荣炎生下一个我们荣家的子嗣。”罗氏刻薄的看着司凌，“想想你也入我荣家门两年了，肚子却没有一点的消息……”

　　“婆婆，分明是相公他……”司凌忍不住开口，然而话说到一半她就又闭上了嘴巴。两年来在荣家的遭遇已经让她明白，这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当初她嫁入荣家之后，才知道相公荣炎是标准的纨绔子弟，因为爬了一个不能得罪的寡妇的墙，被人私下废了子孙根，根本就不能人道了。

　　今天，罗氏用这样的姿态把她叫进了房间，又赶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只留下一个张嬷嬷在一侧，她相信，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个已经在半年前提过的，暗示她“借种”为不能人道的荣炎生下子嗣的事情。

　　若是罗氏知道了她的相公，司凌的公爹早在司凌入门之后就对自己的儿媳妇动了心思，只怕会更加容不下司凌。

　　赶在罗氏发火之前，司凌连忙开口，“不知道夫人所说的第二条路，指的是什么？”

　　“哼，这第二条路嘛，可算是给了一个你一步登天的机会。”罗氏对着司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嘲弄，“自从前皇后被废之后，太后一直张罗在要为皇上另立新后。这事儿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闻言，司凌低头不语。

　　皇上为了宠妃而废后的事情在整个京城之中已经沸沸扬扬的闹了一两个月了，新后刚刚册立不足半年，就这么不声不响以善妒、不能容人，心肠恶毒的理由给废掉。新后王氏，是兵部尚书王大人的幼女。这次被废，尚书王大人悲愤交加，已经连着告病两月有余不曾去早朝。

　　市井之间早已经议论纷纷，司凌虽然身处荣家的大宅子之内，可是因为某些原因身边的丫鬟留夏还是跟外界有些接触的。如今太后正准备给皇上令立继后，而前皇后正在形同冷宫一样的容华殿中关着，只怕是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因此，京城之中上得了台面的官员，各家各户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愿意被皇家点了名，送自家的女儿入后宫那个火坑。

　　此时听到向来刻薄的婆婆罗氏提到这件事情，司凌心中一凛，隐约之间似乎有些明白了对方把自己叫来的用意。她惊愕的抬头看了罗氏一眼，忍了又忍才没有脱口问出那句重新咽进喉咙里面的话——难不成，荣家的大姑娘，被太后钦点了入宫了？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后宫之中，也不可一日无主。册立皇后的事情迫在眉睫。暖儿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嫡亲女儿，太后对她也是有所耳闻，因此已经派人过来提点，让我们荣家早做准备……这本来是我们荣家无上的荣耀，可偏偏暖儿她自幼身子不好，早已经被我回老家养着。阴着太后的旨意这才匆匆接来京城，送去城外的庄子里面继续休养……”

　　听着罗氏那修饰的再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本质的话，司凌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只怕，这荣氏夫妇真的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想出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法，想让她代替荣暖进宫。

　　难不成，他们就不怕她一怒之下不顾性命揭穿了他们私下那些肮脏的事情吗？司凌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罗氏，眼睛里面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怒火让罗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也低沉带上了一丝威胁。

　　“……说起来，凌儿你也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是我们家荣炎没有这个福气，不然的话，你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这辈子不止是你，就连你远在千里之外当知县的爹娘只怕也能够跟着享福。”罗氏说着眯起了那修饰精致的眼睛，从里面透出一丝丝阴冷的光芒，“不过你倒也是一个懂事的，只要你不做什么傻事，想来我们老爷堂堂的大周朝二品大员，保你爹爹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也是绰绰有余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司凌听得心中暗恨，却也只能勉强自己对面前的人露出笑容，沉声道：“夫人说的是，能得到老爷，夫人的照看，是司凌爹娘的福气。”低头沉默了片刻，在心中计较了一番，她才挺直了身体，然后规规矩矩地叩头道：“夫人的意思，司凌已经明白了。只是兹事体大，只怕司凌出生小户，没有大姑娘那通身的气派，日后反而害了夫人和老爷。”

　　这京城之中，有权有势的人家谁也不愿意再把自家的女儿送入皇宫之中。毕竟，前皇后的遭遇就是一面镜子。然而，对于司凌来说，后宫再差，也不会比当荣家的儿媳妇更糟糕了。更何况，罗氏已经摆明了若是她不愿去，就只能够接受“借种”这种让人鄙夷的办法给那个不能人道的荣炎生下一个“孩子”的办法。

　　纵然对荣炎没有任何的感觉，可是只要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不知道来路的男人碰，毁了自己清誉染上一辈子的污点让荣家来拿捏，司凌就觉得自己宁可去死。而且她也明白，若是真的妥协，只怕她有朝一日为“荣家”生下了孩子，不是被“暴病”而亡，就是成为荣老爷的禁脔，再也没有一点活着的尊严。

　　更何况，这个时候应该只不过是太后通过礼部找了条件合适的闺阁女子入宫相看。她并不一定能够被选中，若是万幸没有被选中，而太后又喜欢，亲自赐婚的话……

　　低着头的司凌想到这里，眼神闪了闪，甚至差点错过了罗氏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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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古言~~~
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