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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直教人生死相许 ...

  •   ※※

      二零零九年C市,多雨的九月。

      一同出差的林晓将王放送到楼下后,她和林晓挥手道别。早上去赶车的时候,手机竟然不小心丢了,所以来不及告诉沈闻她今天回家,自然也没法通知他去接她。

      她慢慢数着台阶往上走,一边抚摸着小腹。

      “宝宝,你冷不冷?喜不喜欢下雨呢?我们家住在六楼哦。爸爸说,等你再大一点,我们就搬到另一处房子去住,那里是二楼,这样妈妈不会太辛苦。你喜欢么?”

      可是,当她气虚不稳的打开防盗门的那一刻,觉得这世间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看到唐素裹着浴巾站在家里的浴室门口。而那个她深爱的男人,她三番两次原谅的男人闲适的站在房门口,似乎正要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她就那样傻傻的看着他们,不能呼吸。

      “多多……”她听到沈闻喊自己,声音荒凉。

      她连鞋都没换,湿哒哒的平跟鞋踩过地板,撞开惊恐的唐素冲进浴室,拿起地上的果绿色垃圾桶,将浴室里所有洗漱用品一股脑儿的扫尽垃圾桶内。她做这些时,沈闻就跟在身边,不停地喊着她,说着什么。

      但她什么都听不到,她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脏,太脏了。

      “你走。”她把垃圾桶强行塞进唐素的怀里,拉着唐素就往门外扯。想想真是可笑,那时候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扯着高出她七厘米的唐素,还将她扯到门边,推出门外。

      “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就杀了你和你同归于尽。”

      她骂不出恶毒的话,只能抓起她的包,她的鞋子朝她砸去。那个时候,唐素还裹着浴巾,湿哒哒的头发在洁白的背上晃荡着,而那洁白的背上,有着明显的,抓痕。

      “多多,多多,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说。”沈闻在身后抱住她。

      “你最好放开我,不然我就咬舌自尽。”她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冷透了,看着他慢慢放开圈住她的胳膊,朝后退开两步。

      王放转身去了阳台,他跟着她就到了。然后,趁他不备时,她将他锁在了阳台。那时家里唯一一处可以从里面反锁的地方,他隔着厚重的玻璃门朝客厅的人嘶吼着,拍打着。

      “多多,你怎么了?你听我说,你连解释都不给我么?你连一点点信任都不给我么?”沈闻眼角的红色,慢慢弥漫开来。

      王放一步步退到沙发上,从沙发上拿出他的手机。

      “喂……”电话那头张赋的声音都是疲倦。

      她抖着声音回道,“是我。”

      “怎么了?”

      “你能来我家一趟么?我有点事要去医院,沈闻出去了还没回来。”她望着阳台上狠狠撞这玻璃门的人,眼泪滑出眼眶。

      “好的,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对方听出了她发抖的声音,连连应允。

      挂了电话后,她扔了手机,看着他不停地撞着门,一下又一下,眼睛血红。

      选择爱我,就要遵从我要的方式;选择伤害我,就要接受我给的结果。

      沈闻,我要让你穷其一生,都活在后悔里。

      王放最后看了一眼仍旧不余遗力地撞击着玻璃门的人,然后冲出门,上了张赋的车,一路催促着他到了医院。

      “小放,你这是要产检么?产检不都是在上午么?”张赋跟在王放身后,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担忧。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接他的话,进了电梯,上了五楼。所以他一直不知道王放来医院到底是要做什么,直到她将那份手术同意书递到他面前。

      “签字!”

      这样的同意书,他并不陌生,去年,他帮唐素签过。

      “小放,你疯了么?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你帮不帮我?”她望着他,只问这一句。

      “小放,你冷静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他拉住王放的胳膊,眼里都是焦急。

      “你帮我签字,就是帮我了。”

      “不行,这个孩子是他的,只有孩子的爸爸才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他一把将手术同意书扔开,伸手到口袋里,掏了半天,脸色倏地冷凝。

      “你想要找这个么?”她靠在墙边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在他抢回去之前,当着他的面扒开后盖,去了电池,抽出SIM卡,狠戾的对折。

      “你不帮我,我有的是法子弄掉这个孩子,你阻止不了我。要么伤害他,要么伤害我,你自己选。”王放想那个时候,她在他面前早已经面目狰狞的不复往日里的乖巧。

      所以,他细长的眸子里才会逸出那些碎银般的泪水。

      “小放,如果你真这么恨,我带你走。你的孩子和你,我都不能伤害,我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小放,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好么?”

      王放摇头,冷漠而且平静。

      “我不会和你走,现在,要么你签字,要么我自己想办法。”她说这话时,双手按在小腹上,慢慢使力往里掐,他看得真真切切,眼里只余一片惊恐,如同阳台上撞门的沈闻。

      所有的痛苦,在他画下张赋两个字时结束,她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连一颗泪水都没有。

      她终于,解脱了。

      可是她错了,她以为结束的那一瞬间,其实苦难才刚刚开始。王放被护士扶出来,然后被一双温暖的双臂抱住。

      “小放,小放,你还好么?”他半抱着她,平日里低沉的声音一片沙哑。

      “好疼,张赋,我好疼。”王放靠在他怀里,脚下发软。如果不是他在这,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小放,先坐下一下。”他抱着她在软椅上坐下,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唇,眼里都是化不开的疼。

      王放低垂着毫无生气的长睫毛,眼里一片死灰,而他突然抱住她纤细得腰,埋首在她的肚子上。

      “小放,对不起,我太没用了。我竟然阻止不了这一切,看着你这么疼,我竟然连一点疼都不能带你受。小放,对不起,对不起,小放……”他哭得很大声,大声到仿佛他才是那个受着手术剧疼的人。

      “张……张赋。”王放无力地伸手抚上他的发,微微抬头,看到了拐角处电梯里冲出来的人。

      那个人,右边的肩膀已经血肉模糊;那个人,左手握着一把枪;那个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后,眼里的痛苦支离破碎,只余绝望。

      沈闻张赋毁了唐素,而唐素毁了她。这就是所谓的,出来混的,总要还的。

      那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到她面前,咚的一声双膝落地。张赋听见声响,抬眼第一反应便是将王放护在背后。

      “啊——”

      沈闻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凄厉。

      “你……”他摇晃着像是要随时倒下的身子,“你杀了我的孩子!”

      椅子上的女孩沉默的看着他无力的垂在右边的胳膊,是残废了么?

      “多多,你……”他闭眼甩开脸上奔涌而下的泪。“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多多,多多……”他手中的枪,无力的滑到地上。

      王放推开张赋,静静地看着面前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男人。他的风华,他的绝艳,在这短短的半天里,全然消失了。像是传说的阿姆谢绿洲一般,神秘地消失了。

      她慢慢弯下腰,凑近他一点,再一点。

      “你毁了我这一生最初的、最纯净的梦,而我,我杀了你的孩子。沈闻,我们两清了。”她捂着小腹,那里,很疼很疼,以至于她感受不到她的心,此时此刻是否在疼痛。

      一直以来他漂亮的丹凤眼都如阳光一般照耀着王放,而如今,那双眼里除了绝望就只剩下无止境的黑暗。

      “没有你的世界,我走不到尽头。”

      他拉住那只小手,低着头,没有看她。口中所念的那句话却是字字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声音凄寒。

      张赋看到她笑,苍白的笑,没有一丝颜色。

      “可是有你,我这一生便只余噩梦。”那样冰冷的话,如北方隆冬的雪,寒意透骨。

      他这样视为生命的女人,他再自私自利,也不忍她一生不幸。所以,当她冷漠的说出这句话时,他放开手,放开她,不在强留,不再逼迫。

      别人都说,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只是始终有那么个人,谁也无法替代。可是于我而言,多多,没有你,我怎么能活下去。想到我曾经拥有过你,彼此那么深刻的爱过,我的心就无止境的疼痛。

      你是我的什么呢?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所有,你是我的唯一所求,你还是我的癌症,永远不会痊愈却致命得癌症。

      他的余光中,那个椅子上的女子艰难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电梯门走去,沉重却决绝。

      沈闻,今生已不想见你,只为再见的已不是你,心中的你不会再现,再现的只是沧桑的岁月和流年。

      她下楼,走到医院外面,朝如鱼贯穿的的士招手。

      “小放,我和你一起走。”

      王放看着那个抱住自己的人,慢慢推开他。

      “小放,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重新好好生活,好么?”

      张赋明亮的细眸里倒影着她,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子,木然地摇摇头。

      “我不用别人照顾。”

      从此以后,她都不在需要人照顾了,她会照顾自己,自己照顾自己,她要的坚强,不再是别人的肩膀了。

      “小放,我知道你心里有我,那晚,我知道你是清醒的。我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说了我的名字。小放,请不要拒绝我,好么?我只是想好好照顾你,我别无所求。”

      他的急切和眼前人的冷漠再次形成了巨大的差距。

      好好照顾她?然后再莫名其妙的又变成她生命里无法拔除的盅么?

      “张赋,那个孩子,是你的。”

      她听见自己冰凉的声音穿透雨幕,传进他的耳朵里,将他眼里的急切一点点打散,散落到天涯海角,再也找不回来。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女子,握住她的双肩,她娇小的只到他下巴。

      “我说,”她朝他笑,笑着说。“那个孩子,那个刚刚你签字同意拿掉的孩子,是你的。”

      张赋的世界大抵是在那一瞬间全部崩塌了,他跌坐在地上,任越来越大的雨点洗礼着。

      “这么说、这么说,是我亲手。”他抬眼看向王放,举起手。“是我,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王放点头,给他崩塌的世界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在大雨里,双手抱头,慢慢倒下了身子。

      她说沈闻毁了她一生最初最美好的梦,可她又何尝不是毁了张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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