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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记得那年的梅雨季,他们俩窝在一楼的房檐下支个桌子,做作业。
      那时的她识字水平还在造句阶段。她望着本子上的“超级”和“最大”迷瞪了好久,这两词啥区别?
      阿姨新蒸的包子在厨房里再次加热,水汽顶着锅盖嘟嘟的声响在雨声里相衬的很惬意。以凡把包子拿出来,装在盘子里,放到桌子上。再加一壶白开水,就是他们的下午茶。
      吃着包子喝着茶。
      她在造句的那行,写了:我的最大的愿望是吃妈妈做的超级包子。
      他低着头给她做检查,笑着喃喃了句,超级最大愿望······
      她的爸爸妈妈,幼小心灵里的执着和支撑。
      如今的她,年龄长了,那时的愿望改变缩小滚落到尘埃里,掩埋的不止是年少的单纯和美好,还有成长经历的黑暗和丑恶。它们相互撕扯,力度强大的让水杉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很早就关了灯,却一直睁着眼。
      在黑暗里找寻出口,回应的都是以凡的那句话。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就可以解脱了嘛?一直压抑的思绪像是集体爆发了般,把水杉闷在了黑夜里。拼命的不去想,却反而愈加清晰,清晰到最后就是空白了。空白的只剩下一张白纸,和那纸上的三个字。
      那字像是发着幽黑的光。像是巫师挥舞着魔棒,让自己沉沦下去。
      不知多久,不知到了何时。她挣扎着起身,摸着黑打开床头柜的抽屉,即便是看不见。她也知道那个东西放在哪!即便她放在那之后再也没拿出来过。
      摸了半天,不知从哪个缝里找出了一张纸。硬纸的质地发出的声音,伴着水杉沉重的呼吸。
      兹拉一下子。
      手里的纸,应声而破。成了两半,也止了她的心跳。
      普通的A4纸。
      她随着孙霞的秘书到办公室拿资料。在桌子上面看到了这张纸,上面没写什么东西,只是写了三个字。黑色钢笔水印,清晰。尖锐。她见过,记得。刻在心里不够,印在了骨血里。
      李安然。
      如果在很久以前水杉看到这个名字,她会觉得很好听。
      万事全倾,一世安然。
      可是,那天,她无意的撞见,惊得她颤抖的打了办公桌上的一尊香炉。她一直都好奇,孙霞为什么会在办公室里点香。听老板说,她家也是有供菩萨的。她本来不懂。就在那天,她懂了。
      干的黑心事太多了,是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神情。只听见赵秘书啊了一声,指着自己的手。原来指甲真的能刻在手心里。真的能流血。
      从那天起,都变了。恨意找到了人,就像寄生虫找到了宿主,除了腐蚀,还能是什么?
      李安然。那年胡校长拿着那封发黄的信封,告诉她那是当年捡到她时在花棉袄里包着的。
      一封信,,一张纸,三个字。是她的名字。李安然。
      她想她不会看错,一辈子也不会记错。
      李安然。我不要!水杉把撕成两半的纸窝在手里,皱的不成样子。
      她不要。她不要在想这些。离开……以凡说要离开。离开,和以凡在一起,她一定能忘了这些。她不要再想这些,她更不能让以凡知道这些。
      他说让自己长大,她却只学了恨和伤。没他,她让一只邪灵隐在身边。她不想承认,她好多次,她想去碰孙霞和李明辉的脸,看有没有面具,然后像这张纸一样,撕了。
      手里紧握的东西变得那么扎手,没有伤口,却很疼很疼。
      她继续撕纸,撕成粉粹。
      声音堵在喉咙里,回音响在胸口,传到身体里每个角落。她好想喊,好想大喊。可是不敢,不敢。以凡在隔壁,会听见的。他会看见的。
      夜还好长。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她要睡觉。
      她开了灯,望着满床纸屑。慌乱的爬下床,冰凉的地板她也没有知觉。药···她有药的。
      书包里,在书包里。书包在哪里?书包呢?
      抽屉里没有,桌子上没有,椅子上没有,地上····书包呢?
      都没有。
      像失了魂,发了疯,没了意识。她瘫坐在地上,慌,乱,却忘了为了什么?
      啊!啊!
      终于喊了。终于害怕的忘了一切!心里的魔鬼那么强大,她败了,没了神智。她只会喊,只想喊。
      所以,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以凡抱着她的时候,她不知道。以凡惊吓恐慌的喊她,她不知道。
      直到以凡堵住了她的嘴。
      过了到底多久?他也不知道了。直到她尝到了腥甜的味道,直到睁着的眼有了焦点,以凡·····以凡·····
      他知道她清醒了。离了她的嘴。颤抖的嘴角流着的鲜红,刺醒了水杉最后的屏障。颤抖的何止是嘴唇,紧握她双肩的手,放在不被注意的地方,不成样子。
      怎么了?
      “水杉·····”声音轻的好像没有说。他说了话,叫了她的名字。好像是镇定剂。渐渐的,平稳下手掌。他把双手移到她脸上,拨拨她的头发,露出那张迷茫怔愣的小脸。嘴角有他的血。刚刚沾上的。他轻轻的拭去,温柔的不能再温柔,“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望着他。
      “在找什么?”他深黑的眸子里像是一汪湖水,静静的流淌,到了她的心里。受了蛊惑般。
      她说,“药。我的药。”
      身体一瞬间变得紧绷,下一刻又慢慢放松,他看着她的眼睛,只问了,“在哪?”
      “书包,我的书包里,药在我的书包里。以凡,你帮我找书包,我找不到。”
      “好,我帮你找。你乖乖在这别动。”
      “嗯。”
      以凡起了身,没有太长的时间,脚却麻到了疼。他在想。回来这些天没看见她背书包。她不用的东西都喜欢往大柜子里填,乱乱的。柜子,衣柜。屋子里只有一个衣柜。他打开后,扒着里面四季的衣服,在角落里找到了她要的书包。
      红色的。很熟悉。他有一个黑色的,是情侣款。不记得什么时候买的了。因为买了很多。
      他拿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板上。
      那药丸就磕着药瓶,晃荡在地板上,转啊转啊。两双眼睛都被它吸引了。以凡俯身拿起,静了片刻,才敢去看那上面的说明。
      原来是安眠药。他一直提着的心慢慢放下,缓缓的呼了一口气。
      把药瓶拿到她面前,“是这个嘛?”
      在看见那瓶子在地板上转时,她就清醒了。看着眼前的药,眼前的他。不知道说什么。默了语言,静了时间。
      她一直坐在地上,凉的暖了地板。低下头,她轻轻嗯了句。
      他拧开瓶盖,坐到她身边,倒出了两颗。“这种味道不大,可以吃两颗。”
      “我去倒水。”又要起身时,水杉拉住了他。现在的她,有他在,有了安全却没了力气,现在她只想睡下去。拉过他的手,拿过药,放进嘴里,生咽了下去。
      “这样就可以了。”她握着他的手,低着头说,看不到神情,声音低沉,死寂。
      以凡看了她半晌,才慢慢把她抱起,“不苦嘛?我妈说,她吃的镇定药都很苦。”
      不苦,那是安眠药。以凡,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情形像阿姨发疯的时候嘛?她想问的,却是很累了。挨着以凡,倚进他怀里。
      “以凡,明天我再告诉你。现在我想睡觉。”
      “好。”

      他看着她入睡,手一直握着。他的右手,她的双手。
      睡着的她多么安静,好像刚刚那个女孩不是她。多么相似的情形。几年前,他的妈妈也是这样的。打开门的那瞬间他真的害怕了,心被尖刺的感觉那么明显,深的现在还有痛感。
      她应该在做梦,眉头皱的很紧,手也被攥的生疼。
      他就这样倚在床头,看着她。时间悄悄走过,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没有变过。
      很久,不知道多久。她的双手松动,他轻轻移开自己的右手。帮她把枕头放低,身体放平。缓缓退出她房间,没有关门,只是去自己的卧室拿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3点了。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按下苏杨的电话。电话那端一直是无人接听,长长的嘟嘟声重复,再重复。
      直到打了第四遍。
      “喂。”迷糊含混的声音响终于响在耳边。
      “苏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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