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树的家》小木西

1、第一章

　　十一月初八，星期六，不用上班。
　　初冬的暖阳照在屋子里很暖。光线分成了束，散在这里那里，不成规矩。床上的人还在熟睡，却是甜甜的笑着。光影终于射到眼睛时，她眯了眯眼睛。醒了，但不想睁开。
　　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刚梦里的场景。
　　那些年，那些天，那些水杉树，和那张石桌子，还有坐在石凳子上的少年和女孩。
　　那是水杉树下，石桌边上的开始。
　　那是四季相伴的春秋冬夏。
　　水杉想就这么睡着。直到耳边想起了敲门声，以及那狂吼声，“杉杉···杉杉，快起床啦···马上你哥就要来啦。他下飞机啦！”
　　水杉听到那声音，懊恼的想抓头。怎么就带她来城西了呢？！在外面的那人叫万晓芙，外号万福小姐。她大学寝室的五姐。
　　毕业后，她们俩就在一家事务所上班，还在市区租了房子。可是自己每个周末都要来这边，昨晚有几份文件，任云阳大律师今天一定要看，晓芙陪着自己一起加班弄完已经快九点了。她怕自己一个人回这里不安全，非要一起跟来。唉···带着万福小姐的确很安全，却是后患无穷。也因此，水杉特别同情那个要和晓芙过一生的哥哥，苏杨。
　　水杉使劲的闭眼睛，伸手拉被子蒙着头，十分无力的喃了句，“我的神哪，把她带走吧。”可是门外面的人是听不到，依然在外面叫着，你快起床啊，快啊快啊，早饭马上就凉了。快啊快啊，你哥马上就到了。
　　最终，苏水杉第无数次败给了这个万晓芙小姐。起床了。
　　吃完了饭，刷好了碗，穿好了衣服。“晓芙，我哥什么时候来。”这人在哪呢！不是快到了嘛，这都两小时了，从飞机场走回来也该到了！人呢！
　　万小姐此时正在纠结着扎个什么样的头型出去，“可能堵车了吧。呵呵···再等等。”
　　水杉窝在沙发里，无限哀怨的看着她。晓芙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一步一步的朝她靠近，坐在她身旁。“你不能老是睡觉啊！这天多好啊，我们今天出去买点好看的衣服。”
　　“不要。”
　　“要！”
　　“不···”
　　“你哥说的。”
　　“······”
　　“我昨天跟你哥说了。他同意老板的做法，他说你也不能老给任云阳惹麻烦。”说着，叹了一句，嘀咕着，“其实我倒觉得麻烦着多好。”
　　水杉瞪了她一眼。
　　晓芙吐了吐舌头，撇了撇嘴，本来就是嘛，多般配啊！
　　不管晓芙，水杉在沙发上找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和周公约会。直到有手机声响起。
　　“你的手机响了。”晓芙拍拍正在神游的某人。
　　“我怎么没听到？”水杉纳闷了。
　　“你什么时候听到过啊，亲···”整天不是处于发呆，就是亢奋，都没一个正常态。
　　水杉不理她，走到卧室里拿手机。是任云阳的电话。任云阳啊····一个大律师，在A市是一个非常出名的人物。水杉和晓芙都在他的事务所工作。本来，凭水杉普通的成绩和更普通的身世，是没机会进来的。不过，谁让她有万福小姐这个好嫂嫂呢。
　　能到这个有名的事务所上班，七分努力，三分关系。努力是一定的。关系就是大学室友万晓芙将水杉的档案提出，直接面试就是了。犹记得去年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那天来面试律师助理。人山人海，女性居多。按万晓芙同志的官方语言，如此多的美女想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任云阳大人太养眼。面试的地点，一间小型会议室。进来之前，晓芙已告诉她，主要对付左边的那位，特别留意中间的那位，可以直接无视右边的那位。进来坐好，前面果然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人看到她，惊了下，不过只是一瞬。她也惊了下，心想晓芙说的真对，果然帅哥很帅。她坐在对面。
　　“为什么选择任云阳律师事务所？”左边的人问。
　　“熟人介绍的。”
　　“谁？”中间的人问。
　　“万晓芙。”
　　“为什么想干律师这行？”左边的人问。
　　“大学学的这。”
　　“大学为什么学这？”中间的人问。
　　“这···你应该问四年前的我，现在的我不能回答。”
　　“为什么不能回答？”中间的人继续问。
　　“因为我···忘了。”
　　说完。左边的张嘴无语。右边的继续酱油。中间的与之对视，人家是好奇，水杉则是很单纯的看着。有人教过她，别人看着你时，要有礼貌的回望。
　　“嗯，可以。明天来上班。”一阵对望后，中间的人下结论。站起身，伸手，“任云阳。”
　　水杉愣了一下，站起，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苏水杉。”
　　这样苏水杉就光荣的进入了这家著名的律师所，被凭老爸关系进来的万晓芙小姐更加的深深地钦佩了她家杉杉的魅力了。水杉也小小的自夸了一番。回想一下自己的面试，就是还没有给她时间紧张，就结束了。
　　后来，晓芙找任云阳问，怎么就那么直接的就录取水杉了啊？任云阳当时头也没抬，说，那么多人好像就她是来找工作的。晓芙听后，嘴巴张的老大，那其他人是来干嘛的？就算人家是来打酱油的，人家也是有拿酱油瓶的呀！任云阳翻了一页文件，间隙，抬了下头，非常镇定的说，来看我的。晓芙当时就倒了。
　　晓芙的父亲是任云阳大学里的导师，写论文那会，任云阳没少往晓芙她家那个家属院去。所以两人很熟了。不熟，水杉也进不来啊。话说，任云阳是帅，这得到了广大女性的广泛认同，就连楼下的婚庆公司也一直想找任云阳拍个海报啥的。但是水杉她们两个都是不了他的。

　　“你好，老板。”水杉按了接听。
　　“起来啦。”
　　“嗯。”
　　“晚上一定要去，知道嘛？”
　　水杉呼了口气，“马上就买衣服去，您要亲自监督嘛！”
　　那边笑了声，“衣服？不用需要特定的穿着，只要不是你的运动服就行了。”
　　“可我除了运动服就剩睡衣了，难不成穿睡衣去参加酒会啊？”
　　短暂的沉默，水杉都能想到她家老板现在一定是抬手抚额，一副头疼状，“行。马上发给你地址，你们去那儿买····”
　　“不用。我哥和晓芙去买，我只管穿就是。”水杉不等那边话说完，就忙说。
　　“你们女生不都爱逛街嘛？你怎么不自己去。”
　　“女生中总该有一两个特殊的呗，我就是。”
　　“····那行。挂了。”
　　“嗯。”
　　这边电话一挂，那边晓芙就凑上来。“老板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晚上酒会的事啊？”
　　“嗯”水杉把手机扔在床上，“真不想去。”
　　晓芙笑了，“没事没事，不就是道个歉嘛，谁让你把人打了！唉···”
　　水杉捂着脑袋，哀叹。道歉，给郝鑫道歉啊···
　　郝鑫是安阳传媒的一个部长，老婆是一个稍有名气的小明星。他们俩个结婚两年，要离婚了。于是，需要一个律师，律师又需要她这个律师助理。
　　那天和他们夫妻俩见面的时候，两夫妻先是动口，后来郝鑫就动手打了他老婆一巴掌，当时水杉没看下去，上去就揍了他一顿。其实也不是揍，就是一巴掌和一腿。这事搁在别地也没啥，问题是他老婆身边总有些小记者。那段暴力视频被拍了下来。于是水杉出名了。顺带着“任云阳律师所”又出名了。
　　这里的又字，是没有用错的。自打水杉进了这家事务所，事情是出的不少。水杉因为性子直而且没什么怕的，看不惯事情太多。第一次当助理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当事人给告了，原因是那人私自克扣公司款项。这事当时也是引起不小的轰动。最后还是任云阳给摆平了。好多人都在好奇苏水杉这样的人，是怎么继续在律师这行混的？
　　于是，为了不那么出名和任云阳事务所这个金字招牌，水杉就要去晚上的酒宴。酒宴是安阳集团为一个退休的元老准备的，作为安阳的部门经理，郝鑫也是到场的。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记者同志。这样就可以导演一出和睦的场景····我们没有打架，真的没有！
　　晓芙看着在床上装死的水杉，再一次觉得水杉是个女孩真亏了。她如果是个男孩，那就是一个成功的古惑仔。潇洒，义气，够胆量。
　　她可以在毕业的散伙饭上，抱着每一个人哭。她也可以，在晚上兼职回去的路上和小偷打架，刀子割了手，也没哭一声。
　　她好像什么都可以，因为她什么都不怕。随性的，无所顾忌。
　　虽然她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但是能左右她性子的还是有几个人的，苏杨就是其中一个。而且百分之八十都有效。
　　晓芙很纳闷的问过苏杨为什么？你怎么比八头牛的力气还大！苏杨笑着说，她不是听我的话，我沾了某人的光。
　　谁呢？她问。
　　苏杨说，叶以凡。
　　叶以凡，晓芙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她却知道叶以凡喜欢穿休闲服，喜欢看书，喜欢晒太阳，喜欢秋天和冬天····因为，这一切都是水杉的喜好。
　　苏杨说，叶以凡是水杉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比命重要。
　　然而这个比她命重要的人，晓芙却从来没有听水杉讲过。一次也没有。只是每次水杉发呆的时候，那都是一种沉浸在思念里不愿出来的状态。晓芙就知道，她在想他，叶以凡。
　　苏杨真正出现的时候是中午12点。那时水杉已经起床4个小时了。当飞尘扑扑的苏杨拿着行李袋出现在水杉面前的时候，水杉的眼神足可以杀死站在她哥哥后面的人。
　　苏杨是水杉的哥哥，比水杉大三岁。阳光，帅气，又沉稳，在一家建筑公司当设计师，很疼妹妹。
　　这样一个好哥哥，和水杉却不是同一个妈，也不是同一个爸，小时候也不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个人从那人出现开始有了联系，从那人离开就确定了这关系。兄妹，一生一世了。
　　“哥，回来啦。”苏杨被晓芙推着进了门，水杉上前接过行李袋放到一边。
　　苏杨打眼一瞧，“这怎么了？兴致不高啊”指了指水杉放在窗户角落下的行李袋，“你哥我从黄山回来可是带了不少特产呢······”
　　“真的啊？！”首先兴奋的是晓芙，她本来还甜滋滋的挽着苏杨的胳膊，听到吃的立马跳起来，去翻行李。
　　“你啊！就知道吃！”苏杨笑骂她。
　　“杨杨，这是什么啊？”很快，晓芙举着一个大袋子问。
　　“不要叫小名！我的万小姐！”苏杨说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晓芙望着着他，“我就叫就叫。杨杨啊···杨杨····嘻嘻，这是女朋友的特权！”
　　“哈！有理了是不！”苏杨拿过她手里的袋子，拍了她一下，“这是黄山烧饼，据听说很好吃···”知道水杉喜欢吃这些小零食，转头，“杉杉，这······”
　　话没说完就停了，晓芙听着苏杨不讲话了，也纳闷的回头去看。
　　喏，就是这样。水杉又在发呆，一支胳膊支着沙发，拖着腮。想着那个人。明明她的眼神是在这边，却知道她不是在看苏杨，也不是自己，更不是这些吃的。
　　她呆呆的，专注的，看着过往。
　　苏杨拍了拍晓芙的脑袋，小声说，“去帮我倒杯水。”
　　“嗯。”
　　苏杨收拾着行李袋，把东西放好，想着，是不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也有这么两个人，蹲在行李旁，一个扒着，一个看着。只不过主角变成了看客，看客成了另一个故事的主角。
　　晓芙以中午出来吃饭为借口，成功劝了水杉出了窝。对着苏杨得意。水杉打击晓芙的自信心，“是我哥刚回来，我才舍不得他吃泡面！”
　　“那你就舍得我吃泡面啦？”晓芙瞪她。每次来这边，水杉一觉都是到下午，晓芙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吃泡面！！
　　晓芙弯腰穿着鞋，云淡风轻的说，“是啊，你现在又不是我嫂子。”
　　“可我是你姐！”在大学就是！还是五姐呢！
　　“哈···不好意思，我连爹妈都没有····”水杉穿好鞋，还没抬头，就听见晓芙吼。
　　“苏水杉！我不许你说！我就是你姐···”顿了顿，看了看苏杨，又说，“将来再是嫂子！亲的！”
　　水杉回头笑她。不说，难道就不是了嘛，没什么啊。只是从小被父母丢弃而已，又不是无处安身，还不是长了那么大，走了那么多路，认识了你们。
　　出来的时候，水杉关上门。在门前弯下腰，把钥匙放在门板下的缝隙里。苏杨和晓芙在她身后看着，没说话。见怪不怪了。
　　放好了，水杉看了看。起来，转身，笑着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