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定州 ...
-
定州城隶属河北道，乃是华北重镇，历来都是兵家争要之地，自唐宝应元年，李宝臣割据成德军于此，成德军就成为河朔三镇之一，虽然五代名称有所变动，但依旧是河北藩镇里最稳定的一个，只因有这成德军。
韩令坤自被削去禁军军职后，建隆二年，改领成德军节度使，充北面缘边兵马都部署。现下成德军被韩令坤所掌，自然更是如鱼得水，军纪严明深得定州百姓之心。
这韩令坤本是磁州武安人，原隶属于后周太祖帐下，世宗柴荣即位后，授殿前都虞侯，从征淮南，在攻取扬州、泰州后，加捡校太尉，领镇安军节度使，后又从征南唐、北击契丹，均有功勋，入宋后，移镇天平军、加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而今又为成德军节度使。正因为他战绩卓卓，才让赵姓皇帝觉得功高震主，决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所以子默三人要杀的正是这一代名将韩令坤。
不过现下虽被帝王猜忌而不受重用，但毕竟是南征北战的大将，到而今也才刚入不惑之年，不单说武艺精深，光掌管的一方兵马已是让人胆寒心切，这韩令坤哪里想得到有人会吃了豹子胆，妄想刺杀于他？
东方天际的朝阳才喷薄而出，三匹快马便从刚刚拉开的城门外飞奔入城，此时正是卯时一刻，全城钟鼓报晓，起早的点心摊已摆出各个坊街之内，子默三人下马安顿好后，早已是饥肠辘辘，赶忙寻到近处的店家大快朵颐起来。
寅弁鹤好似没什么胃口，只动了两下筷子，便擦擦嘴不再进食，看着还在专心奋斗的二人，细眉轻挑右手扬起水墨扇，微微笑道：“二位可知这韩令坤韩使相？”
似乎料到他们不会出言搭话，他唇角一勾，又是那般莫测地笑着：“韩使相战功斐然，乃是当朝名将，而且爱护百姓治理有方，可谓是深得人心啊，不过……”
他顿了顿，面上笑意更深，继续说道：“不过韩使相能有如此功绩，不单靠的是领兵之能，还源于其武艺之高深，韩使相本是太虚门俗家子弟，师承静罡真人，乃是其最得意的弟子，静罡真人将其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十五岁时便已初出茅庐，才及弱冠就只身剿灭了黄河鬼道一众人，而与昆山派掌门的那一战更是名动江湖、声震武林。”
“所以嘛……”，寅弁鹤身子斜倾，细瞧着低头吃饭的卯沐萱，像是发现了件极有趣的事物。
“所以十五岁出师，距而今已有三十有一年载，这武艺精深且是内力浑厚啊。”
“你说，这桩买卖能不担心嘛？是不是？四娘？”
寅弁鹤左手收扇，却是将卯沐萱刹那间的停顿净收眼底，似心满意足地对着子默说道：“二位慢吃，我且去打探一二。”
说罢，他便飘然离去，留下仍一头雾水的子默，以及冷然不动的卯沐萱。
时过半晌，还不见寅弁鹤归来，再等下去都可以续上晌午饭了，子默按捺不住，便同卯沐萱商量着先去找家客栈住下，两人沿途画下暗记，找了一家位于城西隅的小客店，此处位置偏僻，但又靠近西城门，正好方便联络传信。
两人要了三间干净客房，不一时便见寅弁鹤悠悠然地踏进房门，也不管子默张口欲言的神情，自顾自地搬凳坐下倒水喝茶，在抿了好几口后清了清嗓子温声说道：“再过两天便是韩令坤的生辰，届时必定要大摆筵席，除却那些达官贵人，武林各派子弟必有不少来祝，到时三教九流人杂来往，我们正好可以暗中出入，摸清韩府的地貌。”
子默听得这话，终是有些按耐不住，不以为然道：“何必如此费事，杀人奔逃还不简单？”
“哦？还真是”，寅弁鹤唇角上翘，嘲弄般地看向子默，“你以为我出去那么久是去喝茶游玩了吗？韩府好歹也是定州一主，且不说这诸多高手，光是韩府的明哨、暗哨就够你喝一盅的了”。
他见子默低头思量着，知道他已将他的话听入耳中，这才气定神闲般地打开扇子，纸扇轻摇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细细推算才能万无一失不是？现在打草惊蛇过早了，放心，若按我说的去做，定保你不损分毫” 。
子默看向房内的另一人，卯沐萱正立在窗户边，双臂抱剑侧头望着街上的车来人往，面无神色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微微皱眉，颇有些无奈道：“那现在要做什么？”
“现在”，寅弁鹤轻声一笑，“这定州城我还是头一次来，现在正好可以游玩一番”。
既然无需像往日般奋力搏杀，子默自然也是落得清闲，所以寅弁鹤刚一走，他也起身离开卯沐萱的住房。向楼下小二哥问明方位，子默快步走出客店，却不曾发觉仍默立于窗边的人。
从城西到城东，穿行过整个定州城，约要花上半把时辰，子默在川流不息的东大街站住，面前是一排矮房，说是矮房也不尽然，虽说低矮但占地极广，前后延伸占了好几座屋院，各座屋院有回廊相连，正对着子默的大门上有一匾额，苍劲有力上书 “回清堂”。
这间回清堂是定州城最大的药铺，南来北往的行贩都会在此地卸货买卖，不但药材齐多，更有杏林好手坐诊于此，铺子门口络绎不绝，不是抓药的便是看病的。
子默刚踏进药堂，一位药铺伙计便拱手迎来上来，伙计一身穿着得体，微微躬身笑着问道：“敢问郎君是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
“好嘞！郎君可有方子？我们铺子也售卖药丸，像这款回清丸，清热解毒专治头疼脑热，郎君若有不舒服的也可带上一瓶。”
伙计将子默请到大堂就坐，一面推销起手里的药瓶来，可他笑容亲切蔼然，到不觉得惹人厌烦。
“我只抓几味药”，子默摇摇头，“卷柏、黄芩、龙胆”，他顿了顿，垂眸在心中思索片刻，“还有回云、远志，就要这些”。
“好嘞！郎君要多少”，伙计点了茶双手奉上。
“都要一些。”
“好嘞！郎君看茶，且稍等片刻。”
子默背着一筐的药材走出铺子，那位伙计倒是热情得很，仍站在铺子门口扬声道：“郎君慢走，望您再来啊！”
再来？有谁想再来的？
子默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紧了紧背上的竹篓，只觉得步子越发地轻快起来，心里想着若他将这些她心心念念的药材，一一摆在她面前，那她该是怎样的惊喜雀跃，是惊讶他为何回来，还是会好奇他又去了哪，又遇着了什么样的趣闻趣事。
一想到此他便不由得轻笑出声，谁说萍水不能再度重逢？他偏要江上浮萍随水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定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