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衣宸央

8、千鬟万髻高峨峨

　　“哦？是吗，那就有劳公公了。”范姜璃对他颇为客气。
　　“给贵妃请安。”钟离姌盈盈拜倒，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语音分明清浅，却又偏偏表现得格外殷勤，范姜璃微怔，在殿门口顿了一瞬，不意外头奴才所说的还在睡觉的钟离姌此刻竟已穿戴整齐的站在她面前，还如此的仪态万千，敛了敛心神才又继续进殿。
　　“妹妹免礼，”范姜璃笑意深浓，“本宫听说妹妹昨夜遭遇意外，特来看看，妹妹有什么委屈，大可跟姐姐说，本宫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谢贵妃关心，钟离姌一切安好，并未发生什么意外。”钟离姌一脸云淡风轻，她并不欲将此事闹大，因为她在羶国后宫毫无根基，有的事就算查下去，也可能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公主。”一旁的阿绿有些沉不住气，拉了拉她的衣角，满脸的焦急与期许。
　　钟离姌却对阿绿的反应恍若未闻，但范姜璃却看在了眼里，眸中锐光一闪，嘴角晕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一大早司徒总领就对本宫说，昨夜咽吟宫死了一个奴婢，要本宫彻查。”
　　听到此处，阿绿再也沉不住气，蓦然跪倒：“禀贵妃娘娘，昨夜咱们宫里的确死了一个奴婢，她叫阿黎，求娘娘彻查，还阿黎一个公道。”
　　范姜璃神色古怪，笑意明媚：“哦？原来死的是一个奴婢，难怪你家公主不甚放在心上，倒是你这个奴才惺惺相惜了，那你倒说说，那个奴婢是如何死的，有何冤情，本宫一定会为你做主。”
　　阿绿一听她话中有话，顿时有些愣怔，停了抽噎，才后悔自己的失言，满脸残泪的望向钟离姌：“公主，我……”
　　“不要怕，将你看到的听到的，照实说给本宫听，不得隐瞒。”范姜璃目光殷切，循循善诱。
　　“公主……”阿绿有些无措的看着钟离姌，看到了她温煦的神情，才定了定心神：“回贵妃娘娘，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范姜贵妃，钟离姌自问不曾得罪你，娘娘何苦要来为难我？”钟离姌一把将阿绿揽到身后，加重了语气。
　　“放肆，你这意思是说本宫是故意为难你？哈哈……，本宫追究宫人的死因竟成了故意为难你？钟离姌，到底是你太笨，还是本宫太聪明？哼，本宫要的只是一个真相，那个宫人之所以无辜死亡的一个真相，不知公主能否告诉本宫？”她字字带血，却偏偏绵里藏针，又无可辩驳。
　　“娘娘，阿黎的确死的蹊跷，但与我家公主又有何干？你不去追查凶手，与我家公主在这里逞嘴舌之强，又是何道理？”阿绿是听出来了，这个范姜璃在故意将线索扯到钟离姌的身上。
　　“呵，本宫何时说过这件事与钟离姌有关？怕只怕有人自乱了阵脚，本宫早就说过，只要一个真相！”
　　阿绿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懦懦应道：“我家公主是清白的，还请娘娘明察。”
　　钟离姌暗忖，这个对手不好对付，不动声色就将祸水东引，说不清理还乱，自己很难辩驳，反落入了她设计的语言圈套，略沉吟，才道：“昨夜天黑之前姌一直呆在咽吟宫，不曾出过宫门，阿黎从昨天一早，就被贵妃娘娘叫去训话，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姌还正想问娘娘，为何她们从晴染宫一回来就遭遇了不测，难道是贵妃娘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这个丫头一时想不通，竟动了轻生的念头？”钟离姌字字珠玑，针锋相对。
　　“本宫未时就让她们回来了，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一直待在咽吟宫不曾出门，难道你竟不知道？”这是在责备她待奴才严苛吗？谁都知道夏侯堇对此最是忌讳，范姜璃当然不会忍下。
　　“奴婢们去各库房领东西，周旋到日暮才回，公主自是不知道。”阿绿护主心切。
　　“那本宫还真是纳闷儿了，为何咽吟宫的两个奴才深更半夜巴巴的跑到晴染宫说你失踪了？你的行踪还真是飘忽不定啊，阙静公主，你可不可以给本宫解释一下？”范姜璃一字一顿道，哪怕语带机锋，却仍然不失端庄的风仪。
　　“我日暮时分的确是出去透了会儿气，难道贵妃娘娘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吗？”钟离姌没有想到这个范姜璃会如此咄咄逼人，紧追不放。
　　“当然无不妥，也就是说你有犯案时间，对吗？不然这一切可真是巧合啊，钟离姌。”范姜璃笑意盈盈，语气反而很轻快。
　　“娘娘，姌只是嫌闷得慌而出去走走，至于阿黎的死，我并不知情。”钟离姌尽量平静的应对。
　　“本宫没有问你有无犯案？而是在问你是否有犯案时间！钟离姌，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转移罪责。”范姜璃突然厉言喝叱。
　　钟离姌煞白了面色，紧咬唇瓣，眼中泪光浮动，眼前的范姜璃，分明是有备而来，要置她于不义之地，她早就知道，异国的后宫肯定风起云涌，不易立足，却没有想到一开始就输得这么彻底，连丝毫反抗的机会也无。
　　阿绿突然抱住了范姜璃的裙摆，哭着道：“贵妃娘娘，我们公主与你毫无瓜葛，你何必要与她过不去，娘娘，你知道我们公主是冤枉的，求你放过她吧。”
　　“狗奴才，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来人，拖下去掌嘴。”范姜璃错身移步，避开了阿绿的纠缠。
　　“范姜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嫀国公主，你真的敢加害于我吗？我不知何时得罪了你，让堂堂贵妃之尊竟要和我这样一个无名之卒较劲。”
　　“钟离姌，何来加害之说？本宫不过是秉公处理后宫日常事务，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异国女人，本宫要治你，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来人，钟离姌私自处置宫婢，给本宫带走，本宫要清理掖庭。”范姜璃的话软中带刺，一挥袍袖，倒也有男儿的决断之姿。
　　“啊……”范姜璃带来的奴才都是虎狼之师，出手不逊，钟离姌只觉得胳膊都被扭得脱了臼，而有一个奴才更是扯住她的头发，带着她的头就往一旁的桌案撞，“公主，她们这样对你，咱们跟狗皇帝拼了，回嫀国去吧，咱们不能让她们这么欺负。”正被掌嘴的阿绿挣脱禁锢她的人，一头冲向前，拼命的去推那些扭住钟离姌的恶狼一般的奴才。
　　“张公公，救我。”绝望之际，钟离姌望向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张庭玉，期盼他能说句公道话，但张庭玉似乎无此打算：“公主，此事是皇上交给贵妃娘娘全权处理的，奴才无权过问，奴才只有旁听的份。”珠泪滑落，似乎最后一根浮木都漂流而去，钟离姌满心凄凉，满目绝望。
　　“范姜璃，我与你无冤无仇，在嫀羶两国交好的大氛围下，你何必要逆天行事？”钟离姌强自挣扎着，却终是徒劳，声声泣泪，字字哀绝。
　　“本宫只知道违反宫规便是逆天之行，钟离姌，不要再给我摆公主的架子，你若识相，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你的活路，手脚都利落点，给我押下去，关起来，本宫要亲自审问，为皇上分忧。”
　　那一帮奴才得了主子的令，半点也不客气，径直扭了钟离姌就往外走，毫不顾忌她的身份，她的挣扎，她的愤懑，“范姜璃，你该祈祷但愿能如你所愿，否则我钟离姌不会放过你！”夏侯堇会顾及她吗？她毫无把握。
　　拷问室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阴森森的给人深重的压迫感，钟离姌一进来，范姜璃就紧随其后让人给她上了拶刑，十指连心，痛入骨髓，钟离姌的哭声足可以刺破皇城厚重的宫墙，但面对眼前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却再没有力气去分辨，去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