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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骨可朽烂心难穷 ...

  •   阿绿倒是一脸视大义凛然死如归的神情,反而安安分分的磕了个头:“奴婢谢皇上恩典。”
      见她如此,夏侯堇反而再无话可说,又想及阿绿毕竟是钟离姌身边的人,便心软了些:“好好挑个人,不要亏待了她,选定了人选,就赏他些银两,让他买房置地,不要再露宿街头乞讨,今后有玉妃的地方,都要回避,也不许和嫀人接触,下去吧。”夏侯堇以手扶额,眉宇间掩饰不住的倦怠。
      “她怎么样了?”夏侯堇转向床上的钟离姌。
      “回皇上,玉妃娘娘伤口极深,幸好没有伤及心肺要害,只要照顾得当,伤口不感染,料不及致命的,但先前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只怕、只怕娘娘昏迷中吃不下东西会耽误病情。”李穆语中的忧虑之意深重,颇让夏侯堇触动心弦,道:“今后玉妃的伤就由你照顾吧,朕会信守承诺,若你还有什么心愿,也可一并提出来,朕会尽力满足你。”
      “奴才照顾病患天经地义,不敢讨赏。”李穆明白,李家自从宝庆四年抄家之后,便一直超没落的方向发展,那次抄家,家中虽未有人遭受牢狱、又或者血光之灾,但他的父亲却是丢了已世袭三代的公侯爵位,皇帝不过是乘此机会要恢复他李家的势罢了,但是现今朝中范姜一家独大,任何人此刻出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夏侯堇对他明升,暗中的凶险却是彼此心知,因此,这句谦虚之语倒也不全是假话,但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他就要不全力以赴对待钟离姌的伤情吗?显然不可能!那皇帝又为何会如此对他承诺?难道夏侯堇发现了什么?似乎也不太可能,除了昨夜的一时冲动真情流露,自己平时自问都掩藏得极好,与钟离姌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而昨夜夏侯堇宿在了晴染宫,李穆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冒冷汗,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
      “李穆,想你爹也是经略天下的栋梁之才,你这个他唯一的儿子却从小痴迷于医药,不务正业,放弃功名,应该是让他伤透了心吧。”夏侯堇突然颇为动情的说。
      李穆一时还有些愣怔,顿了片刻才从方才的遐思中回过神来:“奴才从小就让父亲伤透了心,着实是不孝之子。”
      “其实,你若务些正业,朕又岂会轻易放过他,放过你,李穆,你就安安心心的当我大羶朝唯一一个擅长医理的公侯吧,朕不会亏待你,甚至还要给你为人臣子所能拥有的全部荣华富贵。”李穆苦笑,这种荣宠,如果要被人放到烈火上炙烤,他宁愿不要,不过,他当然不能这么说,而是,只能以沉默代替无言的抗拒,虽然这种抗拒于事无补,夏侯堇,自是懂得。
      夏侯堇似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良久才踱步到窗前,“但愿,我的杀戮不会报应到我身边的人身上。”夏侯堇在窗边注视着外面庭院中开得极妍媚的一株绿梅,忽然悲由心生,他从不是易动情移性感伤之人,也从不屑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戚戚悲悲,也从来鄙视那些英雄气短的要美人将天下视作儿戏的痴情种子,但如今心底那渐生的愈来愈浓烈的情愫,似如潮海水般要将他吞没,这没来由的爱恋,难道他沉沉浮浮十几载,现今还要从头来过,当一回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或许是他太累了,太多的杀戮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人也变得极易怀旧,总对从前熟悉的人事横生眷恋。
      李穆没有听清夏侯堇说了什么,只道:“娘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夏侯堇沉思了许久,又才恢复了一贯的沉毅,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外面利利索索的碎步跑进来几个奴才:“皇上,有什么吩咐?”
      “去叫御膳房熬些参汤,就用上次渤海上贡的千年老参,再吩咐下去,以后每日都用这批参熬汤,送到咽吟宫供玉妃饮用。”也许十四年前错过了,此时此刻,他只想以最平常的姿态去过问她的日常饮食起居,就像民间的贫贱夫妻一样,突然间,心柔软得不像话,但,这样的美好,竟要让钟离姌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得到,而不能他们两人都完好无损吗?不,绝不!
      “李穆,玉妃的伤口包扎好了,你就退下吧。”夏侯堇的声音低沉而又不乏威严。
      “是。”直到出了殿门,李穆才敢让早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落下,落在颊畔,滚烫炙热,一如他的心,此刻真在遭受着煎熬,如在沸水中涮过,或许,命运的无奈,此刻才真正的显山露水,从前,都只是冰山一角。
      “告诉朕,你肯不肯忘掉过去的不愉快,把心完完全全的交给朕?”看着床上之人平静中略带纠结的睡颜,夏侯堇孩子气的一笑,自问自答的道:“看朕多傻,是不是,姌儿,快快醒来吧,朕愿为自己以前做过的一切道歉,朕要给你举世无双的荣宠,朕现在才发现,有情人终相守也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朕再也不愿错过,朕要珍惜每个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再也不要放开。”
      此刻的咽吟宫,难得的静谧,“皇上,给玉妃娘娘的参汤熬好送过来了。”突然有内侍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夏侯堇的心也是一阵惘然,“拿过来。”他伸手接过,自己试了试温度,才将汤匙送到了钟离姌嘴边,但钟离姌正陷入深度昏迷,喂进嘴里的参汤根本就没能下咽,直接吐了出来,夏侯堇也毫无顾忌,用嘴含了汤,一口一口的渡到她嘴里,毫不含糊,小心翼翼,像守护绝世的珍宝。
      这时,张庭玉也回来了,夏侯堇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皇上,阙静公主封妃的消息已传到嫀国驿馆了,奴才亲自去的,阿绿也已经送出宫去了,事情交给外务省的人去办了,咱大羶朝繁华富盛,想在京城找个像模像样的乞丐还真不容易呢。”这句话,既交了差,也拍了马屁。
      夏侯堇果然心情不错,“嗯,贵妃那边如何了?”
      “回皇上,贵妃与淑妃两位主子都各自回宫去了,暂时没什么动静。”
      “嗯。”若是在发生这样的状况后,那两位还敢闹出什么动静,那也真是不知好歹,自掘坟墓了,“好,朕今天就守在咽吟宫了,你去宝毓宫把今日的奏章都搬到这里来。”
      “皇上,您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的进食呢,御膳房一直都预备着膳食,皇上好歹用一点吧,近日政务繁忙,不进膳,身子可吃不消啊。”说着,张庭玉竟抹了一把老泪,皇帝的身体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确是负不起这个责任。
      夏侯堇略一沉思,道:“好,就传到咽吟宫来吧,朕就在这里用一点,张庭玉,今日的事,你若敢在太后面前嚼舌根,朕撕了你的嘴。”
      “是、是。”张庭玉喜极而泣,“若玉妃娘娘知道,也会感到宽慰的,说不定就会早日醒来呢。”
      “张庭玉,你可越发的油嘴滑舌了啊。”张庭玉其实是想让他内心的燥郁纾解一些,此刻只但笑不语。
      夏侯堇一连几日都守在咽吟宫,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钟离姌,李穆每日都来请脉,在夏侯堇的亲自过问下,内务府也以极快的速度精心挑选指派了四个伶俐的宫女,每日换药、清洗伤口、消毒、擦身,毫不含糊。
      后宫也还算平静,并无掀起什么风浪,但当然,实际上肯定不可能连丝毫波澜都没有,暗流依然汹涌,据墙角嚼舌根的奴才的小道消息,贵妃正在暗中搜集扳倒淑妃的证据,而丽妃与淑妃也正联合起来反制贵妃,虽然这个消息不知真假,但想来,也不应只是空穴来风。
      张庭玉无意中听到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怒叱了嚼舌头的小宫女、小太监,回到咽吟宫,想伺机把自己听到的跟夏侯堇透露个风声,因为那两位的纠纷毕竟跟咽吟宫躺着的这位有些关联,夏侯堇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有什么事?不要在朕跟前晃来晃去,真闲得慌,就到外面面壁去。”
      “晴染宫、玉璃宫、琉华宫的主子恐怕要闹翻天了,奴才今天从宝毓宫一路过来,听底下的人都在说呢。”
      “说什么?”夏侯堇的语气淡淡。
      “这……”
      “啰嗦什么?你在朕跟前晃了这半天,难道不是有事要跟朕说吗?”夏侯堇抬起头,眼神蓦然锐利。
      “说、说范姜贵妃私会外臣,淑妃和丽妃过从甚密,一起指控贵妃呢,昨晚闹到佑宁宫太后那里去了,倒是没有来烦皇上。”谁不知道这宫里因为贵妃的恩宠无双,范姜家每两月都有一次家人进宫探望的机会,虽范姜寅刻意避讳,并不进宫,但他的儿子范姜钰却时常进宫,因为范姜璃自小就跟这个幼弟关系甚好,但上月范姜钰刚好在兵部挂了职,这样一来,范姜钰也成了朝官,如果还进宫,可不成后妃会外臣了?而且事有凑巧,这一次范姜钰进宫,的确是遣散了旁人,跟范姜璃私谈了半个时辰,若说自家人关起们来,谁又管的着他们怎么叙话呢?但后宫是非地,偏就有人逮住了这个瑕疵漏洞,拿出来说事,而且还句句在理。
      夏侯堇不置一词,过了许久又才道:“下去吧,朕这几天谁也不见,也不过问后宫之事,六宫之事,贵妃拿不定主意的,就由太后决断,玉妃醒过来之前,暂停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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