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万岁》温暮生

19、Chapter 19

　　我对陆岩说起程沐媛怀疑他的性取向，他先是扬扬眉，然后低下头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倒笑出了我的罪恶感，我悻悻说：“说到底还是我给你的那瓶刮胡泡惹祸，你真省啊，居然还没用完。”

　　“不是，那么小一瓶早就用完了。”他却说：“现在用的是我自己去买的。”

　　我眨着眼睛看他，他果然补上了一句解释：“当然我不知道这牌子居然还有这种……别致的定义，只是用过你送过我的那瓶之后，单纯觉得不错，比我之前用的好。”

　　“你之前用什么牌子，吉列？”

　　“不，我用超市里二十元一大罐的自产品牌，买一瓶可以用上半年。”

　　“也对，我都忘了你是贤惠型家庭妇男。”

　　“我不接受这样的形容，你说经济适用男还好些。”

　　“我没见过有开宝马的经济适用男。”

　　“也不会有长得像我这么帅的家庭妇男。”

　　接着我们同时开始笑，我抹了抹眼角边笑出的眼泪：“你今天把我叫到办公室来就是为了和我抬杠的吗？”

　　“只是想在谈正事之前活络活络气氛而已。”他拍了拍脸，把表情止住，然后将一本杂志摔进我怀里：“翻到第十二页，自己看。”

　　那是最新出版的大都会周刊，我还没买到，十二页到十三页横跨整版的只有一篇文章，名字是《当评论偏离轨道》，作者景泓。我顺着第一句开始看，看到一半的时候，不禁心潮澎湃，就差跳起来抱着陆岩转一圈。

　　“很多时候我们不禁要问，评论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圈子最初对评论员的定义是以他们本身的文学素养实际地，客观地，对作品给出评价，提出优点，点出不足，而不是用满篇的主观臆断去可以贬低一部作品的价值。如果一个评论员的水准已经低到要靠个人喜好来判断一部作品的好坏，我真的建议他从此免开尊口，因为那是在给文学界抹黑。”大声念完这一段，我用力拍了两下大腿：“漂亮！真是漂亮！这要是被那个丘石看见估计会气得脸都绿了吧！”

　　虽然整篇文章批判的是哪个评论员景泓并没有点名，但字里行间却隐射得太明显了，于近期在某知名报纸冒头，常以极其情绪化并且夹枪带棒的评论可以攻击同一报纸的某专栏作家，这不活脱脱就是说的那个混蛋丘石吗。

　　陆岩显然没有我这么高兴，看见我兴奋的模样，他只是用平静的语气问我：“这文章，是你教唆景泓写的吗。”

　　“教唆？我的能量还真大，居然可以教唆景泓那种大牌。”我鄙视地扫了陆岩一眼：“你以为我是谁，金蔷薇奖的创始人？”

　　“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如果跟你没关系，那景泓为什么会突然朝一个根本没惹过他的评论员开炮，这不是太不合常理了。”陆岩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总之这件事目前有些难搞，主编那里很不高兴。”

　　“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完全是丘石那家伙咎由自取，整天写一些人神共愤的评论，然后终于被小说界的大拿看不过去，亲自执笔伸张正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这件事又和主编有什么关系，你别告诉我那丘石是主编的亲戚。”

　　“丘石是不是主编的亲戚我不知道，但主编生气的原因可不是这个，是因为环球星报的声誉。”陆岩严肃地对我说：“这篇文章明面上是景泓在讽刺丘石，暗地里却有针对环球星报的意味，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不会吧。”我狐疑地又扫了一遍手里的文章：“的确是有把报纸和丘石一并讽刺进去了的意思，可我不觉得这会是刻意的，毕竟丘石写评论的地方就是这里啊，要想不提到不可能。”

　　“但是主编不这样想，你应该知道，环球星报和大都会周刊之间一直不怎么对盘。”

　　这件事我的确知道。

　　大都会周刊是老牌综合性杂志，历史和地位就摆在那，读者群相当庞大，只是自从这几年同样是综合性内容的环球星报崛起后，隐隐有了压过其一头的架势，毕竟报纸怎么说都比杂志要便宜，更何况比起大都会周刊的传统定位，环球星报更加国际化，也更受年轻人的欢迎。

　　“主编认为这是大都会周刊在借着景泓的文章向我们挑衅，这件事如果不给予相对回应的话，在别人眼里就会变得好像是我们怕了他们。”

　　陆岩说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得不谨慎起来，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的人，既然他能这么说，那么主编恐怕真是这么想的。

　　“这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我无语地揉了揉眉心：“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争的。”

　　“去年在争夺无线阅读市场份额那块我们已经输了一成了，主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冒出这种事，你觉得他能善罢甘休？”他难得地对我露出一张严肃的脸：“我知道这件事也许跟你没什么关系，但你这段时间刚好和景泓走得很近，如果被主编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想，他只会怀疑是你故意煽动景泓这么做的，因为你和丘石本来就有矛盾。”陆岩把利害关系都赤裸裸地摆在了我的面前：“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提前把这件事跟你说说，让你早作准备，不然他生气起来第一个就会拿你开刀，也许会专栏不保。”

　　我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个层层叠叠的漩涡里，不禁有些头疼。

　　“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已经想到补救方式了对不对，直接告诉我得了。”我看着陆岩，他是个很细心的人，也很有主意，如果不是想好了应对的方法也不会贸然把我叫到这里。

　　“就知道瞒不过你，什么时候你能不让我这样三天两头地为你操心。”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一截锁骨若隐若现露了出来：“别人都出招了，礼尚往来，我们也得还击，你去找褚徵老师约一篇稿子吧，约来了，一切万事大吉。”说完，他打开抽屉，递给我一个信封。

　　头三十秒，我没察觉出异样，后三十秒，等我把他的话琢磨过来，险些眼前一黑。

　　“褚徵？”我头一次觉得陆岩也会有想法荒谬的时候：“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不干脆叫我去约JK罗琳！”

　　可望着陆岩丝毫不为所动的眼神，我明白了，他是说真的。

　　褚徵这个名字是整个文化圈里的泰山北斗，至于他到底有多大牌，这问题要回答再简单不过，文学界最高奖的金蔷薇奖，他就是三位创始人之一，这个圈子里任何一个人提起他的名字，都会习惯性地尊称一声“老师”。

　　也难怪陆岩会有这样的想法，景泓现下炙手可热，要完全把他压下去，别的大神多少不够看，可不知道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褚徵早在二十年前就宣布封笔了，近年来不知有多少大牌出版商砸天价想邀他出山，都被委婉拒绝，二十年里他只简短地写过两三篇篇幅极短的文章，可就是这样两三篇文章，许多杂志也争得头破血流。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管题材不论长短，只要能约来一篇，你就赢了。”

　　他淡定的模样让我有火气都没处放。

　　我不明白陆岩这样坚持的目的是什么，也有些觉得他是在杞人忧天，其实说白了，不就是景泓为大都会周刊写了一篇批斗丘石的文章，竟然被他放大处理到要靠着约来褚徵的稿子才能摆平，并且表现出的还是一副完全为我考虑的姿态，所谓有备无患，省得主编真的追求起来，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他都没想过，只是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我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

　　从帝光传媒的大楼里出来，我给景泓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便质问道：“你那篇文章是怎么回事？”

　　他像是过了一会才明白我的意思，语带笑意地说：“怎么你好像在生气？我不过是在切身实意地为你抱不平。”

　　我一五一十地把陆岩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这所谓的抱不平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似迟疑又似有趣地吐出两个字：“褚徵？”然后继续开始笑：“看来你的责编不光杞人忧天，还挺会开玩笑。”

　　“这事都是你惹起来的，居然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对不起，我动机并没有那么复杂，更没有想到会牵扯到你，只能说你们那的编辑实在是太过功利，什么都要争。”

　　“他要是不争，恐怕也没有环球星报今天的地位吧。”环球星报主编在行业内也是一号鼎鼎大名的人物，就是因为他什么都喜欢争，并且逢争必得，靠着这样坚韧的个性才能在短短几年之内把一份新兴报纸办得这么如火如荼。我哀叹一口气，想到不久之前才在岳钧楠身上闹出的乌龙：“最近真是倒霉透顶，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会威胁到这份工作，实在是太累了。”

　　“那就干脆辞职。”

　　“辞职？”我一愣：“为什么要辞，我好不容易才奋斗到今天的地位，这专栏我不可能抛弃掉。”

　　“你可以辞了那边，然后到我这边来。”他用平稳清朗的声音说：“大都会周刊无比欢迎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作家，只要我去说说，主编很乐意接纳你，而且价格方面比起环球星报只会高不会低。”

　　“你的意思是让我跳槽？”我心底小小地动了那么一下，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我不会跳槽，又不是碰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困难，而且我也不会抛弃陆岩这个战友。”

　　“随便你，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提议。”他很快带过了这个问题：“可是你真的打算去约褚徵的稿子？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吧，这两年褚徵都闭门谢客，除了朋友，几乎不和任何圈内人士打交道了。”

　　“陆岩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无论如何都得去试试看。”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会帮你，毕竟这事还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我去问问周刊的编辑们有没有门路。

　　对于他主动提出帮忙，我没有拒绝，想着以他的地位也许办起事来要比我方便得多，我们又闲聊了几句，约好有消息再联络之后，才各自收线。

　　一阵风从街的另一头吹来，春天快过去了，季节交替正是风大的时候，这风也来得巧，适时把我仅存的一点犹豫给吹得一干二净，我借着刚和景泓通过电话遗留下来的勇气，乘胜追击拨通了褚徵助理的电话。

　　“他的首席助理不在，接电话的是一个助理的助理，我给那个说话尖酸刻薄的女人留言，结果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就回了一句‘no chance’，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当天晚上，在市中心一家高档法式餐厅，我给程沐媛践行，原本没打算谈工作，可当我用餐刀用力锯着羊排时，心口那股抑郁之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程沐媛穿着一件长裙席地的缎面晚礼服，妆容一丝不苟，耳朵脖子手指上佩戴着硕大的钻石三件套，即便在这样一家名流往来云集的餐厅里也熠熠生辉。她和苏睿的游击战终于到了要定胜负的关键阶段，他们似乎通过了电话，具体达成了怎样的协议并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两天后，程沐媛就会登上飞机返回上海展开最后的谈判。

　　为了祝她旗开得胜，也为了舒缓自己的郁闷，我砸大钱在这家以贵出名的餐厅订了位置准备豪吃一顿化悲愤为食欲，可每当想起褚徵那个助理说话的语气，即便对着眼前一百块钱一克的松露，我也开心不起来。

　　“别气了，这些在名人身边工作的家伙向来很势力，我有跟你说过那个麦当娜的助理吧，都不知道是第四助理还是第五助理，年纪轻轻地，看人都用鼻孔。”前两年麦当娜“宛若处女”世界经典巡演开到上海，新闻发布会与媒体答谢会都是程沐媛任职的公关公司操办，当时程沐媛就打电话给我吐槽过，被这帮事事挑剔的外国佬气得险些破功。

　　她动作优雅地用小叉子将海螺肉挖出来，沾上一点调味橄榄油，放进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这种只需要享受的时候干嘛还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破事，把心思放松出来，关注关注眼前的美食，还有周围的帅哥。”说完，她隐晦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我已经发现四个长得相当对我胃口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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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本来打算十八号更新的，可是卡文卡死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