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佟樱

34、拒绝

　　当楚淮睁开眼，看到的是莹柳三人担忧的表情。
　　“主人，你……你醒了？”开口说话的是莹乐。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楚淮突然笑出声来，“呵。”
　　“主人！”三女紧张地低唤。
　　当她们自承乾殿回来时，中途便被花垣殿前的侍卫拦住，说是竣王有事要与楚淮商量，暂时不能让其他人打绕，要她们在外面稍作等候。
　　当时三人根本没有怀疑，因为竣王痛惜她们的主人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道是竣王有些私密的家事要告诉楚淮，不便让外人在场。
　　等了好半天，终于竣王的身影自花垣殿走出，三女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对方一阵风般逃难似地离去。
　　除了面面相觑，她们根本不能有任何的反应，也不知道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在寝室里看到床上昏迷过去的楚淮。
　　那时莹乐与莹筱当场便惊叫了起来，还是莹柳大体，连忙捂住了两个姐妹的嘴巴——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样，这种事始终是不能宣扬出去的，因为她们不能肯定这件事对于她们的主人、对于竣王、甚至对整个宣歧会有怎样的影响，而那也不是她们身为宫女该做的事情。
　　还好楚淮的寝室是只有像她们般的贴身宫女才有权利进入，因此看来没有其他人到过现场。
　　三人马上对寝室进行整理，包括床上昏迷的楚淮的身体，也用干净的湿布擦洗了一遍，而一些细小的啃咬伤口，也被她们涂上了药膏。如同竣王以前所说的，皇家的确是对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多有研究的，所以即使莹柳她们并没真正见识过这种场面，依旧能干练地收拾现场。
　　而当楚淮醒来的时候，他早已穿上一套干净的里衣。
　　面对紧张的宫女们，楚淮勾起一抹看起来苍凉而惊心的微笑。“我、没事。”喉稍微有点沙，他想那大概是楚肜的药的关系。“现在、什么时候了？”
　　面对如此镇定的楚淮，三女倒有点不知所措了，甚至有点怀疑楚淮是打击过头，所以才表现这么反常。“回主人……现在、刚过点灯时。”
　　也就是说，天刚黑……吗？
　　看来他还昏迷得不是太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楚淮把眼睛闭上一会，当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却用双手撑起身体，坐直身后便想下床。　“唔……”被迷药作用过后的身体非常虚弱，之前被强制侵入造成的伤口一经拉扯也出乎意料地痛。此时如果不是他硬撑，相信下一秒楚淮肯定会跌回床铺上。
　　“主人！”莹乐担心地叫道。“请不要勉强。”
　　“没事，”扶住床边的支架，虽然脚稍微有点颤抖，不过楚淮还是缓缓地站了起来。“花垣殿……有被禁止出入吗？”如果如今的形势真如楚肜所说，那么可以说无论是王宫里还是宣歧整个国家内竣王都有绝对的权力了，即使自己被软禁这种事情发生也不出奇。
　　“没、没有……”莹筱如实地禀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楚淮，心里不禁有点害怕。
　　“是吗？”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楚淮回想起昏迷前看见的楚肜，那时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突然变得有些疯狂。想来也是因为这样他无法好好地指挥吧？不然现在依旧任由任何人都能出入花垣殿实在是个不甚理智的行为。“太子还在承乾殿吧？帮我准备，我要到那里一趟。”
　　“主人……不休息一下么……那个、现在主人的身体……”一向乖巧的莹柳此时也提出异议。
　　楚淮当然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是糟糕到不行。现在的他除了头痛欲裂、喉咙发痛、浑身酥软外，体温似乎还有点不正常的高……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先把竣王的事告诉宣珑。
　　不知道如今楚肜有否对宣珑那边再进行什么动作，也不知道了解状况后的宣珑会对自己有什么行动，楚淮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的意义还存不存在。但他既然当初选择了帮助宣珑，便不打算半途而废。即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选择看起来比较积极的方法努力下去。“啰唆，快帮我准备。”
　　从来没被楚淮以这种语气吩咐过事情的三人一瞬间有些懵，不过马上便反应过来——毕竟能逼出她们主子这种态度的事情不多，她们也开始了解了事情并不只是如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是，奴婢们马上去准备。”
　　任由莹乐莹筱替自己穿上衣服，楚淮用手指敲了敲越来越沉重的头。
　　坚持一下就好，这时候，不能倒下去。
　　不能。

　　当楚淮到达承乾殿外之前，他并没想到会看到殿外这副戒备森严的情景。
　　“听说太子殿下发布了紧急戒备的命令。”前去打听的成言毕回来时禀报说，“任何人现在若想进入承乾殿都需经过太子殿下或大王的批准，刚才侍卫已经去禀报主人的到来了。”谁都知道现在宣歧王患有急性重病，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后，便等于任何人没有宣珑的批准不得进入承乾殿了。
　　楚淮听了也没表示什么，只是在承乾殿外静静地等待。
　　头一跳一跳地痛，耳边似乎也有嗡嗡的噪音，楚淮皱着眉用手按摩着太阳穴。
　　都是楚肜那该死的药，发作过后为什么还要有副作用？！
　　其实竣王的药对人体并无任何不良作用。只是楚淮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十分结实，一时间要他承受了这么多的精神冲击，然后身体又在短时间内接受了两种不同的药，还差点被竣王侵犯……这么一连串打击下来，便是再强壮的人也怕早就倒下了，他却只昏迷了三个时辰便强迫自己行走，如果这时候他身体正常那才是奇怪的事。
　　“桓王大人。”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响起，前几天才终于下床的元肃来到楚淮等人的面前。一段时间不见，他消瘦了很多，不过他的眼睛依然有神，让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有朝气的。
　　居然不是让侍卫或宫人传话，而是由元肃前来，看到这状况楚淮多少心里已有了准备。扯动干巴巴的嘴唇，他苦涩地道：“楚淮不能进去么？”
　　元肃行了个礼，态度不卑不亢，“太子殿下说，此时承乾殿内太纷乱，桓王实在不适合入内。”稍微停了停，他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还说，丰收祭的其他琐碎事项也不劳桓王费心了，这几天请桓王好好地在殿里休息。”
　　这真是晴天霹雳。
　　虽然已有准备，不过那一瞬间楚淮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元肃转述的话很隐晦，但其中意思还是很明显地传达到了。
　　大概，楚肜已经向宣珑摊牌了。
　　而自己，已不能完全被信任了。
　　“是吗？”楚淮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站得稳，可能是连血管里的液体也凝固了的关系吧？“既然如此，那楚淮就告辞了。”面无表情地说完，他不作停留，也不再理会其他人，转身便欲离开承乾殿。
　　虽然是身在仍有秋日余温的十月里，楚淮此时却像处身于充满狂风暴雪的十二月中。
　　抬头看了看头顶蓝得依然虚幻的天空，他开始笑，笑得非常艳丽。但这么冷艳的笑，却只让人觉得恐怖。

　　好。
　　非常好。
　　宣珑，你的信任——
　　仅此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