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微服 ...
-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出现批漏，宣珑就此特别郑重地向宣歧王作了禀报。后来宣歧王便下令：全面清点王宫里所有人员的身份；任何物品被运出运入王宫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而花垣殿及太子殿更是十二分重视这项命令，宣珑还下令任何人出入二殿都需要仔细核对身份和检查身上有没携带奇怪的器具；人员调动方面，更是严厉把关，以杜绝有任何来历不明的人混入。
但可惜，对于杨虚敛，宣歧的王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就由他玩多会吧。”便驳回了宣珑的要求。因此，宣珑只能私下多派了人手，注视杨虚敛的一举一动，以防他继续作乱了。
“我听袖许说，你今天又晕倒了？”坐在床边，宣珑皱眉道。
“我不是早说过读心十分累人的么，累倒是很平常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病。你还是早早让那些太医撤回你的太子殿看管元肃的好。他们要再在这里，我迟早被那些什么什么的补汤补药灌死——别忘了我殿里有三位婆婆。”这些日子，莹柳三人越来越让楚淮感到头痛——她们老以为是自己的照顾不周，楚淮才会频频倒下。是以努力地与太医们研究快速提高楚淮体质的药膳，便成了她们每天的功课。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苦了那只可怜的白老鼠——楚淮。每天三餐古古怪怪的饭菜不说，他还得不定时喝下大量的据说很厉害的补药。一但不与那三位小姐合作，三女就马上变脸，软磨硬逼，定要让他喝下那些黑乎乎的药汁为止。
这么下去，即使他不累死都会被三女害死。
可惜宣珑不懂他这点心思。
“放心，太子殿已经常驻着三位太医了。我不会让元肃有事的。那天他并没伤及重要部位，加上急救得时，只要一段时间的静养，相信元肃会很快地恢复起来的。相反，你这样频繁地累倒就让人担心了。太医也说了，如果你一直这么体虚的话，伤口很难完全好起来的——你遇见竣王时还受了几乎危及生命的重伤吧？……你的身体根本一直没机会好好休息过。”宣珑用指腹抚平自己的眉间。“不如……大臣的事就先放一下吧？”
他记起当初楚淮说有读心这种能力的时候，曾让自己随便宣了一个宫人进来。在看了那人几眼后，楚淮当场便倒了下来。
那时候可差点把他给吓坏了。
而那个晕倒的人醒来后，便几乎完全地掌握了那宫人的过去与想法，这更让他吃惊。
但除此以外，他没什么别的感觉。
楚淮曾问他会不会觉得这能力很恐怖和恶心，他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我只觉得很厉害，还有……羡慕。”
是的，羡慕。
身为王族人，他深深体会到世上最恐怖的不是什么非凡的能力，而是难测的人心。若自己和楚淮一样，拥有那种能力，对于那些怀有恶意而接近的人，便可以加以防范了。
当时他不知道楚淮是否相信他的答案。
不过没过多久，楚淮就用行动说明了他的信任。这几个月，他不断地累倒、不断地向自己提供大臣们的想法和秘密、也不遗余力地帮自己建立起属于太子的势力。
虽然有个如此拼命地为自己做事的人是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道怎地，看见楚淮如此地病奄奄，脸上也少了初见面时的那种生气，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心中更有种隐隐的痛意。
“桦本人不也是个药罐子么？我这样子才不会让人怀疑。若是说我的身体的话，无碍的，”楚淮依然坚持，“再说丰收祭快到了，我们必须在竣王到都华之前，尽可能地建立好我们的势力不是吗？”
“……你知道？”宣珑又皱起眉。
“Show……把自己表现给宣歧王看固然重要，但若与这个理由比起来，还是显得无力了点。”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体力，楚淮的笑显得慵懒，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
“都给你看出来了。”宣珑也回应楚淮的笑意，顺手帮他拉高了被子，“没错，现在看起来我们在朝中占尽上风，但若与楚肜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当初父王还是太大方了，三个州……加上竣王原来的土地，若他真有心储备的话，是有与整个王族一拼之力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催促父王为你封王的原因之一。”
若按平常的程序，要准备封王起码需一年的时间。而为了缩短这段时间，宣珑在其中做了不少工作。
“为了可以减少竣王的领土？”楚淮想了想，说道。
宣珑点头，“众所周知，你与他都是前竣王的儿子。你若封王的话，自然而然他必须让出现今一半的土地管理权。凡歌是他的大本营，他自然必须保住那附近的土地……”
凡歌接近宣歧国的边界、临近野毖与湮周，是宣歧重要的防御城市。
“所以若剩下的一半土地归我的话，我便成了都华的挡箭牌？”楚淮不甚高兴。
“不不，”宣珑举起双手表示清白，“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最多不过是想削弱楚肜的实力而已。况且，既然这点你我都想得到，竣王又怎么会忽略？实际上，”他从书桌上拿过笔绢，在上面画起图示来，“他要了领土的东北部——这样他虽然舍弃了南方的部分，但他的势力向来便以东方为主，而且这样一来他与都华之间可以直接来往。……你的封地在南部，临近湮周。”
楚淮仔细地看宣珑画的图示，“我会有王府么？还是像杨虚敛那样住在王宫？”
“其实杨虚敛也有封地和王府，只是他更愿意住在王宫里罢了。”宣珑哼了一声，“对了，你想把王府建在哪？”
楚淮看了好一会，“这里吧。”他指着一个在楚淮河旁的湖边。
“在云笙啊？好的。”宣珑拿笔在楚淮指的地方圈了一圈，顺口说道，“如果最近有空我带你去那里走走吧。”
“这主意不错。”楚淮笑。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还未曾有机会在王宫和竣王府外的地方走动。
“那今天我的探望就到此为止吧。”拿起绢卷好，收入袖中，宣珑站了起来。“你好好休息，暂时就别管朝中的事了，好歹我也做了这么久的太子，有了你提供的这么多资料，难道我还搞不定那一群老头么？”
楚淮闻言还想争辩什么，但他一动，双肩便被宣珑双手压住。宣珑眯起眼睛，“难道你定要我下命令不让你下床才肯罢休？要急也不必急在一时，丰收祭还有一个月呢。养好身体才有继续下去的本钱，懂么？你如今这么疲劳，就该好好休息，我等着一个精神饱满的楚淮。好了，睡吧。”说着便要扶楚淮躺下。
闻言，楚淮只有顺从地躺下。
从来没有试过如此频繁地使用读心术，他也的确很累了。
宣珑替楚淮盖好被子，看了闭上眼的他一眼，笑了笑，便转身离开花垣殿。
在楚淮休息了半个月后，宣珑见他精神不错，就兑换了一半的诺言。
之前他曾答应带楚淮到云笙走走，但那里实在里都华太远，来回要接近一个月，而现在离丰收祭只剩下半个月了，这种情况下，原来的诺言实在不可能做到。
所以这天他决定带楚淮出宫走走——也就是兑换一半的诺言。
临出宫前，他们去看了元肃。
因为大量失血的关系，元肃的脸到现在依然毫无血色，但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楚宣二人来到的时候，他醒着。
“桓王，太子殿下。”一见来人，他便笑道。
“不用起来了，”宣珑见他有挣扎着起来的冲动，连忙说道，“如果每次来看你你都这么紧张，那我们岂不成了你伤口复原的阻碍了么？如果是这样，以后我可不敢来看你了。”
楚淮也道：“就是。说起来，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这样子我可会折寿。”
元肃一笑，他看上去虽然没有平常那么有生气，但精神却不错，“这是元肃应该做的。”
楚宣两人坐在莹雪搬来的椅子上后，宣珑问：“伤口如何了？”
“有太医和莹雪全天候的照顾，当然很好。”
接着宣珑又跟元肃聊了些话，楚淮偶尔也插一两句。约一盏茶后，莹雪提醒：“太子，元大人是时候吃药了。”
“哦，那么我们也该走了。”元肃喝的药有安眠的成分，通常喝完后他便直接休息。
“整天躺在床上，真不舒服。”难得元肃会皱着眉说这种话。
楚淮道：“那么你就更该喝药睡觉，以求快点好，那样才能摆脱这种生活。”对于同样受过重伤的他来说，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呵呵。”元肃笑，然后喝下了莹雪递过来的药。
楚宣两人走出元肃的房间。
见楚淮一直没什么话说，宣珑问：“你今天怎么了？”平时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一刀……本来该我挨的……”楚淮叹了口气。
一看见元肃，他就觉得自己没用。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不知怎地，宣珑似乎也有点黯然，不过他马上振作起来，“好了，我们去换衣服吧，也好出宫走走换个心情。”
“换衣服？”楚淮不解。
“难道你要穿着这么一身华贵的衣服从王宫正门出去？”宣珑反问。
楚淮恍然大悟，“哦，明白了。”若以那种身份出去，没什么乐趣不在话下，见到的所有人都会十分拘谨那才是要命的。
宣珑温和地笑，“出宫，只有微服才能有趣。”
半个时辰后，都华西大街上，出现了两位出色得非常惹人注目的公子。
自然，那便是宣珑和楚淮。
虽然此时两人都作普通人打扮，但他们的风采又岂是几件衣服就可以掩盖得了的？
宣珑的艳丽贵气与楚淮的潇洒慵懒，此时已迷倒不少路旁的女子。
“哇！你猜他们是哪家的公子？”
“不知道耶！不过……好帅……嘶……”吸口水的声音。
“今天真走运！”
掏掏耳朵，楚淮笑道：“看来微服不见得有效。”
宣珑瞪了楚淮一眼，“那都是因为你……如果我没剃胡子，绝对有效。”
“碰！”宣珑那“风情万种”的一眼，扫倒了楚淮身旁的一片人。而身在其中的楚淮看得多了，因免疫所以没什么反应。
楚淮耸肩。“那为什么不贴个大胡子出来？”
“忘了。”宣珑干脆地回答。
楚淮挑眉，然后有些无奈地问：“那好吧，忘了贴胡子的宣大人，现在怎么办？这么一堆人围着，我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也玩不到。”
“忘了就现在补，”宣珑很自然地答，“跟我来。”
说着两人加快脚步，拐进一旁巷子里。
不一会，一家布铺里出来了两个人。这两人的身型非常挺拔，但样子却十分普通。
走了一会，没再见着刚才那种夸张的场面，两人中稍微高一点的男子才道：“呼，没事了。”
“其实只要在五官做点小手脚，效果便大为不同了。”另一人笑，“这是我在离宫偷跑时抓到的窍门。”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
“先随便走走吧，西大街经常有意想不到的活动。”识途老马一匹。
果然被宣珑说中，两人走了没多久，便见前方一间类似酒家的店门口围了滚滚的人潮。
楚淮拦下一个赶过去的路人，“这位兄弟，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哦！云来楼新开张，请了十二坊的卧雨小姐来，说要举行什么……比赛之类的，大家都想一睹卧雨小姐的芳容，所以才围了那么多人。”那个人说着，便绕过楚淮，显然非常渴望看到那位卧雨小姐。
“这就是有趣的事情？”十二坊……是勾栏院么？
宣珑一笑，“卧雨，近两年来艳绝十二坊的花魁。……可别小看了这些女子，刁钻着呢。”说着便随着人流往云来楼挤去。
楚淮见状，只好跟上。
“各位朋友！今天云来楼开门大吉，特意请了卧雨小姐来助兴，如果有朋友能猜得出一个词儿，便有机会上云来楼二楼，与卧雨小姐谈心。”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云来楼门口，高声吆喝。
此时楚淮与宣珑刚刚好挤进人群的最前面。
“词？什么词啊？”众人原本想，卧雨小姐出的题目肯定是对子、诗歌之类的，也只打算来看戏，不想却听见这么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不禁雀跃。
猜词，总比什么烂对子、酸诗歌容易得多吧？
“各位朋友稍安勿躁！”那掌柜模样的男子又喊道，“先来看题目呵！”
于是原本吵吵闹闹的大街突然地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息凝视。
像掌柜的男子似是故意吊起众人的胃口，停了好一会才叫道：“阿福、阿财！把卧雨小姐亲手写的牌匾上的布揭开！”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壮丁走上二楼。原来二楼栏外挂着一块牌匾，由于盖着红布，没人看到里面写了什么。在掌柜模样的男子“看清楚咯”的喊声中，楼上两人揭起了那块红布。
众人昂头一瞧，居然不约而同都愣了愣，再过好一会，才哗啦地炸开了锅。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啊？”
原来那块牌匾中央，由左至右端正地写了两个秀气的金漆大字：无味。
那卧雨小姐叫人猜词，牌匾上却早写了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静一静！静一静！”掌柜模样的男子像是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慌张，等众人的声音没那么大了，他才继续，“卧雨小姐出的题面便是这牌匾上‘无味’二字，请诸位猜一个词。若有哪位能猜中的，便能上楼与卧雨小姐一会。”
“这样怎么猜啊？”人群中有人叫嚣。
“就是啊！”
“根本摸不着头脑嘛！”
皱眉看了看身后起哄的众人，宣珑对楚淮喊：“你认为如何？”身后的人们太吵，他不喊根本不能传话——即使楚淮就在他旁边。
“果然有趣。”楚淮也喊回来。
要知道云来楼是家酒家，酒家卖的自然是饭菜。挂上这么一块牌匾，先别说里面的酒菜怎么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会太好了。
这其中自然是有巧妙的。若能想出其中的关系，那么那个迷底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太多人了，我们过一会再来吧。”楚淮建议，他的耳朵快被后面的人吵聋了。
“好！”
二人皆不是心急之人，明白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即使有再高的智慧也难以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慢慢后退，离开人群中心。
当他们快退到圈子外的时候，又听到里面那像掌柜的男子的声音，“诸位！一时想不到可以慢慢来啊！也可以进云来楼坐坐，新开张八折优惠哦！另外，若吃够五两银子，我们还附送猜词的提示一张哦！”
“好厉害的经营手段！”楚淮讶异。
“是啊，这么一来，今天云来楼肯定能赚个开门红了。”宣珑笑道。
要知道五两银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若能因此赚个与花魁卧雨见面的机会，相信不少人还是会舍得的。
“我们先四处逛逛，午后再来。若那时候还没有人猜出来，我们俩来比赛怎么样？”宣珑扯开笑容。
“一言为定。”楚淮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微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