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25、番外之空许约

　　我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家，走到车库，发动了车子，在驶出小区的刹那，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妻怀孕的反应如此强烈，她却时时念念地记挂着，要我去医院检查身体，我不觉有些惶恐，好怕，这一去，会听到让我崩溃的消息。
　　胃痛由来已久，因为工作，一直被我忽略，因为每次吃点胃药或是止疼药都很有效，于是我天真地以为，只是普通的胃病，等我有时间，我会去医院做一个详尽的检查。
　　为生意弹精竭虑，看病的想法一拖再拖，直到在我脑中遗忘，也许痛得久了，人就变得麻木，反而没有那么多的警惕性。
　　小缘的一再提醒，终于让我警醒，真的，最近痛得越来越频繁，似乎止痛药也渐渐失了效力。
　　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我的心跳得忐忑不安，竟比大学时等候放榜，求婚时等待小缘点头时还要紧张，我怕幸福象花儿一样短暂，还未盛开就花残叶零。
　　做了种种检查，医生的话，让我跌入了冰窖。
　　“你有可能患了晚期胃癌，建议再做一个详尽的检查，以便确认，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好后悔，如果我是一个人，那么我也认了，可是我却娶了她，而且还有了孩子。

　　故作轻松的一句“胃溃疡”打消了裴缘的疑虑，她一直是那么信任我，几乎没有怀疑，看着她释然的笑颜，我的心象被利刃划过，幸福，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吗？我不甘心，我握紧了拳头，不是还没有确诊吗？也许命运不会那么狠心，我等，我会耐心地等。

　　裴缘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在云南的日子，她开心得象飞出笼中的小鸟，旅程结束，她仍久久地伫立在飞机舷梯上，迟迟不忍离去，看到她流连忘返的神情，我怦然心动，悄然在她耳边许下了一个，也许我终生都难以实现的诺言，那一刻，我是认真的。
　　她絮絮地叮嘱我，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这个有益身体健康，那个对胃痛有裨益，我含笑着一一接受，她从别外打听来的偏方，我也照吃不误，甚至她从医生那里开来的药里，我都悄悄地换成了止痛药，我并不是存心骗她，只是想让她开心，我自私地以为，即便是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要和她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不愿意让病魔驱散尽她脸上的笑容，让本就已短暂的相聚变成愁云惨雾。

　　等待是漫长的，在那段时日，我看了好多金庸的书，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也是她的最爱，很快，我被金蛇郎君这个人物着迷了，他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赞赏，但他对爱侣的深情，却深深地触动了我，人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之后，才后悔当时的放手？如果放下国仇家恨，放弃对宝藏的占有，与爱侣或萍踪剑影浪迹江湖，或天涯海角相偕归隐，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世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所想的，未必能尽如人意，于是无奈的句子，千古永传。

　　“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如果我当初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那么拼命，一切的如果如果能重新选择？

　　静夜里辗转反侧，身边的小缘好梦正酣，我痴痴地望了她一夜，想像着那个不存在的如果。

　　检查结果终于出来，晚期胃癌，不足三个月的寿命。
　　小缘啊小缘，曾经许下的诺言，终究是要成空了。

　　我在外面呆了一夜，不知该怎样面对小缘，我没有勇气告诉她事实，我是个懦夫，而且是个最自私的懦夫，都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想到的，竟还是瞒着她，我怕好梦成空，更怕看到她伤心绝望的神情。
　　我为即将出生的孩子一口气疯狂地买了无数衣服玩具，从一岁到十岁，应有尽有，我看不到宝宝出生成长，但我终是想为宝宝做些事。
　　我甚至是去找了阮庭中，我知道，他依然爱着小缘，从不因她嫁给我，而让这份爱有所冷却，甚至于，小缘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如果不是我的介入，也许他们最终的误会会消除，从这一点来说，我是个罪人。
　　我们谈了很久。

　　回到家，裴缘象个虾米一样蜷缩着睡在床上，脸上兀自有未干的泪痕，她在怪我吗？怪我抛下她一个人？
　　她从沉睡中惊醒，哭着告诉我她摔了一跌，她怕保不住孩子，我的心痛如刀绞，我竟忽略了她的感受，此时的她，是多么需要我陪在她身边，渡过她最彷徨无奈的时候，可我却只懂得逃避。
　　但是小缘啊，你这么依赖我，叫我怎么忍心离开，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如果我对你狠心一点，忽略一点，那么当我离开时，你也就不会那么心痛。
　　可我做不到，说到底，我终究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就算是偷来的幸福，我也要紧紧攥在手中，直到它消逝的那一刻。

　　曾经的弹指情缘网吧，小缘站在门前，脸色恍惚，神情迷惑，她是想起了曾经的往事吗？原来阮庭中在她心里，也有着不可磨灭的痕迹，并不因嫁给我而泯灭，我的脸变得雪白，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曾经以为经过了以青的事，我的心已冷如铁，不会再有燃烧的热度，直到遇上了小缘。
　　情人节那天，她象个飘忽的幽灵走到我面前，居然说出了“那么你以为，一个不自重，曾私自堕过胎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谈感情。”
　　说出这句话的人，纵然她曾经历过这样不堪的过去，但她就决不会是一个不自重的人，知耻而后勇，这样的女子，对待爱情的态度肯定是决然的，就凭这一点，我对她就上了心。
　　于是我几乎是用了卑劣的方法，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成功地让她做了我的新娘。
　　那是不是就是错误的开始呢？
　　可我不悔！
　　她竟也无悔！

　　病痛在一点一点地侵蚀我的身体，无数个夜晚，我痛得难以成眠，吃再多的止痛药也无济于事，我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醒了她的好梦，我只是静静凝望着她的睡颜，仿佛只是这样，才能稍稍减轻疼痛的折磨。
　　月光下，她睡得如女神般圣洁，高高隆起的腹部里，有着新生的喜悦。这是我的宝宝，我可怜的宝宝，不知爸爸来不来得及看你一眼，甚至我奢望着老天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看着你成长，蹒跚学步，呀呀学语，叫我一声爸爸，那将是我最大的满足。

　　那一夜，我终于等来了新生命的降临，一切却又来得那么地短暂，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我的女儿，经历过生死边缘的小缘躺在产床上，对我露出虚弱但满足的微笑，我再也忍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是的，我已经忍了很久，生命已经严重透支，快要走到了尽头。
　　最残酷的一幕终于被她发现，她睁大了眼，哀痛欲绝，我却无能为力，象个布偶娃娃一样被人推出了病房，我知道，这一去，真的是天人永隔。
　　“不要再不开心了，嫁给我，我希望天天看到你的笑颜。”
　　“以前的事哭过就算了，从今而后，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忘记所有的不幸与哀伤。”
　　“等明年生下宝宝，我陪你再来这里游玩。”
　　......
　　山盟海誓,尽成完空句,曾经美好许下的一切,我终于是做不到了。
　　幸好我还做了妥善的安排，希望他能代替我，做到我，想做而无能为力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