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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没有你我怎么办 ...

  •   等的人始终是没有来,裴缘在冰冷的地上坐了许久,心也寸寸地冷成了灰,就在她最无助害怕的时候,腹中隐隐感觉到胎儿动了一下,她几乎以为是错觉,紧盯着自己的肚子瞧,过了一会儿,又动了一下,肚皮上凸起了一块,然后又在另一个地方凸起,宝宝还在,它还很有劲,仿佛在宣告它仍安然无恙,稳稳地在妈妈的肚子里呆着,裴缘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喜悦的感觉瞬间盈满胸臆,一时也不知那来的力气,她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坐了起来,尾椎仍很疼痛,这一动疼得她吡牙咧嘴地半天才缓过气,扶着墙,她终于站起了身。
      慢慢地擦干身体,穿好衣服,仍是扶着墙,她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出了浴室,艰难地走进房,半扑在床上,浑身酸软,她是真的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
      她在床上蜷成一只虾米的模样,只是因为这个姿势,尾椎才不至于疼得叫人难以忍受。
      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又做起了梦。
      仍是在一片漆黑中,裴缘睁大眼,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她一个人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走着,沈潮,沈潮在那里?
      越走越害怕,无边的黑暗中,仿佛隐藏了不知名地恐怖生物,在一边冷冷地睥视着她,这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恐惧意识促使她走得更快,甚至奔跑起来。
      “不要再不开心了,嫁给我,我希望天天看到你的笑颜。”
      “以前的事哭过就算了,从今而后,我要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忘记所有的不幸与哀伤。”
      “等明年生下宝宝,我陪你再来这里游玩。”
      ......
      沈潮曾经说过的话忽然象电影中回放一样字字句句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裴缘顿时勇气倍增,在这空无的旷野中,她仿佛有了无穷无尽的信心,是的,有沈潮在等着她呢!她一定会走出这个地方,回到沈潮的身边。
      旷野里忽然亮起了两盏小小的灯,尽管是那样微弱的光亮,在裴缘眼里,却无谛于初升的太阳,带来了光明的希望,她向那光亮跑去,近了,近了。
      是怎样的眼睛,才能发出那样明亮的光芒,就象两小簇燃烧的火焰,就象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是一个小女孩,小小的身子,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心底最深处的母性意识悄然泛起,裴缘走近她,把小女孩柔软的身子轻轻抱在怀中,“你的妈妈呢,为什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女孩吃吃笑着指着她道:“你不就是我的妈妈?”

      几乎是瞬间裴缘就从噩梦中惊醒,冰冷的汗黏在身上,就象蛰伏着无数条毒蛇般滑腻腻的极不舒服,梦境并不因清醒而淡忘,那小女孩的冷笑仿佛依旧在旷野里回响,这是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梦境,从裴缘四年前堕胎时,就经常会在她梦中出现,每次都仿佛如同进入了炼狱,拷问着她的灵魂,斥责她曾是一个多么不负责的母亲,轻易地便扼杀了一个小生命的存在。
      这一是种无止境的折磨,不知何日方消。
      裴缘低声哭泣起来,静夜里却伸过一双温暖的手,擦干了她眼中的泪。
      “沈潮。”裴缘下意识地叫着,那双手温柔地将她搂进了怀里,裴缘想翻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但只一动,立刻牵动了尾椎的伤,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呀地一声叫出了口。
      床头灯立刻点亮,沈潮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裴缘怔怔地望着沈潮,一天的委屈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化作止也止不住的泪,无声地流淌。
      沈潮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心痛自责爱怜悔恨种种情绪交错出现,千言万语最后终化作低沉的一句:“对不起。”
      裴缘由无声饮泣渐化作哀声痛哭,她扑进沈潮怀里,哽咽着说道:“不要再一声不吭地把我丢在家里,刚才我在浴室摔了一跤,我好怕孩子会保不住。”
      沈潮的身躯巨地一震,急急地问道:“那你有没有事?”说着还就着灯光,仔细地打量裴缘,唯恐她身上有一丝伤痕。
      裴缘嗫嚅着说道:“孩子没事,就是尾椎摔疼了,走不动路。”
      沈潮的浓眉揪得紧紧的,掀开被子就穿衣服,裴缘拉住他手问道:“你要干嘛?”
      “带你去医院。”他头也不抬,语气简洁得象是在命令。
      裴缘本来还有点怨他,见他这样紧张,那一丝怨气也早已烟消云散,是的,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它发生。
      有人关怀的感觉真好,裴缘从后面抱住沈潮的腰,语气里满是满足:“有你在家真好,我什么也不怕。”
      感觉沈潮的身子一僵,他慢慢地转过身,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半是试探半真诚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样?”
      裴缘愕然道:“怎么会?”
      沈潮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逃避,执拗地问道:“如果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你一个人,能很好地生活下去吗?”
      这不是玩笑,裴缘的笑容僵住,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再觉得快乐,我已经习惯了,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她亮亮的眸子里还闪着期盼的光芒:“你说过的,要从今而后,让我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忘记所有的不幸与哀伤,你还说过,生下宝宝,要带我四处游玩,这一切,你还没有做到呢。”
      沈潮将裴缘紧紧地拥在怀中,不让她看到自己深深动容的脸,那里,满是压抑的痛苦,一滴泪从沈潮的眼角滑落,轻轻地掉落在裴缘的衣衫上,融入无痕。

      半夜赶到医院,经检查并无大碍,胎儿因在母体有羊水的缓冲保护,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裴缘的尾椎有些轻微裂开,需卧床休息,和做一些简单的理疗即可。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裴缘惊讶地发现,沈潮再也没有上过班,竟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她开始有些惶恐,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沈潮云淡风清般笑道:“我留在家里陪你不好么?”裴缘低声道:“你也不用这样,上次的事不过是个意外,公司没有你,怎么运作得过来?”
      “我已经将公司结束了。”沈潮淡淡地开了口,仿佛这只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裴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如果不是因为尾椎的疼痛,她几乎要从床上直跳起来,她一把抓住沈潮的手,急切地问道:“你疯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缘,从前我在工作上投入的时间太多,我就象一个陀螺,不停地旋转,永不知道休息,可现在我有了你,我只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我不愿别的事来分享属于我们的分分秒秒。”他郑重其事地回答,象是在表白,更象是在承诺,句句动听之极,是每一个女子梦寐以求的甜言蜜语,可裴缘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这不是他的风格,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裴缘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想好了吗?这可是一件大事。”
      沈潮一声轻笑,手指在她粉嫩的脸上一刮,语气轻松地说道:“此时纵聚天下珍宝,亦焉得以易半日聚首?重财宝而轻别离,愚之极矣,悔甚恨甚!”
      裴缘轻咦了一声,这句文刍刍的话她记得甚是熟悉,曾是金庸迷的她一听就知是碧血剑中金蛇郎君的遗言,他因执着于找寻藏宝而惨死,最终不能与爱侣温仪相聚,临死时耿耿于怀,怨恨难消,所以才有这番感慨,而此时从沈潮口中说出,委实让裴缘大听一惊,这番话虽然很应景,恰到好处地解释了沈潮此时的行为,却也让她不得不震惊,难道沈潮也是一个金庸迷吗?
      感应到了她的疑问,沈潮笑道:“老婆是金迷,我岂能不好好地看一看书,说实在的,这一看还真的被迷住了,金蛇郎君,是我最喜欢的人物呢。”
      原来是这样,裴缘嗔道:“你什么时候看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沈潮揉揉她的头发,笑着没有做声。
      碧血剑,裴缘在心底把这个故事重温了一遍,笑容蓦地僵在了脸上,金蛇郎君是一个悲剧人物,至死都不知道心爱之人为自己生下了一个女儿,沈潮用他的遗言来向自己表白,似乎是一个不好的兆头呢,但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不安,安慰自己只是多虑了。

      这日一早,沈潮便带裴缘去一家私人诊所做理疗,这是一个中医世家,祖传专治跌打损伤,在这座城市很有名气,许多外地的人也常慕名而来看病,而且很巧的是,这家诊所离裴缘原来的家很近。
      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沿途熟悉的风景,裴缘忍不住思潮起伏,住了二十多年的家,这种深邃的感情早已融入了骨子里,她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失去了父亲母亲,更在这里,认识了阮庭中。
      窗外有什么正一闪而过,裴缘蓦地睁大眼睛,急促地冲沈潮叫道:“停车!”
      “吱”地一声,沈潮踩了急煞车,转回头问道:“怎么了?”
      裴缘不答,打开车门就走了出去,她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但沈潮还是不放心,跟出了车外。
      裴缘大步走到一家门面前站定,打量着门上的招牌,胸口剧烈地起伏,一脸的不可置信。
      顺着裴缘的目光,沈潮也看到了,是一家女子饰品店,但瞬间沈潮又明白过来,脸色顿时变得雪白。
      曾经的弹指情缘网吧,如今怎么会变成一家女子饰品店?
      裴缘在门口站了良久,记忆中,那个阴沉寒冷的早上,推开这扇门,她宛如进入了温暖的春季,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少年,也仿佛仍坐在那里,含笑地看着她,“鱼儿,在干什么呢?”
      闭上眼,往事种种如手中沙,轻快地从指间泻去,流光容易把人抛,曾经的欢笑,已如流水般逝去,此刻该珍惜的,却是握在手中的幸福。
      裴缘回头对沈潮婉然一笑,轻声道:“走吧!”
      她再不回头,步履从容走上车,那些记忆,就仿佛在这一转身间,就已退缩成了历史,不再留一丝痕迹。
      沈潮发动车子前,若有所思地看了这间店一眼,眼中涌动着的,是他自己也不明暸的思绪。

      这一夜裴缘睡得极熟,但孕妇尿多,半夜里她还是醒了过来,还未等她睁开眼,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接着沈潮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我明知当初你并不爱我,却自私地娶了你,我明知你和阮庭中只是一场误会,未始没有转圈的余地,却断了你们之间最后的一丝可能,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声音低哑,显是在自言自语,字字饱含着压抑的痛苦,裴缘一动也不敢动,手心中顿时沁满汗水,紧张得心扑通扑通乱跳,他还是在意的,今日在网吧前的举动,是不是伤了他的心?
      许久沈潮才接着说道:“我是真的好自私,可我竟不后悔娶到你,将来你恨我罢,怨我罢,倘若时间重来一遍,我依然会选择你。”
      感觉他凝视了自己许久才睡下,裴缘悄悄地睁开眼,望着他睡得并不安稳的容颜,心里百感交集,他也是很脆弱的呢,想着想着不禁在他耳边极低地说了一句:“我也不后悔呢,倘若时间重来一遍,我还是要嫁给你。”
      他的睫毛猛地颤动,更深地把她拥入怀中,低颤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离裴缘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沈潮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兮兮,十足地患上了产前焦虑症,裴缘这个正牌产妇反而没有他那么紧张,常常是好笑地看着他忙碌,一脸的满足样。
      这日晚饭后,沈潮在网上查看如何顺产的资料,裴缘精神困倦,早早地便上床睡了觉,睡了没多会,感觉肚子有些疼痛,等她想告诉沈潮时,又痛得没那么明显,她看看钟,已是十一点半,沈潮睡得正安稳,她犹豫了,也许不是要发作呢,这段时间他也够累的,还是再等一等吧,于是她又睡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疼痛变得越来越密集,也渐渐地难以忍受,裴缘忍不住呻吟出声,摇醒了沈潮,告诉他实情,沈潮立刻跳起床,睡意全无,直嚷嚷道:”快去医院,老婆你忍着点,我们快走。”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等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裴缘终于害怕了,扑天盖地而来的疼痛让她几乎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去了,那疼痛一波一波,每一次发作都如撕心裂肺般绞扭着她的脏六腑,她痛哭出声,喃喃乱叫道:“妈妈,妈妈。”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多么希望人生这重要的一刻,能有自己的妈妈守在身边。
      泪痕狼藉,汗出如浆,裴缘在生死边缘绝望地呼喊,声声如刀子般割在沈潮的心中,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恨不得将全身力气都传到她身上,代替她承受这自古以来,女人最难过的一道坎。
      终于疼到宫口全开进了产房,睡到宽大的产床上,医生护士个个摩拳擦掌,严阵以待,让裴缘觉得自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她偏过头,愕然发现沈潮竟穿了一身无菌服站在一侧,接触到她的目光,沈潮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裴缘顿时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裴缘配合着医生,每一次宫缩都往下使力,渐渐地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唯一清晰地,是沈潮那张焦急的脸,汗流满面,满是痛苦之色,那双手却始终是坚定地,传递给她无穷的力量,同时他不住在叫着:“别急别急,快出来了,看到头了!”
      裴缘精神一震,随着最后一次用力,她感到突然一阵轻松,就好象一长串什么的被扯出了体外,接着带来了一股清凉的空气,然后就是一声婴儿清脆的啼声。
      裴缘虚脱无力地对沈潮挤出了一个笑容,却看见沈潮皱紧了眉,满面痉挛地捂住了胃,急步向门外冲去,还未等他迈出门口,一大口腥红的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裴缘焦急地大叫了一声:“沈潮!”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子,挣扎着要下床,旁边的护士立刻慌了神,一把扶住了她叫道:“你别动,胎盘还没有下来呢!“一边把她按在床上,抄起衣领的对讲机就嚷道:“快,5号产房有产妇家属需要急救!”
      沈潮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大口大口的鲜血如喷泉般从口中涌出,地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他勉强抬起头,想看一眼裴缘,人却慢慢地软倒在地,医生抢上前听了听他的心跳,沉声道:“病人休克,送入急救室抢救。”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推车,迅速地推出门外。
      一切如电光石火般发生,不容人喘上一口气,裴缘只觉得天旋地转,霎那间仿佛从幸福的顶端跌到了无间的地狱。
      “呀,产妇大出血!”小护士看了看裴缘,慌乱地大叫。
      产房里忙成一团。
      “产妇失血过多,血压急降!”
      “快,准备输血!”
      “血压已经稳定,但胎盘迟迟未下!”
      “准备人工剥离!”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渐渐涣散,沈潮你怎么了,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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