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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恨意的决堤 ...

  •   周旬一直都没有给苏墨答复,而苏墨却意外从苏文口中得知,苏和安和宋华萍要宴请周老爷子和丛薇父母,苏文作为长子,自然要一同赴宴,念及李婶这几日不在家中,苏文也要求苏墨同去,苏墨本想拒绝的,她本来就会做饭,即便是家里没人照顾她也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可苏文却执意要她陪同,脸上写着坚决,苏墨只好答应下来,和苏文同去。
      苏和安和宋华萍早他们一步去布置酒席,苏文提议步行过去,毕竟,目的地离这里并不远。
      一路上,苏文几次欲言又止,苏墨知他有话要对自己说,问道:“阿文,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我吧。”
      苏文突然笑了,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我父亲和宋阿姨做的最错误的决断就是这次宴会了,过了今天,或许,苏家的命运就被定格了,还或许,会身败名裂。”
      “或许,阿旬不会这么做。”苏墨突然坚定地说。
      “也许吧,我也希望这样。”
      第一次,苏墨在苏文的声音里听到了不确定的因素,一向淡定自持的他似乎也有了一丝不安。
      苏墨和周旬来到的时候,丛薇和周旬早已先他们一步到来,苏墨看向周旬,想牵起一抹笑容,尝试了几次,终是不能。
      丛薇就坐在周旬旁边,身上穿的,是和周旬一样的情侣装,苏墨记得以前周旬最反感的就是这样穿衣服了,或许,那也只是那时周旬应付自己的说辞而已,所谓的不喜欢,只是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穿同款的衣服而已。
      丛薇看向苏墨,露出一抹气定神闲的笑容,势在必得的样子,苏墨就那样看着他们,心里百感交集,傻傻的站在那里,有一瞬间的失神,苏文突然走了过来,牵起苏墨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自始至终,周旬的目光都未曾在苏墨身上做任何停留。
      不多时,丛氏夫妇和周老爷子也齐齐来到,苏和安和宋华萍赶紧走过去迎接,丛氏夫妇似乎并不是很情愿来参加这场宴会,表情有些冷硬,面对苏氏夫妇的热情,也有些牵强。
      周老爷子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年长的,苏和安和宋华萍纷纷邀他上座,周老爷子也不推辞,脸上挂满慈祥的笑容,知道苏墨考上了大学,还特地夸赞一番。
      苏墨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周老爷子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蔼,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爱,尽管这份疼爱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周旬的关系,老爷子心里始终觉得,周旬性格太乖张,而唯一能包容他的,恐怕也只就有苏墨了。
      苏墨的确可以包容周旬,只是,周旬似乎并不太需要,苏墨悄悄抬眸看向周旬,周旬慢条斯理的喝着手边的红酒,时不时和丛薇浅笑低语,很幸福的样子,苏墨的心慢慢变得空荡,自己的期许,自己的请求,不知周旬有没有考虑,不知他又愿不愿意放下,看他现在的样子,一种不好的感觉在苏墨心头萦绕,握着果汁的手渐渐泛白,表情也慢慢变得生涩,果然,她还是学不会伪装,学不会把自己真实的心情伪装好不被人察觉,果然,她还是学不来周旬的样子,学不来他可以称作神技的伪装。
      宋华萍开始挨个敬酒,周老爷子和丛氏夫妇一一回敬,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缓和,苏墨心里期盼着,就这样吧,就这样赶快结束这场宴会,那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越来越浓郁,苏墨抬眸,才发现此刻的苏文正注视着自己,眼里流露出的是和她一样的焦灼。她觉得苏文应该也是知道些什么的,现在的她和苏文就好像两个漂浮在深海的求生者,茫茫碧空下只有他们可以互相慰藉。
      周旬还是站了起来,苏墨握着果汁的手一抖,溢出些许,苏文拿过纸巾,慢慢擦拭着,握紧苏墨的手,在她耳边低语:“该来的终究会来,有些东西也是我们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苏墨眼角有泪水溢出,她想说,不是这样的,苏文,有些事情,倘若不说出来的话,尚可以装作不知,就那样糊涂着生活一辈子,可一旦说出来,就会成为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鸿沟,这一辈子,恐怕也无法跨越过去了。
      周旬悠悠的站起,举起手边的酒杯,冲宋华萍笑笑:“我敬宋阿姨一杯。”
      宋华萍并没料到周旬会突然站起来向她敬酒,毕竟,这场宴会真正的主角是丛氏夫妇和周老爷子,周旬、丛薇他们这些小孩子只是陪衬而已。
      但宋华萍还是露出得体的笑容,举起面前的酒杯,笑道:“既然是小旬敬的酒,阿姨岂有不喝之理。”
      周旬冷笑一声,眉眼间的笑意满满变冷,说道:“既是敬酒,又怎能没有贺词呢,阿姨想不想听听我的贺词?”
      宋华萍略显讶异的看着周旬,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不正常,但仍旧笑道:“那是当然。”
      苏墨瞬间觉得冰冷彻骨,果然,周旬要开始了吗?她看见丛薇嘴角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盛满不屑。
      周旬看着宋华萍,淡淡开口:“我这第一杯酒,是敬宋阿姨女中豪杰,绝情起来让男儿都逊色三分,为富贵抛下未满周岁的女儿,独享荣华,气死公公,气病丈夫。”
      宋华萍的酒杯“啪”的一声坠地,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周旬的话凝重了神色,眼睛在宋华萍和苏和安之间移动,宋华萍的笑容还僵在唇间,脸色早已不复刚刚的红润,难看到极点。
      周老爷子厉声说道:“小旬,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周旬看向苏墨,嘴角牵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苏墨的眼神写满乞求,她希望他不要这样,不要以这种方式戳穿自己的身世,她宁可和那个与自己有着有名无实血缘关系的人保持一生的陌生人关系,也不要就这样,被推倒风口浪尖,被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但是,她的眼神明显没有对周旬产生任何触动,周旬看着她,冷冷的说:“苏墨,你亲生母亲在这里,怎么,不准备相认吗?”
      苏墨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看向周旬,布满绝望。
      周旬不再看她,转而看向宋华萍,宋华萍似乎还在强自镇定,周旬笑道:“宋阿姨,我这儿还有第二杯酒要敬您呢,这杯酒敬您,不远千里,来城寻爱,害我生母自杀,害我父亲这一生蹉跎,凄惶度日,而您,转而嫁进苏家,把苏夫人的头衔坐定,安稳度日,锦衣华食,您的这份‘爱’也让我等小辈们望尘莫及。”
      周老爷子突然站起,声音发颤,透着不可置信:“小旬,你说什么?”
      周旬看着爷爷,表情平静,仿佛在叙述着别人的事情一般:“爷爷,这些年您一直被父亲欺瞒,我知道其实您一直都想知道那个把父亲害的这般境地的女人究竟是谁,父亲骗您说她早已远走他乡,可事实上,她一直都活在您的眼皮底下,父亲出事那一年,我亲眼看见她与父亲抱在一起,互诉‘相思’。”尽管强自镇定,周旬在说到这里时,情绪还是有了一丝波动,神情里透着痛苦,只是不多时便又被冷漠掩盖。
      苏和安听到这里时似乎也有些难以接受,如果说周旬说的第一件事情他知道,第二件事情他也知道的话,那么宋华萍和周棣远互诉衷肠的事情他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周旬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苏和安面上的平静终于不在,不仅惊讶,还带着气愤。
      苏墨重重的叹口气,她想她与周旬,大概也真的缘尽于此了,宋华萍欠他的,那不就等于自己欠他的吗?可她还是想知道自己来到这里,周旬让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也是一场阴谋,从一开始,周旬就只是想利用她而已。
      周旬将握在手中的酒一口饮尽,看着好似连站着都有些虚浮的宋华萍,突然笑出了声:“宋阿姨您别急着倒下去,我这儿还有第三杯酒敬您呢,这第三杯酒敬您,在明知我父亲和我的继母之所以变成那样您功不可没的情况下,在知道林阿姨不能再受刺激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您那肮脏的过去不被我们知道,还是选择了报警,生生将我父亲和林阿姨逼死,您还真是蛇蝎之心啊,这一点,我们谁都比不过您。”
      周旬说完,周老爷子勃然大怒,将桌子彻底掀翻在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慌忙避开,只有宋华萍和苏墨没有躲开,苏文站在苏墨旁边,在危险的东西靠近苏墨时急忙将她拉开,而宋华萍则被强大的惯性和倒下去的桌子重重撞翻在地,没有人,甚至连苏和安都没有过去扶她一把,苏墨突然觉得心下凄凉,的确,她从见到宋华萍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无数个不眠的夜里,父亲每晚都要细细端摩,视作珍宝的照片她也曾偷偷看过,她知道那就是她的生母,尽管父亲从未这样对自己说过关于她的身世,她知道父亲之所以不说是想彻底断了与宋华萍的联系,她有她的追求,有她的梦想。而父亲这一生无甚成就,唯一能做的,只有成全。
      她也曾经恨过她,甚至就在刚刚她和周旬一样,无法原谅她,可是现在,看着这般处境的宋华萍,这般境地的宋华萍是她称之为母亲的人,苏墨的恨突然被浓浓的同情代替,倘若她的母亲一生留在九里铺,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但父亲,至少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吧。
      苏墨越过苏文,慢慢走到宋华萍身边,伸出手,轻轻扶起她,宋华萍那身干练的职业套装上染上了各种饭菜的污渍,一向雍容华贵,光彩照人的苏夫人,现在,尽显落魄。
      宋华萍看向苏墨,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苏墨掏出纸巾,一点点的擦拭着宋华萍衣服上的污渍。
      苏文也走了过来,和苏墨一起,搀扶起了宋华萍。
      周老爷子指着宋华萍,因为愤怒,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你是苏老二的儿媳?棣远的事情果真是你做的?”
      宋华萍看着周老爷子,并没有说话,现在这种情况,一切说辞都是徒劳,一切争辩都是狡辩,更何况,周旬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于周棣远,所欠的,是这一生都还不清的了。
      宋华萍点点头,周老爷子雷霆震怒:“就为了钱?就为了名利?两个孩子,两个家庭都被你毁了,你真是可恨之极。”
      苏墨看着周旬,周旬的表情里除了浓浓的恨意,再无其他,苏墨傻傻的还想从他的表情里在看出一些其他不同的东西来,却只是徒劳。
      丛薇突然走到周旬身边,牵起他的手,说道:“阿旬,现在事情大白于天下,你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原来,自己于周旬,只是委屈,周旬与自己的点点滴滴,都是在刻意委屈着。
      丛薇看着宋华萍,说道:“宋阿姨,我的父母虽然接管丛氏,但对于经商之道却不甚感兴趣,这些年丛氏明着是我家的,暗里却是您大权在握,爷爷虽看得清楚却并不说什么,只是因为信任您,可您的所作所为却实在是太让他老人家失望了,这也就是为什么爷爷今天不来参加宴会了。”
      宋华萍抬眸看向丛薇,好像明白了什么,挤出一抹笑容,说道:“你父母虽然无为,却有你这样的女儿,也算是奇遇了,我原来是败给了一个孩子。”
      丛薇波澜不惊,淡淡的说:“这些年您暗里囤积地皮,拉拢股东,集资所建的那些地产恐怕并不在丛氏的规划当中吧。”
      宋华萍一副了然的表情:“李秘书原来是你的人,难怪,他故意引我上钩,再用假合同骗我,等我建好后再让当地住民把我告上法庭,说我非法占用耕地,然后再以这个为把柄召开股东大会,实行责任问责,把我踢出丛氏,让我独自承担赔偿款,这些都是你们的计划吧,真是好计谋啊,如此一来,何止是我,整个苏家恐怕都没有翻身之地了。”
      丛薇泰然自若,冷冷的说:“宋阿姨,只怪您太贪心了,忘了丛氏本就是我丛家的。”
      宋华萍点点头,神情里的不甘渐渐退去,绝望逐渐浮了上来,看着周旬,又看向周老爷子,苦笑一声:“我欠你们的恐怕是无法偿还了,现在,我也沦落至此,只希望你们见到我这幅样子可以稍稍好受一些。”
      说完,又看向苏墨,似有话要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慢慢拂掉苏墨搀着自己的手,转身对苏和安说:“离婚协议书我会寄到苏家的。”说完,转身离开,背影里满是凄凉,苏墨尽管怨恨,可这个人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这般境地,她又如何能够好受。
      宋华萍的离开,使刚刚的嘈杂瞬间静了下来,苏和安向众人说声抱歉,也转身离开,周老爷子直起身,招呼秘书送他回家,毕竟,突然承受一个如此巨大的秘密,作为老人家,他一时间怒气难消,丛氏夫妇见周老爷子要走,也紧随其后,招呼丛薇,丛薇摇摇头,并不愿意同回,丛氏夫妇并不勉强,起身离开。
      苏墨看向周旬,周旬也在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苏文突然挡在了苏墨的前面,冲周旬说道:“阿旬,宋阿姨已经如此,你难道还不满足吗?苏墨只是苏墨。”
      周旬并没有理会苏文,径自向苏墨走近。
      苏墨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宋华萍的那场商业阴谋,都是周旬和丛薇一手策划的,或许真如人们说的那样,这叫报应不爽,可是她,她却自始至终未做过对不起周旬的事情,所以,面对周旬咄咄逼人的眼神时,竟突然变得坦然。
      周旬一步步逼近,神色里透着让苏墨倍感陌生的感觉,苏墨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嘴,干哑的嗓音像没有生气的木车,艰难的跋涉着:“阿旬,从一开始,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复仇的工具是吗?你对我,只是利用?真的,真的就没有一点点别的感情吗?”
      周旬突然笑了:“苏墨,你还希望我对你有什么?你是谁?你是我这一生最恨的女人唯一的女儿,是我的棋子,是我的工具,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不要再痴人说梦了。”
      苏墨直直的看着他,难以置信,尽管也想到了周旬的回答会是如此,可还是不希望就这样由周旬凉薄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淡然说出来,苏墨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让泪水肆虐,她的心仿佛也有了一个洞,淙淙的流着无法止住的鲜血。
      周旬再次开口:“苏墨,痛苦吗?想去死吗?呵,你现在的痛苦和当年的我比起来只能算是万分之一,你应该感谢我的,苏墨,我这么早戳穿宋华萍,留你一个完璧之身,手下留情了。”
      苏文突然狠狠拽住周旬:“阿旬,你一定要这样吗?”
      周旬用力撇开苏文骨节泛白的手,再次向苏墨逼近,苏墨呆呆立在原地,原来,心死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原来,周旬当年的感受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是生无可恋的感觉,她的母亲酿成了周旬的悲剧,周旬一手策划了她的悲剧。
      她看着周旬:“我与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只有仇恨?只有仇恨吗?我,究竟哪里错对了你?”
      周旬冷笑一声:“或许,我曾经心动过,可是,我想我之所以放不下这段仇恨,是因为我不够爱你。”
      苏墨仿佛被什么重重打击到一般,后退一步,差点摔倒,苏文慌忙扶住了她,苏墨甩开苏文的手,向周旬走过去,紧紧抓住周旬的肩膀,绝望布满面庞,声音干哑:“阿旬,你当年是这样子的吗?也像我这般遍体生寒,生不如死是吧,你的放下,原来都是骗我的,是骗我的!”苏墨的嘴唇渐渐泛白,站立不稳,好似周旬稍稍一用力便会摔倒似的。
      周旬看着她,用力掰开她握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剥离:“苏墨,我们已经结束了,都到现在这种境地了,你怎么还有资格对我谈‘爱’这个字眼,你和你的亲生母亲还真是像啊,厚颜无耻。”
      周旬一脸嫌恶的表情转身欲走,苏文突然冲上去,扶住了接近崩溃的苏墨,望着周旬,突然笑了:“阿旬,我以为我无法阻止你但苏墨可以,但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不能了,只希望这次,你不会后悔。”
      周旬顿了一下,并没有转身,径自离开了这里。
      苏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绝望终于决堤,她想,她的爱情,她的支柱,她的信念,她的余生,大概是全都死了,她想,倘若她还能活下去的话,恐怕再也不会这样对待别的男孩儿了,她想,她余下的所有情感,大概,全都付诸一炬,化为灰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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