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66、醋意

　　苏墨在医院附近的粥店买好粥正准备返回病房时意外的看见了林童，林童正站在医院楼底下徘徊着，苏墨知她为何而来，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林童的肩膀。
　　林童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苏墨，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愧疚，苏墨笑笑：“他醒了，既然来了，不去看看他吗？”
　　林童向楼上望了望，摇了摇头：“还是不了，或许他并不想见我。”
　　“不会的，阿旬，从来都没有记恨过你，我想，他的内心深处对于你还是有喜欢的。”苏墨静静的说着。
　　林童看着苏墨，嘴角突然漾出笑意：“苏墨，你那么了解周旬，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周旬真正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
　　苏墨抬眸，脸上写着难以置信。
　　林童接着说：“还记得你在某天晚上被人欺负的事情吗？”
　　苏墨点点头。
　　“那是我花钱雇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尽管现在的苏墨因为周旬已经清醒的原因并不记恨林童，但突然从林童口中得知这样的真相，还是会觉得无法接受，毕竟那天晚上的状况是那么的千钧一发，倘若池芮谦没出现，恐怕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和林童这样无所谓的说着话都是未知数。
　　“因为，我一早就知道周旬喜欢你，所以伤害他喜欢的人也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现在想想，周旬可能真的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那时候我还只是好奇为什么周旬每次送我回家时都行色匆匆，往往还没到我家他便准备告辞了，后来那些受我雇佣的人告诉我说，每次他们准备对你下手时你后面都跟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让他们好几次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那时候我想到了那个人可能是周旬，你出事那天是我故意拖住了周旬，让他晚些时间离开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一边拼命成全我报仇的心，一边又拼尽全力护你周全，那时候，还真是难为他了。”
　　苏墨慢慢握紧了自己提着粥的手，指甲陷进肉里的痛苦都浑然不觉，果然，那些个独自一人回家的夜晚，那个总是走在自己后面一度被自己误会是坏人的人真的是周旬，只是宁愿被自己怨恨着都不愿意解释一句的周旬，宁可背负一个人仇恨的同时再背负一个人的怨恨，阿旬这又是何苦。
　　林童轻轻碰了一下苏墨的手，将有些失神的她拉回到现实中，苏墨听见林童又说道：“告诉你这些，或许可以解开你们的一些误会，让周旬可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当做是我对他的一些补偿吧，我就不上去看他了，麻烦你替我对他说声对不起。”
　　林童说完，淡然转过身去，慢慢走出苏墨的视线，苏墨立在原地，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样的阿旬，这样执拗的人，突然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阿旬喜欢自己，一度自己连做梦都未曾梦见的场景，忽然之间，有人这样对她说，叫她突然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苏墨回到病房时，看见张姨正在喂周旬吃粥，张姨像哄孩子般哄着他，周旬倒也听话，张姨“啊”一声，他就张嘴把粥咽下去。
　　苏墨走了进去，周旬的脸突然就红了，伸手欲夺张姨手中的粥碗，嘴里还嚷嚷着：“我自己喝就好。”
　　张姨将粥碗端到一旁，厉声道：“那怎么行，你现在身上都是伤，万一烫着怎么办？”
　　周旬抗议道：“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了。”
　　张姨还欲与他争辩，突然看见苏墨走近，顿时明了，笑道：“臭小子长大了。”端起粥碗转身离开，对苏墨说：“我去刷碗了，你就帮阿姨照顾一下小旬吧，他要是饿了，就喝你买的粥。”
　　苏墨点点头，张姨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旬一眼才含笑走了出去。
　　苏墨把粥倒到桌子上的碗里，转身问周旬：“周爷爷呢？”
　　周旬懒懒答道：“去工作了，陪了我这么久，连休息都没休息，就去工作了。”
　　貌似周旬还从未这样关心过老爷子，突然这么说，让苏墨微微诧异了一下，然后便看见周旬略带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只是你们这些人有眼无珠不识老子真面目而已，呵呵呵。”
　　“我见到林童了。”苏墨突然对他说。
　　周旬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还是无法原谅我吗？”
　　苏墨摇摇头：“不是的，她让我替她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周旬坐在那儿，仿佛在想一个很久远的问题，长长的吁了口气，好似终于卸下什么重担似的，淡然开口：“我怎会记恨她，她不再痛心就好。”
　　苏墨以为周旬会黯然神伤好一会儿，岂料没过多久，周旬便调侃道：“哎呀，说到底我这种玉面花美男帅哥就是人人都爱呀，是吧？是吧？”
　　苏墨瞬间狂汗，懒得理他这种没营养的话题，把粥碗端过来命令道：“喝粥吧。”
　　周旬抬眼看了看：“怎么又是小米粥？你和张姨是不是串通好了啊。”
　　苏墨并不理会他，轻轻挖了一勺，吹凉，递到周旬嘴边，周旬嘴角含笑望着她：“苏墨，我是不是第一个享受这待遇的人啊？”
　　“不是。”苏墨冷冷回道。
　　“什么，难道阿文这小子也享受过这待遇！老子下次非得灭了他不行。”周旬激动地在床上痛斥道。
　　苏墨见他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无可奈何：“关阿文什么事，是我父亲。”
　　周旬恍然大悟，嬉皮笑脸：“哎呀，我就说嘛，怎么会是阿文呢，呵呵呵呵呵，是吧，阿文长得又没我好看，是吧，呵呵呵。”
　　“你还吃不吃？”苏墨故作生气。
　　“吃，吃，当然吃了，我最喜欢吃小米粥了。”说完，张大嘴巴，等着苏墨喂食。
　　苏墨笑着把粥递过去，看着他边吃边啧啧称赞，一张嘴不停的张张合合，心想，这样，或许就很好了，或许就已经足够幸福了，已经没什么再苛求的了。
　　周旬因为受伤的缘故，周爷爷代他向学校请了假，苏文、郑飞、和胖子只要有空便会来看望他，周旬左脚行动不便，现在还不能下床，张姨和苏墨又都是女人，偶尔碰上周旬诸如大小便等一些生理上的问题时实在是尴尬，张姨还好，从小看着他长大，周旬也不需顾虑太多，但若赶上张姨不在，周旬就只能寄希望于苏文和郑飞他们了。
　　丛薇也来看过周旬几次，丛薇话不多，只是守在周旬旁边，偶尔会拿起一本杂志，一看便是一下午，周旬也不会故意找话题与她搭讪，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呆着，偶尔周旬无聊的很，晃着头寻找苏墨，却发现苏墨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只得继续躺在床上数天花板有几条纹路，长吁短叹，唉声叹气，丛薇似乎也发现了她每次来时周旬都极尽无聊，渐渐地来的次数也少了。
　　周旬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苏文把周旬的课本和复习资料统统拿到了病房里，敦促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周旬一脸嫌弃，嗤之以鼻。郑飞则把自己最宝贝的游戏机送给了他，让他在病房里打发无聊的时间，周旬扬起手指赞道：“知我者，郑飞也！”
　　苏文只是笑笑，并不和他计较。
　　苏墨出门打热水，苏文跟了出来，苏墨笑着问他：“怎么不在里面陪阿旬了？”
　　苏文笑道：“阿旬有了游戏机，就用不着别人了。”
　　苏墨轻笑：“他的确是这样，像小孩子一样。”
　　苏文帮苏墨打好热水，又一路帮她提着，临到病房时突然对她说：“苏墨，恐怕只有你才能填满阿旬那颗空洞的的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
　　苏墨一顿，抬眸看向苏文，苏文一脸严肃，像是在说着什么很重要的问题似的，苏墨淡淡的说：“阿旬也曾告诉过我他心里有个洞，我想这个洞可能与几年前他父亲逝世有关，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却并不知道。”
　　苏文愣了好一会儿，叹口气：“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但是我想，阿旬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出事那天你离家后，不一会儿阿旬便打来电话询问你的去向，我告诉他你出门见朋友，他便立刻挂断电话，我想他应该是担心你，所以跑去找你了，我预感到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便叫上阿飞赶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哪儿？”苏墨问道。
　　苏文苦笑一声：“林童和阿旬继母的关系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见到林童那天起，我便知道这是一场阴谋，而你们出事的地方，也是阿旬父亲和继母丧命的地方。”
　　苏墨暗暗吃惊，原来那里才是阿旬的梦魇，是噩梦的开始，难怪林童说阿旬不会去那里，那个地方对于阿旬而言，每见一次岂不是便要回想一次自己亲生父亲和自己最爱的女人双双丧命的场景，而阿旬，他究竟又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苏墨自从打完热水回到病房后就觉得周旬怪怪的，郑飞在的时候还好，郑飞和苏文一走，周旬便只是抱着游戏机一顿乱打，并不理会自己，苏墨为他削好的苹果他不吃，剥好的桔子他也不要，苏墨心里诧异着自己究竟又是哪里得罪了这尊大神了。
　　周旬还是冷着一张脸，苏墨走到哪儿他便故意不看哪儿。
　　苏墨觉得就算是死那也得死的明白啊，于是便问他：“你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周旬轻哼一声：“反正我腿脚不灵便，你们随便，爱干什么干什么。”
　　苏墨讶异：“谁嘲笑你了？”
　　周旬差点没口吐鲜血：“谁敢嘲笑老子啊，老子弄不死他。”
　　“那你怎么突然自卑了？
　　周旬吼道：“老子这叫自卑吗？啊？老子花容月貌，貌比潘安用得着自卑吗？啊？老子这是……。”
　　最后那几个字周旬明显是废了很大力气狠狠咽了回去，随后便又恢复了一张爱答不理的冷脸。
　　“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样，不愿看见我我走就是了。”苏墨似乎也有几分怒气，转身欲走。
　　“喂，我说苏墨，你脑子是不是有洞啊？看不出老子这是在，是在，是在……是在吃……醋啊。”尽管周旬最后仨字是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哼了出来，但苏墨还是听见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周旬脸涨得通红：“你说，你前脚去打水，阿文后脚就跟了出去，你俩在外边都干吗了？”
　　苏墨转过身去，轻轻走到周旬身边，慢慢俯下身，微微笑着，在周旬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周旬瞪大眼睛：“你、你们不会在外边干这个了吧？”
　　若不是周旬脑袋上有伤苏墨恨不得对着他的头狠狠地来一下，他的脑袋上才有洞，他才是真正的笨蛋啊。
　　不一会儿，周旬显然明白过来了，冲着苏墨傻傻笑着，苏墨走过去，帮他把床放倒，又为他掖了掖被角，周旬突然抓住她的手，对她说：“苏墨，现在我很幸福。”
　　苏墨笑着转身，准备离开，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眉眼里蓄着笑意，阿旬，我也是，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