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19、九、现在，是否可以停下来，看一看周围呢

　　宁可自己引火上身也不出卖朋友这事胖子一定会做，这点周旬和郑飞都很清楚，而接下来胖子即将面临着什么，他们也很清楚，他们曾偷偷跑去看过胖子，还带去了他最爱吃的烤鸭，胖子还是一贯的爱笑，自从和周旬成为朋友后，笑，成了他与人交流最常用的工具，然而今天胖子的笑容却让周旬鼻子发酸，一向都将内心波动溢于言表的郑飞早已在一旁哭成了泪人。胖子说谢谢你们来看我，好兄弟就是好兄弟，这事儿是他自愿的，后果他一并承担，倘若有人敢跑去老师那自首，就算他不被开除，他也会和那人绝交。说这话的时候他格外凝重的看了周旬一眼，周旬低声骂了一句，在胖子头上用力的摩梭两下，留下一句“好兄弟”便大步走了出去。
　　苏墨这一天都过得昏昏沉沉的，一天之中不停地有人来来回回从她身边经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会有人碰到她，她觉得如果他们准备报复自己，这应该也只是前奏而已，因为直到现在都没看见殷思锦。而周旬也绝不是那种看着朋友出事坐视不理的人。
　　一旁的池芮谦尽管还在睡觉但明显也发现了周围气氛的诡异。上次的酸奶事件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按说这种小事一般男生都会主动找女生和解，但池芮谦偏偏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而这自尊心在苏墨眼中则变成了他被周围女生惯得已经不可理喻了。
　　上午第四节课是自习，班上处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苏墨有些心神不宁，手边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偏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旁安静睡着的池芮谦突然爬起来推了推她，苏墨侧目，池芮谦从书堆里翻出一本数学测试题递给她，不忘调侃：“提神的。”
　　苏墨望着他,突然笑了，池芮谦略带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干笑两声，扭头睡去。
　　该来的终究会来，殷思锦的突然闯入让班上所有人都心惊肉跳，那扇门被她踢得发出巨响，连池芮谦这尊睡神都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不情愿的抬起头，低语：“这大婶，又是抽的哪门子风，不知谁家可怜孩子又惹到了这夜叉。”苏墨心想，那可怜孩子就坐在你旁边啊。
　　殷思锦径直向苏墨走来，本以为就她一人，谁料后面居然还跟着郑飞，苏墨没见过郑飞，却听说过他，据张姨说，以前每逢周末，阿旬都会带一群同学来家聚会，其中有个叫郑飞的，小伙子长了一双丹凤眼，模样虽比不上阿旬倒也算俊俏，爱耍嘴皮子，一看就是个花花肠子勾魂摄魄的主儿，可偏就叫人喜欢得紧，那群孩子里除了阿旬，她最喜欢的就是郑飞了。
　　今天总算见到了郑飞的真身，但今天的他显然和张姨描述的极为不同，眼睛通红，看向苏墨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
　　殷思锦走到苏墨面前，一挥手将苏墨桌上所有东西统统扫到地上，扬手便要给苏墨一记耳光，却被突然站起来的池芮谦牢牢抓住了手臂，殷思锦看向池芮谦的眼神尽是不屑：“怎么，你要和我作对？”
　　池芮谦笑笑：“我从不和别人做对的，这点你应该清楚，只是她的课桌上有我的东西，被你弄到了地上，你若给她两巴掌，又会吵到我睡觉，我，可是从不吃亏的，这点你应该更清楚。”
　　殷思锦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冷冷看了池芮谦一眼：“就算如此，你能阻止我吗？”
　　池芮谦还未言语脸便挨了重重一拳，郑飞挥舞着拳头对着池芮谦咆哮：“再妨碍老子，老子再给你一拳。”池芮谦擦擦嘴角，向郑飞扑过去，两个人打作一团。
　　殷思锦向苏墨逼近一步，脚狠狠踩着苏墨掉在地上的课本，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扭打在一起的郑飞和池芮谦都是一惊，扭头向殷思锦和苏墨这边望过来，苏墨脸上还留有清晰的掌印，池芮谦推开郑飞，朝苏墨奔来。
　　殷思锦是用尽了气力打下来的，这两巴掌甩足了力道，苏墨的脸红肿一片，一阵阵火辣辣钻心的疼。
　　看着这样忍着疼痛偏就不吭一声的苏墨，莫名其妙的，叫池芮谦心里丝丝抽痛，手举在半空，却迟迟不敢碰触苏墨红肿的脸，苏墨眼神没有丝毫委屈，那蕴着一层水气的眼睛反倒透着一股坚毅，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推开池芮谦的手，蹲下身，默默收拾着被殷思锦打翻在地的书本，殷思锦显然并不准备以这两巴掌来终结这场战争，像头猛兽般再次冲向苏墨，苏墨没防备，手被殷思锦划出深深一道伤痕，伤口很长，血顺着伤口涌出，池芮谦一个箭步冲过去，殷思锦仍旧不肯罢休的样子，池芮谦一把抓住殷思锦的手，眼里透着丝丝狠戾，薄唇轻启，铿锵有力：“你，够了。”
　　殷思锦和池芮谦交友一年有余，自认感情深厚，也见过池芮谦各种表情，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池芮谦，池芮谦是个不与人交恶的人，所以对谁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这样关心一个人她是第一次见，当然，这样愤恨一个人她也是第一次见。
　　池芮谦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想擦掉苏墨伤口溢出的血。苏墨从他手里接过纸巾，自己擦拭着伤口，待伤口不再溢血后，直起身，走到殷思锦面前，殷思锦一脸嫌恶，扬手又要挥过来，却被苏墨紧紧抓住，苏墨多年来干惯了农活，力气是很大的，殷思锦的手就好像被紧紧箍住般动弹不得，只听啪的一声，脸上挨了苏墨重重一巴掌，这次，苏墨用尽了力气，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她定定瞅着殷思锦，神情透着决然，她说：“我那么辛苦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那么艰难才能站在这里重新上课，不是用来给你们欺负的，我，没做过你们认为的那件事，所以，不会平白无故的承受你们的欺辱。”
　　这世上，可以平白无故欺她、伤她、侮辱她的人只有那一个而已，不过现在不会了，那份痴念，已经被他生生掐断，从此以后，苏墨，还是那个九里铺坚强的苏墨，除了自己，再无任何人可以依靠。
　　当殷思锦终于明白过来刚刚她是被苏墨狠狠扇了一巴掌后，愤怒再次决堤，只是这次池芮谦早有防备的站在苏墨前面，将苏墨牢牢护住。下课铃声突然响了，这是大课间，不时会有领导巡视，郑飞拉起殷思锦向外走，殷思锦挣扎着不准备离开，郑飞低低开口：“别惹事了，被领导看见就糟了。”殷思锦回头狠狠看了苏墨一眼，愤然离开。
　　班上开始喧闹起来，大家仿佛都约定好似的，走动间自觉避开苏墨和池芮谦这一桌，池芮谦蹲下来帮苏墨收拾散落一地的书，苏墨收着收着突然就笑了，池芮谦一脸疑惑，苏墨低语：“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打架，也算无憾了，就是代价有点大。”说完还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
　　池芮谦看着苏墨肿的老高的脸，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知道苏墨说这番话是不想自己为她担心而已，更不想让自己因为她刚刚被人欺负背负太多自责。他苦笑一声，本来他还想安慰她，想告诉她一切都有自己为她担着，可是眼前的姑娘强大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所以他只是默默收拾着地上的东西，然后默默的离开。
　　待苏墨收拾好课本坐回座位时，池芮谦也回到了教室，他手里拿着一块毛巾，站在她旁边，对她说：“毛巾用冷水浸了浸，敷一下脸吧。”
　　苏墨笑着接过去，说了声谢谢，池芮谦将椅子重重向外一拉，出奇的愤怒，他说：“苏墨，既然一开始就做好了被欺负的准备，后来又为什么要反抗，交给我不就好了吗？那一巴掌，你打的其实是你自己，殷思锦，是不会放过你的。”
　　苏墨抬头看向池芮谦，静静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心里似的，她说：“谢谢你，池芮谦，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
　　池芮谦坐回椅子上，将脸扭向一侧，不再看她，眼角却悄悄地湿了。他想，苏墨，有些东西，你何必自己承担，有些事情，你以为别人无法体会吗，或许那个叫周旬的不能，但池芮谦可以的。只是你，从未对周旬以外的男人做过任何停留。现在，是否可以停下来，看一看周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