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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百晓生的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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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百晓生的生意
当我昏昏沉沉,时间的流失在我脑袋里没有概念。
我也无所谓形象,趴在桌上一会儿打酒嗝,一会儿不安分的低嘲轻骂。
哪怕是小二前来通知自己必须与人拼桌,也不过是口齿不清的连拍桌面,嘟囔着对方听不懂的英文、强烈拒绝他的提议。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竟然就剥茧抽丝般拉扯出了微末的理智。
这之后它战胜了残留体内的酒精(我想是这样的)。
我趴在桌上,两眼灼灼。心中不无感慨,此时此刻的自己居然和酒肆的氛围那么的格格相入,还成了众多酒徒中的一个。
又很长一段时间,酒肆,鸦雀无声。
我把双手凑眼皮底下查看掌纹,视野清晰。于是疑惑,自己的双耳岂会酒后失聪?
猛然起身,扫落桌上的酒壶酒杯。
随后响起了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嗝!”
我稍稍庆幸,同时抚拍胸口。【大惊小怪嘛!】
“哎哟客官您这是什么事呐!”
“这是——”
“嗝!”【这人就是要我赔银子!】
小二总是眼尖、腿快,他迅速窜到我的眼前,“您不知道这时候来了什么人嘛,”他责怪着我的大意,“哎哟!就先醒醒酒吧!”
【仍是要我赔银子!】
【这人就是见钱眼开!】
我一把挥开对方的爪子,下一刻自己却被泼了满脸的水渍,不禁皱起脸。
“客官您……”
“你说来了‘什么人’?”
“是那位百晓生。”
我看到小二小心翼翼地指向一角,又带我去瞅两旁的大伙儿。
他们望眼欲穿,恨不得把大门盯出个窟窿(好在所有的大门原本就从土墙上抠走了方方正正的或扇形状的一部分);他们满脸激动,连心爱的酒杯都已经甩脱手;他们或站或坐,只是现在都保持了上一个动作。
我抹一把脸,水渍的清苦味钻入鼻间。
“客官给您擦擦吧。”小二说着抽下肩膀上的抹布,一副待要上前帮忙的动作。
“不用。”
“这不是办法,客官。”
“醒酒汤?”我指自己的脸上。
“桌上准备了一碗醒酒汤,像客官这样的,掌柜的今天有特意交代的。只是刚才不小心给客官您泼了。您……”
“我已经酒醒了。”
“客官没事就早点离开这里、今天这里、反正您酒醒了就行!”
我沉下脸不语,继而满意小二的眼力见,他甩起抹布就嘀咕几句地方话,接着走开。抬头眺望。我的视线追寻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口。心中狐疑那人怎还要在门外磨蹭。
良久,声音虚实传来:
“没迟来吧,大家?”但是十分清晰。
我皱眉。【又一个习武之人。】
酒肆的门口,当那人身形颇有“人比黄花瘦”的意味,携同苍白的面色出现,我一瞬间印象深刻他的“药罐子”形象。
百晓生,他的行动这时候相对整个寂静的酒肆被无限放大。
他一脚抬起,跨进门槛。
他倒像极了回自己家,没一点见外和不自在,闲庭信步地欺近众人。
再细看,他烫金紫衣勾勒欣长身姿,不负一身高雅的气度;
富贵牡丹盘踞胸口、后背,雍容尽显而无捎带脂粉的俗气;
黑漆长发简单缠裹,发髻借以一支红褐色玉簪固定;两鬓散发则松松下垂至后肩,底端各坠两粒圆润宝石。
从容。步入。
我埋下脸,打量起自己的衣装。
不仅衣襟胸口湿了一片酒水混合物,而且下摆被磨破一个指洞。
再往下,探出双脚,看见靴面沾了厚厚一层黄泥;
抬起后跟,甚至有除了草屑的、属于某动物的排泄物,当我上下踢动小腿,它们尽管随风摇摆,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就显摆着自己的存在。【简直任性!】
两相比较,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那边百晓生开始做领导人发言:“大家都明白规定,生意一买一卖,只许三人,一旦成功,买卖就此结束。”
“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啊你?”有人问。
“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要知道是谁对雷摄天下毒手!”
百晓生微偏过脸,只几秒,然后淡淡反问:“有准备一百万两银子吗?”
但闻壮汉怒喝:“熊个病痨鬼!老子是要替天行道!”
百晓生脸色不变:“看你把武林盟主打败,这一天消息免费送上。”
我眼角瞥见“大嗓门”张了嘴还待叫骂,幸而一只大手从旁及时捂上他的口鼻,又将人拖走出人群这才了事。
又一人上前,与百晓生面对站定。
男人满面虬须,虎背熊腰。看他双目精湛,站姿笔挺,想来性格坚毅之人。
我想起这人原本坐在窗口,安静饮酒。
这时男人开口,一嘴的川音,要求:“一张鹿皮。”
“一张鹿皮。”他重复,语速放慢。
“确定吗?”
“一张鹿皮。”
我心头一跳,为这一连三次的肯定句预感不好。
百晓生听后抿住下唇,右手抽出袖中手绢。他将嫩黄色丝质手绢轻轻抵在唇口,轻咳。
稍后回答:“为了一张鹿皮,即便是子虚乌有,你出一万两黄金,愿意吗?”
男人川音浓重,回商:“八千两黄金。”
百晓生逐渐轻扬唇角,思量的目光却紧盯男人不放。
我猛然记起:自己是来寻百晓生做生意的。
早在几日前我就听闻了百晓生的一个约定。米恒酒肆,百晓生放出话说要在米恒酒肆“解答”三个“谜题”。说是解答谜题,不过是拿别人的秘事做钱财交易。约定的日子正是今天。而不难看出,百晓生是有备(料)而来。
“八千两黄金。”
百晓生慢条斯理说,“两天后,这里再次约见,到时候钱货两清。”
男人点头:“成交。”
周围有人议论又纷纷。
【忐忑。不安。】
百晓生,知晓百家事。
通俗了讲,百晓生就是个贩卖消息的商人。
但凡混迹江湖的人知道,从百晓生嘴里挖出消息除非了他们掏腰包砸金子进去。
因为百晓生爱财。
百晓生的排场不大,独来独往,这也众所周知。
可是没人会在百晓生面前选择放肆(并不是每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都有“大嗓门”的孤陋寡闻)。熟知江湖轶事的人清楚,百晓生本身就是一本活武林秘籍。况且得罪百晓生的人在第二日都横死了荒野或街头。
以上两点可说是人们敬畏百晓生的全部理由。
毕竟这个男人在实力卓越的情况下,又下手无情。
我按揉涨疼的额角,企图让疯狂的头疼消失。
买下鹿皮消息的男人挤出人墙。
然后消失在眼前。
【不得不对他留神。】
【我知道!】
并不是为了男人有可能被人跟踪而担忧他的钱财和性命。是更隐秘的,我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他们不知道,一张鹿皮能够引诱凶残的杀戮。现在在场的武林同道们,他们还不知道价值八千两黄金的鹿皮究竟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即使已经被卷入圈套,仍不知情。
危机和安逸结伴而行。目前。
《雷鲨》、《邪毒草》、《玉颜心经》,当我知道别人的不知道,这并不代表我拥有预知的能力。我深知自己平凡,不会预知未来。
若要我说,我只是在更早的以前,参与了从前。
若要我说,我只能吐露,这是某个混帐提献的计策,他要把江湖搅和成一堆烂泥巴。
是否将来,江湖和武林乌烟瘴气,又是否多出许多梦想破碎的人?对此我郑重许下一诺,现在,朱瞻基不会允许计划停止。
以后也决不会允许。
我十分明白它的重要性。明白,它可以使大部分的致使大明江山不稳固的不良因素——里的、外的——消失。
“第一笔买卖做成。”百晓生宣布。他收回黄手绢,视线逡巡众人。
“没有钱就可以先走了。黄掌柜,对吗?”
“铁掌门输完家当就这么快手头宽裕,酒水钱不便宜的。”
“莫女侠不适合男装。”
“李少侠下一次离家出走不要忘了带钱包。”
百晓生的点评让上面四人面露尴尬和难堪之色。尤其涉及钱财问题的两位老前辈,敢怒不敢言地缩在椅子里开始面色发青发黑。
这时候值得一提百晓生的一大规矩:百晓生向来自己决定第二笔买卖的买家。
由此可见,以上四位已经失去谈判的资格。
挑剔的百晓生,微移步伐,然后,本该上前一步的脚侧向左方。
他向我走来。“你——”
“你……”
“赵卓尔。”我打断他,“取卓尔不凡的前两个字,加上赵姓。”
“你是……”
“是谁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有输光家当,也没有出门忘带钱包、或者一个姑娘家。我自己有做生意赚钱。”再一次擅自打断。
蓦然百晓生浅笑,眼中寒意渐深。
下一瞬,他凑至我耳际,低语:“武当派第六代弟子赵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