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瑟雪烟花

3、月光洒进不眠屋（3）

　　五：我是你的月光，不离不弃
　　夕阳照在回家的那条熟悉的下坡路上，但她的眼前，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话：此病人患有的眼疾不久后很可能会导致失明。
　　她不想告诉他，这样的事情，真的不值得分享。

　　刚进家门时，他依然在灯下看着书。现在天已经快暗下来了，月光也会再次洒进来。
　　“铭烨哥哥……我…...”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我拿到诊断结果了。”
　　夏铭烨没看向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一定是快失明了……”他如此绝望的样子，晓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心痛，点点头。她不想让他知道结果，也不想欺骗他。
　　现在的她才明白五年前的自己许下的诺言是那么单薄，经不起时光和命运的摧残。她原以为能够温暖他孤独的内心，但到头来，一直是他在付出，他用自己天空的彩色换走了她灰色的天空。或者说，他的天空也是灰色的，只是把自己剩余的，支撑他的生命的那么一点阳光给了她。
　　看着她好，好像自己也就好了。
　　他就是这样想的，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他合上书，目光呆呆的落在眼前的墙上，自嘲般的笑了笑：“晓月，两年前的那次广播里，我说我喜欢过你，是真的。”
　　“……”她听罢，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哭了出来，而是镇定地继续问他，“那么，现在呢？”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没有看向她，最后他摇摇头，答道：“妈妈去世之后，我便明白了，你只能是我的妹妹而已，而且我是你以后算得上的唯一一个亲人。所以，我明白了我不能再那样沉沦下去。我爱你，但现在已不是爱情。”
　　她听他讲完这段话，仿佛所有一瞬间都明白了。是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吗？可他说过他曾爱过我，不过，那也只是曾经而已。她想着，一直看着他，目光一点也不转移。
　　“晓月，你大学毕业之后也就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再养你三年，你就，你就忘记我吧。”他如是说道，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不！我说过了要成为最爱你的那个人，我要一直守护你！”她向他大声的说了出来，像把自己内心的所有话都放在了这一句话上，全部告诉他。她扑进他的怀里，再一次的哭了出来。
　　“铭烨，我爱你，”哭了一会儿的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使你永远都看不见了，我依然是你的那一束月光，不离不弃。”

　　来年7月，大二的暑假来临了，晓月却一直没有回去过。
　　这么漫长的一年里，她打过夏铭烨的电话数次，可是当她听到从关机到停机的那一刻后开始，她便明白了，他说的忘记提早到来了。
　　他也没有联系过她，甚至搬家了。原本的那套房子留给了晓月，但是里面一切关于他的东西，关于他的回忆，他都带走了。只是，晓月每个月还会定时跑到银行去，只为看看银行卡上上涨的数字，这才会让她心里还自我的认为夏铭烨还挂念着他。
　　夏铭烨没有食言，但他的突然消失却让晓月的天空又变回了原本的灰暗，那句誓言也随着他消失了。

　　又是一年，直到她大学毕业了，她都没联系上他。不是她找不到他了，只是累了，暂时放弃了。如果命运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话，她也只有顺其自然。生活的疲倦让她原本热情的心麻木了，命运的注定也让她知道该忘记他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可是每到晚上，有着月亮的晚上，她就又会想起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她说了她爱他，她说了要成为他的月光。
　　但是如果她曾经的天空是他心中的太阳照亮的话，那么她的月亮也不过是太阳给予的光亮而已。如果没有了他，她怎样发出这一束明亮的月光？即使她的月光照进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屋子里，也不过是空荡荡的，在他离开以后，终于睡着了。

　　六：你很爱他，只是缺少勇气
　　屋外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位沙龙小姐拿了满满的一盒面膜，带着礼貌的笑容走了过来。
　　晓月垂下眼眸，当她看着他和那个女孩撑着伞走出沙龙时，全身像被人抽尽了力气一样。她终于看见他了，多年来的爱恋和想念终于又无声的结局。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耳后的《谢谢你》刚好放完，转成了另一首《给我一个理由忘记》。

　　“给我一个理由忘记，那么爱我的你
　　给我一个理由放弃，当时做的决定
　　有些爱越想抽离，却越更清晰
　　而最痛的距离，是你不在身边却在我的心里……”
　　她唏嘘，她没有履行她的承诺，还需要什么理由。她爱他，可惜他永远不是属于她的。

　　这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靠着一纸毕业证书进入了一家还不错的公司上班。
　　当年那个来到广播室点歌给她的男孩在知道她是秦晓月之后，苦苦追了她三年。她明白，也许他爱她就像她爱着夏铭烨一样，如此深情。她不能因为自私而去破坏他人的愿望，即使她还不知道当时的夏铭烨到底是因为自私，还是因为太爱她才放弃了给她一个实现诺言的机会。
　　大学一毕业，她就答应了那个男孩，他叫许泽君，同样好听的一个名字。
　　许泽君和她在一个公司上班，他会宠溺的叫她月月，他会在每天早上打电话叫她起床，会在每天晚上打电话对她说晚安。他还会在每天下班后和她一起去她喜欢的的餐厅吃饭，再去电影院挑一部煽情的电影消磨时光。太多太多情侣之间会做的事，他们都做过了。这些也是夏铭烨和她在一起没有发生过的，哪怕以一个亲人的借口对她说晚安都没有过。
　　可她还是记挂着他。

　　没有许泽君陪她的时候，她就会去美容沙龙。自从她在那里看见他后，她就更喜欢那里了。
　　他要她与他相忘，她没有办法答应，也没有办法拒绝。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午后，她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主动上去打招呼：“你好，我常常看见你在这里，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吗？”
　　女孩看起来挺可爱的，皮肤白白的，有着小巧的鼻子和花瓣般的嘴唇，但就是看不见她的双眸。晓月看见她的这几次中，她就一直戴着一副墨镜。
　　“你好，我是这里负责人哦。不是客人。”她淡淡的笑了笑，双手熟稔的整理好面前的柜子，但脸却是向着晓月的。
　　晓月隐约的感觉到，她看不见。

　　“你认识一个叫夏铭烨的男子吗？”她终于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嗯，他是我的男朋友。”她听见晓月提起他的时候，好像很自豪般的回答道，脸颊上也泛着少女的红晕。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晓月眼睛一亮，继续问道。“这个啊，说来话长了，好几年前了吧。”她道。“那么你们……算了。”晓月有着太多的问题了，那么久没有见到他了，有太多话放在心底。
　　“如果你找他有事的话，我给你他的电话号码。”她接着说道。
　　语落，晓月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她一颗心地想见见他，想听听他的声音，亲耳听听。

　　打通他电话的时候，她就在他们曾经的那个屋子里，一束月光落进来，一如往常。
　　“铭烨……是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依然没变，依然那么好听。“铭烨，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想见你……”她同样说出了当年他对她说出的那句话，我想见你，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我不想见你。”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有那么几分钟后，她拿着手机的手才滑下脸颊。
　　她想不通，什么时候，他变得那么冷漠了。她抱头痛哭，真的，已经不知道为了他哭了多少回了，就在这间屋子里。

　　许泽君想在过年之前带她回他的家乡，他的父母说，如果真是个好姑娘，就让他们订婚。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个晚上，她又来到了美容沙龙。
　　她找到那名女孩，告诉她自己是夏铭烨的妹妹，可没想到的是换来了那名女孩的冷笑：“你就是那个所谓的，铭烨付出所有心血养大的女孩？”
　　“对，我就是。”晓月说完接着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她又问道，脸上依然挂着一抹冷笑。
　　“你知道什么？”晓月反问。
　　“我都知道，铭烨都告诉我了。”她冷冷的语气让周围的冷空气瞬间又降了几度。
　　走出美容沙龙时，晓月已经顾不上周围的寒冷了，她想不到，所有真相在一瞬间知道之后，是那么的难以承受，那么的寒冷刺骨。
　　夏铭烨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她也是那个她认为是自己仇人的女人所生的。和自己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母亲才不是生自己的女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早早的就抛下了她，另一个不顾她对她的想法，依然对她那么好。
　　她的父亲是因为家庭原因才和夏铭烨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夏静秋分离的。父亲的家人逼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也就是养了她那么多年的那个女人。
　　夏静秋把这一切告诉夏铭烨的时候，已经是夏铭烨爱上她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办法，在不破坏道德伦理之下，他放弃了爱她，从此把她当成了自己最爱的妹妹，或者说，她本来就是他的妹妹，他只是暂时对她的感情理解错了。
　　那个女孩还告诉她，当年她上大学的所有学费都是她家给的。
　　她爱夏铭烨，甚至把自己的眼角膜给了他。
　　夏铭烨答应她，只要她能再助他把自己的妹妹送进大学的话，就和她在一起。
　　晓月点着头说自己都明白了，可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明白，他既然是自己的亲生哥哥，为什么又要与她相忘。
　　星空美丽，冬天的星空也可以那么美丽。
　　晓月走出沙龙的大门之前，那个看不见了却如此乐观的女孩对她说：“秦晓月，你很爱他，只是缺少勇气。”
　　对于这句话，她默认，深信不疑。

　　尾声：月光永远那么宁静，而她的太阳，不再会是他了
　　看见许泽君的父母的那一瞬，她勉强的笑着，牵着许泽君的手，说了一堆千篇一律的见面词。
　　吃晚饭的时候，他的父母也笑着对她说：“你是不错的女孩，能遇见你真是我们家小君的福气……对了，晓月啊，你家人呢？那天也让小君这个女婿见见他们啊。”
　　“我只有一个母亲，但是不久前去世了。”她愣了愣说道。
　　“……这样啊，那么晓月啊，等你和小君结婚后，你就把我们当成你的父母吧……唉，真是个可怜的女孩……”许泽君的母亲露出怜爱的神情，叹道。

　　吃完饭，她和许泽君出门散步。
　　路灯下，许泽君帮她理了理围巾，轻声的问她：“月月，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哥哥吗？怎么告诉我父母的时候只说了你的母亲呢？”
　　晓月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泽君，别提他了好吗？他……又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他也有他的生活了。”
　　许泽君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抱了抱她，宠溺地说道：“好，就算你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以后，你也有我了，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我们是一家人。”
　　她闭上眼，把头埋进许泽君的怀里，没有哭泣。

　　月光永远那么宁静，而她的太阳，不再会是他了。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