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瑟雪烟花

2、月光洒进不眠屋（2）

　　三：谢谢你
　　夏铭烨的母亲死后，他担起了抚养晓月的任务。
　　那一年，他24岁，她17岁。
　　他的职业是电台广播，他没读过大学，还是他的母亲帮他从熟人那里争取来的。他非常珍惜，很敬业，有终身都从事这份职业的想法。
　　晓月读高二，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需要的经费很多，她担心夏铭烨承担不了，有想退学的想法。

　　“铭烨哥哥，”她对着刚下班回来的夏铭烨说道，“我想退学。”
　　他奇怪，不明白成绩好好的晓月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他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晓月？你不是学得好好的吗？而且还有一年就要考大学了……”他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他：“就是因为这个。上大学需要很多钱，铭烨哥哥，你一个人是承担不起的。”她刚说完，夏铭烨就字字铿锵的向她保证：“晓月，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你只要用心学习就好了。至于上大学的钱，我来负责。”
　　晓月听到这一番让她安下心来的话，顿时热泪盈眶：“为什么？铭烨哥哥，我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你的母亲本应该恨我的。我本就是一个包袱，为什么你还对我那么好？”
　　月光淡淡的洒在夏铭烨干净坚毅的脸庞上：“我的母亲没有恨过你。如果她是一个狠毒的人，记仇的人，那么她根本不会将我抚养大。”
　　晓月听他这么一说，愣住了。她知道，她不该在夏铭烨面前说他的母亲，毕竟那么些年来，他的母亲，对她还是很好的。
　　夏铭烨转身看着窗外的月亮，轻轻地说道：“至于我，我不会抛下你的。因为是你先给了我温暖与信心。”
　　是吗？是自己先相信他的吗？对啊，是自己先说要成为对他最好的人啊。可是呢，现在的她什么都没做到，倒是让铭烨哥哥为了自己操心……她想着，眼泪布满了清秀的脸庞，她扑了过去，紧紧的从他身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只轻轻地喃着他的名字，别的什么也没说。
　　夏铭烨闭上眼，并没有回应她。
　　在他的心中，她永远是他半路上遇上的一个妹妹，也只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晓月不敢告诉自己，每当晚上写完作业之后，都要打开收音机，听一听夏铭烨的声音。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温柔，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她不敢告诉自己，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自己的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

　　又是这么一个晚上。
　　客厅里萦绕着夏铭烨的声音：“各位听众，我们又在一个温馨宁静的夜晚相会了。不知道各位现在是以什么心情在听着我的广播，但是请允许我在这里诉说一下我的心情。我在不久前失去了母亲，现在我的亲人只有一个妹妹。我和她相依为命，也担起了抚养她的责任。可能会有听众问我会不会后悔，我给的答案是肯定不会。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是她相信了我，给我了温暖和信心。所以，我感谢她，并且不会放弃她。现在，我说完了我的故事，想放一首我和我妹妹都喜欢的一首歌，juju的《谢谢你》。”
　　晓月忍住的泪水在《谢谢你》放起的时候，终于再次喷涌而出。
　　原来，他是那么在乎自己。

　　“……
　　成千上万的星星描绘着天空
　　在数不尽的爱的日子里
　　想要一直书写对你的回忆
　　现在是多么庆幸
　　可以遇见你
　　……”
　　她听着juju的歌声，终于下定决心在歌曲放完后，给电台打电话。

　　歌曲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夏铭烨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这位听众，你好。”他礼貌地说着。“你好，请问，你对你的妹妹就只有亲人的感情吗？”她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她想，如果他是喜欢她的，她要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是不喜欢她的，她也要所有人都知道。
　　即使她故意装出的声音，也被他认出来了，他用笑意的语气说道：“很有可能，我喜欢过她。”
　　她哑口，不知道怎么再回答他，但是心里却充满了欣喜的情绪。
　　她还是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看向窗外的一轮月亮，月光依然温柔，洒进屋子里，落在她感动而哭的泪水上，映出熠熠的光辉。

　　四：晓月，我想见你
　　晓月不知道在上大一的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淡忘了夏铭烨。
　　她却是一直痴情着，在和他相处的这么些年来。而他会在乎吗？如果说有这么一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爱情，那么也只是生命里的一段小插曲罢了。
　　晓月没有再去问过夏铭烨那晚他说的那句话，更没有问过关于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有些事情，真的不必追根究底，他能说出那么一句让她感动的话，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个社会，这个城市已经带给他很多压力了，她没有必要再去问清楚。爱了就是爱了，多说无益。

　　晓月考上的是另一个城市还不错的一所大学，夏铭烨为她付清学费的时候，她张了张嘴，想问他哪里来了这么多钱，可是还是沉默了。

　　大学的生活真的很丰富，晓月加入了很多社团，最让她喜欢的是广播社。她自己也不知道，再淡忘了一个人之后，还想去做关于他的事情。
　　她在广播社里负责音乐点播的版块。
　　那天下午天气晴好，她刚到了广播室，放下了背包，拿着一杯水想先清清嗓子的时候，一名高高的男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同学，你好，我想点播一首歌。”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是个很阳光的男孩。他很礼貌的对她说道。
　　“什么歌？点播给谁的？”她问。
　　“juju的《谢谢你》，我想点播给大一中文系的秦晓月同学。”他说着，又笑了笑，笑得那么可爱又天真。
　　晓月愣了愣，想说些什么，却只咬了咬唇，打开电脑，拉出了熟悉的《谢谢你》。
　　“同学们，我们又相遇在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今天的音乐版块第一首歌是点播给大一中文系的秦晓月同学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juju的《谢谢你》。”
　　“谢谢这位同学，我从没来点播过歌。同学你应该是广播社的吧，听说秦晓月也在那里，就是不知道她是负责哪一块的……对了，同学你叫什么？”他看晓月放好了歌，顺便问了一句。
　　“今日之缘，明朝逝水。同学你又何必问我呢。来我这里点歌的同学那么多，我也记不清你们。”晓月不想告诉他自己就是秦晓月，聪明的拒绝了他。
　　他呵呵地笑了两下，走出了广播室。
　　晓月看得出来，他喜欢秦晓月，可是她早心有所属。

　　每到深夜，晓月总想打电话给夏铭烨，可也总是拿起了电话，又放下。
　　虽然淡忘了他，自己也开始了新生活，但是却难免在深夜的时候会想起他。在白天的时候，她一直在忙着别的事情，没有时间去想他。一到深夜安静之时，他就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
　　不是淡忘了他吗？她想着，又摇摇头，有些人，不是不去想就可以忘记了，不是得了失忆症，是永远忘记不了的。
　　他永远住在她的回忆里，那么美好。

　　大一下学期刚放假时，夏铭烨打来了电话，她想，已经整整好几个星期没接到他电话了。之前接到的时候，他都只会问：“你过得好吗？”或“你生活费够吗？”之类的。她都会给好的答案，她不想要他的钱，她不想再给他负担。她自己也在外面兼职赚点钱，没告诉他。他不让她去工作，一定坚持要每个月都打生活费给她。她看着信用卡上上涨的数字，心里不知道该想什么，嘴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给予她的，不一定是爱情，但这份沉重，她怎样都还不起。

　　这次，也不例外，短暂的通话。但不同的是，他一开口的内容。
　　他说：“晓月，我想见你。”

　　他语落，她没回答，便挂了电话。
　　她没有犹豫，立即上网订了一张回家的火车票。可没过一个小时，她便退订了那张火车票，改订了一张飞机票。她想早点到家，她也想他了，她也好想见他。

　　飞机票上的起飞时间是第二天的的早上。果然很快，她下午就回到了家。
　　她拿着家里的钥匙，故意犹豫了一下，才打开了家门。

　　阳光落进客厅，照在逆着光的夏铭烨的侧脸上，是那么好看。
　　他正在看书，神情很安静，和几年前，晓月记忆里的他没有区别。

　　“铭烨哥哥，我，我回来了。”她放下手中的行李，走向他，每一步都没有声响。
　　他放下书，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她：“晓月，你好美，你依然没变。”

　　晚上她做了自己的拿手菜，也都是夏铭烨喜欢的。
　　吃饭的时候，先是两人很沉默，晓月也悄悄的看向了他的眼睛，好像失掉了曾经那专注的目光，而是越发涣散了。
　　她看了他好久，他才反应过来，目光对上她：“晓月，你也看到了，我的眼睛比起以前越来越不行了。我想，我不久就会失明了吧……所以，我叫你回来，是想再看你几眼。”他淡淡地说道，而晓月也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软弱与无助，也许，她依靠他那么久了，他也累了，是该她履行她说过的话了。
　　“那么你去过医院检查了吗？”她担心的问道。“没有。”他看似无心的回答道。“那你怎么能确定呢？明天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看才能下结论。”她坚定地说道，而他听了只是轻轻点点头，表情依旧宁静。

　　医院灰白的墙和难闻的浓重的药水味让他忍受不了，他对晓月说道：“晓月，我想先回去了。反正我也检查完了，我不喜欢待在医院里。”
　　晓月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她在等着诊断结果。可是她也想离开这里，她也害怕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她也软弱，不敢接受现实。

　　拿到那纸灰白的诊断书时，那上面的一句话让她一瞬间停止了呼吸，忘记了心跳。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而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没想到，有些事情，越是害怕发生，它就越会发生。他曾说过的那句话终于实现了。他说：“晓月，你不必为了一个最终会成为瞎子的人犯傻。”
　　可是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愿意为了他彻彻底底的犯傻一回，因为在她的生命里，她许了他要成为最爱他的那一个人，她说到做到，哪怕这条路上会有很多障碍，她也不后悔，就像他也不曾后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