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归家》沙寒影

4、（四）执恋

　　这是一座孤坟，孤单地立在树林深处，无名无姓的待了十年。又或许，他连坟都算不上，因为知道它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座衣冠冢。

　　“阿次，十年了，我们来看你了。”阿初和俞晓江走到墓前。

　　天，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阿次，这一仗终于打完了，你在黄泉路上，也应该安心了。”俞晓江捂着嘴，压抑着哭声。

　　阿初无言地递给他一块手帕。

　　俞晓江擦了擦眼泪，道了声谢，然后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这些年的大事小事。而阿初却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块无名碑。

　　看到阿初脸上依旧的笑容，俞晓江忽然觉得很心痛，她勉强地笑了笑，“阿初，我还要处理一些事，先走了。你和阿次，单独呆一会儿吧。”

　　阿初没有回答，但俞晓江知道他听到了，她又擦了擦眼泪，自行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阿初没有回头，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变得苦涩，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摸上墓碑。

　　“阿次，我好想你……”

　　泪，就这么毫无预计地落了下来。这一刻，没有什么顾忌，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好好诉说十年来的相思之苦。

　　“阿次，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抗战结束了，日本人投降了。但是我知道，和平只是暂时的假象而已。国民党不会收手的，内战，怕是要爆发了。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我怕是不能常来看你了。”

　　“以前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么累，你以前，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呢？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不过不要紧，我还有时间。只是，没有你在身边，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不过，阿次，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还留下那封信，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阿初却忽然笑了。

　　“那封信，那封信，你说希望我把你和荣华葬在一起。我知道你是气我的，你爱的一直是我对不对？你只是想知道我爱不爱你对不对？阿次，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说过，我爱的一直是你啊，从来没有变过。我杨慕初爱的，一直都是一个叫做杨慕次的人。你想让我吃醋，我承认我真的吃醋了，你只能和我葬在一起，别人想都别想。阿次，你看，我真的吃醋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阿次，你说，如果当初我不怀疑你的心，你也不怀疑我的心，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应该会的吧。只是，我太固执，你也太固执。呵，这一点我们倒挺像的。我一直认为老天不会给我一份完美的爱情，所以一直怀疑，一直怀疑。后来呀，老天生气了，他就真的收回了它赐予的幸福。所以，阿次，如果有来世，你一定要等我，我们一定还会再相爱，老天今生收回的幸福，来世一定会还给我们的。”

　　“阿次，这些年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有时候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仿佛看到了你。是不是你没走，而是躲在了镜子里，我看你的时候，你也在偷偷看我。你一直都在，只是害羞不肯出来，是吗？不要紧，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

　　“我等你一辈子。”

　　“阿次，你……在听吗？”

　　沉默了半晌，阿初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俯身在墓碑上轻轻一吻。

　　手指不舍地在墓碑上流连，阿初再次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明年我再来看你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向着远方走去。

　　单薄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为淡淡的一抹，消失在天地间。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