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之诗酒篇》幽并客

5、诗酒少年游

　　古镇石巷，青屋碧瓦，远处泼墨青山，近看素练弯水。这江南古镇在细雨之中，朦朦胧胧仿佛一幅画卷慢慢铺展开来。
　　而这时却有一骑一人从画里走了出来，让早起倦醒的古镇有了些生气。近了才发现这一骑是匹羸弱的老马，这一人却是一个俊秀的少年，搭配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少年看去不过二十年龄，身上随便穿了件黑色的斗篷，头上顶着个破烂的斗笠算是用来遮雨的，左侧腰间挂着一把斑驳的长剑，手中却擎着一壶酒，好一副浪荡剑客的模样。
　　“浪荡天涯路，匹马任自游。
　　残剑匣半把，美酒藏一壶。
　　兴起击铗歌，意尽向酒求。
　　惯饮风雨雪，只影不停留。”
　　少年不时饮一口酒，然后信口吟上一首诗，慢慢的就走进了镇里。马蹄滴答滴答的踩踏这青石路，和着他的吟唱，在这宁静的清晨，愈显的响亮起来。
　　只不过此时镇上人都早已醒来，再者江南人性情温和倒也没有引来人们的咒骂。要是在冰天雪地的关外，或者风沙漫卷的漠北，本来那里的人性子豪爽要是再来上半斤烧刀子，怕是要刀剑相向了。
　　“哈，这江南果然不是辽东漠北能比的，青山绿水，烟雨氤氲，熏的人都有些醉了，比这烧酒还要厉害几分。”少年用力的吸了口气，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是喜欢江南还是手中攥着的酒壶。
　　要是再过个几十年，等自己老了，拿不动手中的剑了，便来这里养老。但要是如今热血年少，诗酒天涯，在这里反而会磨去了身上的锐气，少年心中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风雨天涯行孤客，长安陌上有箫郎。要是他们晚归隐十年，或许他们倒是可以同舟载酒，把剑言欢，做个忘年之交。
　　本来他开始还是有些遗憾的，而从前两月起从江湖上渐渐传开消息，陆云亭因怀纯阳心法，被江南江北黑白两道人所追杀。重伤遁去，一个月前突然又出现，从江南携手红颜，一剑却百敌，去往淮北之地。
　　而这里就是经过的必经之地，所以他就单人单骑单剑来到了这里。他就是想知道十年之前的最强的剑客和当今江湖新秀谁更胜一筹。当然了比试完后再尽兴饮上一壶，更遂了他的心思。酒和剑对他来说都是缺一不可的。
　　“御风，看来我们有朋友来了。”少年突然拍了拍□□的老马说道。御风，要是让别人听到，怕是要笑掉大牙了。这么一个又瘦又老好像还有些病的马，走路都有些蹇足了，双眼也浑浊的不见了精光，居然也敢叫御风。
　　然而，这匹被唤作御风的瘦马，仿佛能听懂少年的话一般点了点头，停了下来。看到这一幕，或许那些笑掉牙的人又会惊得合不上嘴了。
　　“生有何欢死何苦，匣里有剑囊有酒。匹马行游天地间，芸芸路人谁共否？两位朋友，出来喝杯酒吧。”少年豪爽的唱到然后拔开酒塞就灌了一口，只是这儿没有酒杯，便不能来请人喝酒了，于是想了想便又灌了两口，算是为之代喝了。
　　“何公子，果真好诗兴，好气魄。”既然被人家发现了，便不再隐藏，只见两人从少年的身后走来。两人一着青衣，一着褐袍，周围虽是下着蒙蒙细雨，但一到二人身边便被看不见的气场隔绝在外，所以二人走来倒也不沾风雨，再加上两人也是俊朗青年，真的有种飘逸出尘之感。
　　“御气成罡，还不错，倒可以成为不错的对手。”少年打量着两人评价到，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两人的长剑，因为对他来说宝剑是更有些吸引力。
　　少年突然眼睛咪了一下，很惊奇的说道：“承影剑，云涛剑，哈，没想到啊，昔日的苍央、天山的年青第一高手如今也做起沧云阁的打手了。”
　　被别人看出了师承而且被嘲笑，以他们二人的修养倒也不至于生气，两人仍然笑面依旧的说道：“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何公子不提也罢，我们现在只是沧云阁的清欢、流云。”
　　少年摇了摇头，啧啧的嘲弄道：“我说你们两个背叛师门也就罢了，临走了居然把这两把好剑也带走了，唉，不知道你们的师傅会生气成什么样子。”被少年说道羞处，两人不禁有些恼怒了，手不禁放在剑柄上。
　　“终于要开打了，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你们倒也是个不错的对手。”少年伸了伸懒腰说道。两人听闻忙把手中的剑松开苦笑道，这个少年当真阁主所说的那样，爱剑如痴，嗜武如命，方才说的那些话原来不过是用来激怒二人的罢了。
　　“何公子说笑了，公子是我们阁主大人的朋友，我们怎敢。”两人微笑依旧的说道。
　　“真是没趣，本来想让你们先动手，开来还是要我先拔剑，免不了别人又要说我主动挑衅了。”少年无奈的摇摇头，为什么就没有人主动来找他麻烦的呢。
　　两人不禁在心中好好的鄙夷了一番这个少年，你以为每个人都如你这般疯狂嗜武吗。或许也只有阁中的那几个变态能和他一较高下了，而此刻他们也明白为何阁主要派他们二人来办此事了。若是让那几个狂妄的家伙来，非得打起来不可，人没有请到，翻到结下了一个厉害的敌人，便得不偿失了。
　　两人刚想开口说话，突然一道寒光向二人扫来。好快的剑，两人都没有看清少年什么时候拔的剑，刚才少年还是懒洋洋醉醺醺的说笑，此时剑已到了二人面前。两人慌忙之间来不及拔剑，忙向后退去，空中的雨仿佛也被这剑气和两人的身法所阻断，没有来的及落到地上，形成了一个近似真空的区域，颇有些奇怪。
　　两人见何欢拔剑，不敢再言语，也赶紧拔剑迎战，三人便在这清晨细雨中战在了一起。两人俱施展出了各自两派的剑法，而何欢也是越打越尽兴，像他们二人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少见的。
　　本来一开始清欢、流云两人开始耻于两人合攻的，但越打越惊心，到后来竟有些难以招架。这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剑术如此精湛，怕和阁主不分伯仲吧，二人不由在心头想到。
　　真不知道这个少年师承何处，从何而来，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法都是这么的古怪。明明穿着一身斗笠极为笨拙的，但每一次都能擦着两人的剑边躲开，而所用的招式也是极为简单，没有丝毫的赘余，却每每都能让清欢和流云陷入险境。这个何欢，当真是可怕。
　　四十余招过后，两人长剑脱手，落败。
　　“多谢何公子不杀之恩。”清欢、流云拱手而道，他们并没有因为落败而气恼，剑客都是崇拜强者的，要不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在谢天枭手下为其所用。
　　“你们与我无冤无仇，我干吗杀你们，我只是跟人比剑而已”，少年懒洋洋的回答道：“你们虽然落败，但是如今江湖在我剑下走过十招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况且你们刚才也并没有尽全力吧，天山、苍央的剑法绝不止此的。”少年收了收懒洋洋的语气，正色言道。
　　“何公子过奖了。”清欢和流云微微笑道。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谢天枭一较高下，唉，我说两位你们那位阁主大人架子也太大了。”少年不理会两人的自谦，慢慢将剑收进鞘里，不满的埋怨道。
　　“何公子，阁主他忙于阁中事务，暂时无法抽身。”清欢面带笑容的解释道：“所以这次让我们两人而来，就是想告诉何公子，陆云亭已到瀛台。我想何公子应该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即便谢天枭亲自来了，也不能命令我。”少年的语气突然转冷：“我不愿杀人，不代表我不杀人，刚才没有杀你们，不代表我现在不会杀你们。”
　　清欢和流云心里听到此话本想发作，但想到阁主交代的一切便暂时忍了下来。
　　“阁主说了，何公子英雄相惜，断不会真的杀了陆云亭，只希望何公子能够在比剑中，伤其几分。”
　　“我本来还想和谢天枭比试一二，现在看来不用了，趁人之危，剑客所鄙，江湖所弃罢了。”少年鄙夷的说道。
　　“阁主知道公子会这么说。”清欢笑着说道，他现在倒是对阁主的料事如神有些佩服了。
　　“哦，他还说些什么。”少年有些感到意外。
　　“阁主说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陆云亭的可怕。另外阁主还说趁人之危为剑客所鄙，但他是不用剑的。”清欢继续说道。
　　“呵，我倒是忘记了，谢天枭一双摧金断玉手，斩金断玉，是不用剑的”，少年笑了笑说道，不知是对谢天枭的认可还是嘲弄：“至于，陆云亭，能够让沧云阁阁主害怕的人，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疯子，两人望着何欢期冀的眼神，在心里同时想到,不过他确实有着令人疯狂的实力。
　　这时少年已转身离去，重新跨上那匹瘦马。“回去告诉谢天枭，高手对决是没有一丝手下留情的。他日定会前去沧云阁拜访。”一人一骑慢慢远去，少年的声音从细雨中传来。
　　“一解停云，天地如盆。
　　靡靡所骋，八表同昏。
　　归林之鸟，有巢栖身。
　　我独何往，且寄且存。
　　二解停云，高岗抚琴。
　　其声渺渺，八表同晨。
　　居山之猿，同和同闻。
　　呼彼苍天，且笑且陈。
　　三解停云......”
　　少年不知是吟的是谁的诗，洒脱不羁，颇和他的一身作派。歌声渐行渐远，不时因为饮酒而断断续续的，最终消失在这江南朦胧烟雨之中。
　　清欢和流云二人见何欢已去，便也无甚逗留，小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没有人知道，几天之后这里又会发生一场怎样的江湖风雨。江南烟雨朦胧之中又会隐藏这多少的江湖纷争、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