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D小调的魔王

186、积雪

　　精灵沿着落满雪的坡道向下滑去，几乎无声息地到达了茂密的林间。他故意不掩饰自己的脚印，因为知道有人会循迹而至。

　　阳光从积雪上反射回来已经不再刺眼，这里已经是雪原的终点，也是今天白天的终点。精灵靠着一颗巨大的雪松，安静地等待着。

　　很快，他预期的脚步声就出现了。精灵不动声色地计算着距离，直到看见盔甲的影子。

　　他清楚自己错过了第一个出手时机，但能一路到达这里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一击拿下。

　　脚步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又继续响起，精灵转了个弯，绕到声音的侧面。等脚步声的主人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忽然伸出来的长弓在他头盔的侧面的连接点上撞了一下。

　　“击中。”精灵宣布道。

　　“真是，就差一点了。”莫林·纳尔森有点沮丧地擦了一下盔甲太阳穴的位置。不用看他也知道上面现在沾上了红色的印记。如果弓上的铁刃是真的，而对方也用了全力的话，那一击会把他的面甲削下来，顺带造成不可估计的致命伤。

　　不过这只是场大型演习而已。现在遍布在灰烬堡垒周围的，是两支虚拟队伍，“红龙”与“青空”。双方都有人数和实力相近的圣殿骑士和法师，当然也包括随机安插的独角兽军团成员。在结束之前几分钟，精灵刚刚为红龙又拿下了一分。

　　年轻的圣殿骑士既佩服又不甘心地瞪着精灵。为了保证平衡，这位军团长总共只被允许使用五支箭，并且还不能回收。结果演习开始几分钟内他就用掉了三支，直接让青空几位高手出了局，甚至包括首席法师卡文迪许先生在内。此后就和在战场上游荡的幽灵一样，那剩下的两支箭始终在箭筒里安放着，发挥的威慑作用远超过实际使用价值。

　　尽管如此，从上次播报来看，两队的分数还是咬得很紧的。纳尔森环顾了一眼周围，想着自己丢掉的这一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关键。就在这时他惊讶地注意到了一件事，于是这位不擅长掩饰表情的年轻骑士反应迅速地低下头去。

　　精灵听见风声的时候几乎已经来不及了。攻击来自如此刁钻的角度，他不得不狼狈地滚地避开。对方也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能躲过，未开刃的剑泛着幽蓝色的光芒，毫不留情地迎头劈下。精灵很及时地举起弓格挡了这第二击，两把武器在空中相撞，发出“铮”的一声，彼此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代表队伍的颜色印记。

　　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第三次攻击接踵而至，精灵侧身避开，感觉到剑锋几乎是擦着身体过去的。

　　完全找不到反击的空隙，这也太极限了。他有点懊恼地想着，幸好这时远处代表演习结束的钟声响了起来，剑在空中硬生生地定住，换做一只手伸了过来。

　　“真可惜，就差一点。”

　　眼前是凯因大大的笑容，虽然说着“可惜”，却没有什么遗憾的样子。精灵眨了眨眼，握住骑士的手站了起来。虽然这一分没有让凯因所在的队伍拿到手，但彼此都知道如果演习再持续个几秒，这次交锋几乎可以算是胜负已定。

　　“其实没必要停手的，”精灵拍掉身上的雪粒，“就算钟响，也可以继续攻击直到一方出局，这不违反规则。”

　　“无所谓。”骑士耸肩，“反正我们赢了，不差这一分。”

　　“话说得这么满，”精灵笑了笑，“有什么内部消息吗？”

　　“等分数统计出来再说。”骑士点点头，“现在还是敌人，不能告诉你。”

　　这个“敌人”一边说着却凑了过来，递给他一个松果。当演习结束的时候，还“活着”的人必须带回这个标志物，证明自己到过目的地。

　　当他们并肩走回休息处的时候，装松果的两个篮子都是半满，而两队的分数统计员面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身上的颜色印记代表受伤的次数和严重程度，出局的成员要自觉汇报是被谁“杀死”的。精灵扫了一眼，很欣慰地发现军团成员里在排队的只有雷欧一个。牧师的白袍几乎全被染成了蓝色，看来“死”得相当悲壮——问题是，精灵记得他属于青空一方。

　　再看看他前后左右同样“死伤惨烈”的红龙方的圣殿骑士，精灵顿时明白过来。牧师多半是联手其他队友设了个局，拿自己一“命”换了不少分数回来。

　　果然和凯因预料的一样，最后青空以微弱的分数优势胜利了。随后开始的是胜利者的个人战绩统计，军团成员基本都榜上有名，但隶属红龙的罗文娜竟然不是第一，取而代之的是青空的朱利安。尽管矮人满脸通红地试图解释这其中至少有一大半是牧师的功劳，还是被兴奋的队友们抬起来扔了四五次才放下。

　　这热闹的气氛将陌生队伍之间的隔阂消弭于无形。原本互相警戒的法师和圣殿骑士们现在毫无芥蒂地坐在一起畅饮和聊天。看着这样的场面精灵不得不佩服起策划这场演练的卡文迪许先生来。仅靠一周的磨合，未来的军队已经初具雏形了。

　　他正在想得入神，罗文娜忽然走过来敲了一下桌子。

　　“伊芙要离开了。”

　　“这么快？！”骑士惊讶地站起身来。

　　“她坚持要走。”法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教廷那边的谣言越传越烈了，今天入夜前到莱米亚，休息一晚，明天就得出席降临庆典了。”

　　“明明是她自己的生日，却要去安抚别人。”骑士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送她。”

　　演习刚结束，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休息处。灯塔的大厅里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位在为龙晶传送做准备的法师。军团的成员们走进去的时候，独角兽迎了上来，安静地蹭了一下罗文娜的衣角。

　　经过这段时间的净化治疗，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银色毛发，但据雷欧和卡罗尔说，现在的伊芙并不能使用任何魔法，实际谈不上有所恢复。仅仅是考虑到要在公众场合露面而做的表面功夫而已。

　　“真的不要我们陪你去吗？”罗文娜低声说道。

　　独角兽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向着灯塔中央走去。军团众人有些沉重地看着她瘦小的影子消失在能量场中间。尽管知道莱米亚一定有专人郑重其事地迎接，这时候的场面看起来还是无比孤独。

　　对已经处在灾难边缘、信心动摇的民众来说，她是希望的光芒，她会被人尊敬、接受祈祷，作为神在世间的代理，却很少有人关心她本身，他们甚至不会认识到她有任何愿望。而伊芙却能做到不管何时，都全力回应他们的期待。

　　“走吧。”牧师喃喃地说道，“等我们赢了那个该死的混蛋，就去接她回家。”

　　“真难得，你也有这么热血的时候。”骑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但想起牧师之前对开战前讨论胜利的抗拒，终究还是忍不住调侃了一下。

　　“那不一样，”牧师翻了翻白眼回答道，“现在我是以个人身份在说话，彻头彻尾的私怨。”

　　“年轻人真是有干劲啊。”一直沉默不语的首席法师在旁边笑着说道，“我们也会把奇迹之森照顾好，等你们回来的。”

　　“埃尔维拉有消息了？”注意到老师话中的潜台词，罗文娜迅速问道。

　　“索菲亚派出的斥候一直在追随那只信鹰。”首席法师回答道，“结果如当初所预料的，在特定的地方丢失了踪迹。而这个‘特定的地方’，魔法能量浓度也异常高，显然是有人在长期维护着一个隐蔽结界。”

　　“这个结界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它是依着地势设下的。中间是密林，两侧都是人力不可攀越的山峰，而信鹰却可以不受影响地从上空穿过。”

　　“第二点则是克劳芙小姐提出的。根据情报她调查了当地最近数百年的绘测资料，”他看了眼朱利安，点了点头，“结论是，这并非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制造的一条通往无人区的捷径。”

　　“无人区？”牧师耸肩，“听起来像是值得一去的旅游胜地。”

　　“大陆极北的守望者岬，”首席法师笑着摇了摇头，“大概只有罗文娜知道。”

　　“一面环山一面靠海，最初被发现的时候，还曾经是军事要塞的备选地。”法师简单地回答，“但考察结论是暗礁太多，并且资源匮乏、交通不便，根本没有攻打或防守的价值。”

　　“不过看来这就是第三点有趣的地方了。”她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说到交通不便，是因为守望者岬只有一条遍布沼泽的峡谷和内陆连通，就是当初克兰大公的残部消失的地方。”

　　“你在开玩笑。”骑士抬了抬眉毛，“索罗里斯峡谷，艾伦的封地？”

　　“前封地。”精灵笑了笑，纠正道。

　　“看来克兰家相当记挂那片‘没什么价值’的土地嘛。”牧师眨了眨眼，“怎么样，要来次视察吗，前子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