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记忆》夸父逐日

15、Chapter15

　　凯文牵着绅士走在夜晚的Exorcity，夜风很凉，但凯文喜欢这样的感觉——清醒的，强大的。尽管还不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一如当初的那个雪夜。

　　凯文知道身后那个年轻人看了自己很久，用那种审视探究的目光。不过因为视线非常无害，甚至称得上温柔，所以也无需防备。

　　Exorcity是一个充满魔力的城市，如果翻译成中文的话，可以称之为“魔都”。它是从“exorcist”这个单词上衍生而来的，是“驱魔师”或者“招魂师”的意思。不过这个城市的表象是如此自然纯朴，以至于许多人说起它的名字想到的都是上世纪的老吉普，穿燕尾服的老绅士，街角风格古旧的西餐厅……那些居民微笑的时候眼神清澈如这座城市的河水。没有人了解Exorcity真正的内涵——西方的驱魔师最早驻扎并发展势力的地方……

　　在东方，也叫做“传道者”。

　　凯文或许不知道这个组织，但他知道，在这座城市平静表象下的暗潮汹涌……两股势力的拼杀总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声无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就是如此。何况他每到傍晚就逐渐清醒，一到深夜整个人思绪活络，而黑暗，是掩藏秘密最好的时段，也是最容易暴露秘密的时段。

　　凯文需要一个盟友，一个确保自己和凯瑟琳安全的盟友。而曾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一个对自己有所求的人。至于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就没多大关系了，凯文无所谓的想。反正比脸皮没人比得过自己——他看准了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凯文不知道，远在E国H市，有一个对他了解至深的人，正眯眯眼笑着。他算准了他的无所谓，他的脸皮厚。

　　看着白夜哈哈大笑之后又猥琐笑，苏V脑壳上的青筋噼里啪啦跳动起来，都可以开一场舞会了……

　　不行，用手按住，按住，这个……家伙！苏V恨恨想着，决定出门走走——眼不见心不烦。

　　白夜看到苏V离开后，兴冲冲拿出自己手机，拨通了曾越的电话。继续猥琐笑……

　　笑地艾米丽很泄气——这样漂亮的皮相，竟然猥琐笑，能不能考虑考虑旁观者的感受啊，恨不得自插双目啊！

　　白夜可不了解艾米丽忧郁的少女心，只一边猥琐笑一边和曾越打招呼。

　　曾越大概也受不了这个人在对面用华丽声线猥琐笑，笑成一朵夏日里的狗核桃，于是打断对方不断“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笑，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夜连忙用所剩无几的自制力拉回信马由缰的思绪，严肃认真道：“曾越，凯文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脑袋已经有些清醒了吧？”

　　曾越道：“嗯，说话至少有些逻辑了。”还可以看连续剧。

　　白夜止住自己上翘的嘴角，道：“有逻辑就好，有逻辑就好啊！我们不怕他讲道理，就怕他讲不清道理嘛。凯文这个人，只要脑袋清楚，就不会让自己吃亏。这种人，嘿嘿嘿~最好对付啦。”

　　曾越耐心听对方讲，知道这时候一表露出好奇心，势必会被对方吊尽胃口。

　　果然，白夜看对方“无所谓，你爱讲不讲”的态度，只得放弃自己的恶趣味，继续道：“魔都最近不是很不平静吗？凯文没有依仗，想必待得很不放心啊。他这种人，没有十足把握不敢掉以轻心，不像小任树那家伙，骨头轻飘飘，拎起来没二两重。你只要透露给对方自己很强大，背后有靠山的意思，他肯定会找上门。他如果跟你谈条件，你一不要财，二不要色，一副正直好青年的样子，他还不喜滋滋占尽便宜？一来二去，还不怕完不成任务？说到底，你要做的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再不济你把人骗回国，不还有我嘛！”

　　曾越先是震惊于白夜对凯文的了解，一想两人年纪，又释然了——两只千年狐狸啊，指不定当初狼狈为奸一起演绎聊斋呢！

　　不过为什么一个猥琐如斯，一个温润如玉呢？

　　曾越只能归因于一个无耻的光明正大，一个腹黑的含蓄内敛……

　　当苏V带着一个少年回到客厅时，白夜已经挂了电话，继续“嘿嘿，嘿嘿嘿~”笑了……还给那小少年抛了个媚眼。

　　不过即使猥琐成一朵狗核桃，也是一朵极美的狗核桃……要知道，狗核桃的另一个名字，可是“曼陀罗”，花朵清丽，枝叶妖娆，还有毒。当然，有毒这一项不仅丝毫不能削减其魅力，还为它增加了致命的吸引力。

　　那小少年脸一红，随即又怯怯地看了他几眼，像极了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

　　这良家妇男一身白衬衣黑牛仔，整个一朵小雏菊啊，还是那种似开未开的花骨朵样。

　　艾米丽一看那恨不得拿张帕子遮了面的小少年，就觉得心里泛起温柔的涟漪——不是春潮涌动，而是母爱泛滥。因为这泛滥的母爱，艾米丽都恨不得狠狠剜那调戏花骨朵的浪荡子一眼，不过一想到这浪荡子是一朵妖娆多情还有毒的曼陀罗，只得作罢。

　　而当那被调戏的花骨朵看到蹲在曼陀罗边上的祸斗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当即神色惊喜地跑到祸斗面前，神色既愧疚又心安：“小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祸斗摇摇尾巴，呜咽一声，扑了上去，那速度，那力道，看得在场众人都心惊胆颤的——哎哟妈呀，别把这花骨朵给扑烂啦。

　　所幸花骨朵经验丰富，退后几步，卸了大半力道，抱着祸斗一阵好揉，又被糊了满脸口水。

　　艾米丽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嘀嘀咕咕：这家伙喷火啊喷火……喷火啊喷火……

　　苏V敲敲艾米丽的桌面，等着对方回过神来，道：“去楼上把祸斗的档案拿下来。”

　　艾米丽有些了然——这少年大概就是当年收养祸斗的那小孩了。不禁好奇，这样心思柔软的少年是如何将祸斗丢到异国他乡的。

　　苏V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站在大厅里互动火热的一人一狗道：“意外发生的时候我们的人恰好在当地，还好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人员伤亡。不过任何有关特殊物种的事故，都必须严格遵守规定办事，所以，你的收养权限被取消了。”

　　少年看苏V一副秉公执法铁面无私的样子，就知道没有条件可谈，无论怎样求情，都不会得到丁点怜悯和妥协，因此神情落寞地点了点头，成了一朵被霜打了的小雏菊，只是双手还恋恋不舍地抱着祸斗。

　　少年问苏V：“那……它会被送往哪里？”

　　苏V道：“凡是对人类有威胁的特殊物种，都不能住在人群聚集地。我们会把它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它不会被圈禁，也不会被伤害——事实上，这比被你收养更好。”

　　少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还以为它会继续住在我们家后山上呢——那里人也很少的。”

　　苏V道：“然后等着哪天它一个喷嚏把你们后山点着了？”

　　白夜笑眯眯地看，神色中还带出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苏V瞥了眼那厮笑里藏奸的样子，又一阵胸闷气短，觉得这厮真该被那祸斗一把火喷成一堆灰——就是想不明白那祸斗为什么这么吃他那一套，大概骨子里有狗类的蠢萌血统在。

　　苏V勉力收回思绪，边接过艾米丽递过来的档案，边对少年到：“把牌子给我。”

　　少年于是将系在手腕上的红绳一圈圈接下来，递给苏V——那红绳上缀着一个拇指盖大小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木牌子。

　　苏V一握一松，那木牌化作一股青灰色烟雾，袅袅升起，散在空气中，唯留下那段艳红的绳子，是最后的脉脉温情。

　　苏V将红绳交还给少年，道：“人的一生本就不过百年，你无法陪着它一辈子，无非是早离别和晚离别的区别。”

　　少年继续揉着祸斗的脑袋，觉得相聚真是太短，离别真是太苦——这和养一只狗是不一样的。狗的一生只有你一个主人，你就是它的唯一，而这只祸斗生命遥遥无期，自己却反而是它的一个过客。

　　少年笑了笑，神色复杂道：“总觉得被背叛了。”

　　苏V神情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当是养了一只狗，而这只狗现在死了。再伤心也不过怀念几日——你尽可以再养一只。”

　　艾米丽看着花骨朵，一颗心都柔软成一滩水了，问苏V：“难道他不可以偶尔来看看祸斗？”

　　苏V觉得对方的同情并不可取，皱眉道：“你不能总是这样的。”

　　艾米丽奇怪道：“怎样？”

　　“收起你的同情心，这于人无用，于己不利。”说完开始整理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