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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故人至 ...

  •   乌仁山脚。

      容兮一脚一脚地踏在雪地中,雪粒随着她每一次抬脚被沾起,不久在她脚上化开。她脚已冻得发紫,自己却像什么也没感觉的木头。

      她抬头望了眼远方的天。天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没错,是升起。她从冰窖中走下山,走了一个晚上。她花了大力气来挣脱铁链,现在除了内力护体外,再也没多余的力气来施展轻功,只好一步步走向山脚。

      一路上,容兮细细地想了许多,现在武林应该除了当年将自己冰封的人外,没有人会知道她还活着,她的身份还得编造一个。

      至于打探《录痕谱》的消息,弄清事情来由……

      容兮“撕拉”一下从繁复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蒙住自己的脸再绕到后颈去打了个结。抬眼看见前方不远处正冒起炊烟的小客栈,眼角漫出笑意。

      “不管这些事,先填饱肚子再说。”

      进了客栈,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正是刚开张的时候,墙角的炭火刚烧起来,店小二还在整理桌椅,一容色艳丽的少妇支着下巴靠在大门旁的案台处,正翻着账本。

      店小二见衣着狼狈的容兮进来,愣了会才直起腰来笑脸招呼:“哟,客官,这么早啊,来点什么?”

      “干净点的房间,”容兮从腰间扯下一枚玉来,“再要一套干净的衣裳。”

      少妇见她手中通体玲珑的玉,眼睛亮了起来,再看容兮的穿着,应该是江湖中人,连忙给店小二支了个眼色。

      小二笑着收过玉,作出招呼姿势:“来来来,客官您楼上请!”

      “多谢。”

      容兮在房中洗了个舒逸的热水澡,换上小二拿来的衣物,全身都舒坦不少。贴心的小二在桌上留了热气腾腾的米粥与几碟小菜,容兮吃完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要是那人还在的话,定会笑讽一句“连猪也望尘莫及”。

      三年时光,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招蜂引蝶,改明儿看看去。

      容兮醒来时,瞅瞅外头的太阳,估摸着快中午了。她侧耳听见楼下大堂中传来的吵闹哄笑声,闻到不经意传进房间来的饭菜香,于是她——

      饿了。

      她喃喃着“我愧对列祖列宗上愧天下愧地就是不能愧对肚子”,起身穿鞋蒙面后推开门下楼觅食去了。

      容兮吩咐过小二后就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上,那小二也是个机灵人,走前弯腰道:“客官您稍等,先喝点茶暖暖肚。今儿店里来了个说书先生,通晓的东西多着呢,客官您先瞧着。”边说边倒了茶,指了指正前方说得起劲的人。

      说书的人一脸褶子,正唾沫横飞:“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啊,这武林中三年前发生了件大事儿,这事儿得从六十年前雪山之巅的大战说起。”

      容兮凝眸,微微垂头吹开瓷杯中的碧绿茶叶。

      “就说这六十年前啊,当时的武林盟主还是赫云赫老前辈,被封为武林盟主时年仅二十有八,年少气盛,与当年人人喊打的魔头林入海在雪山之巅大打出手,结果败在林入海之手。赫老前辈的傲气因为这一打就消失殆尽,从此他钻研武学内功,集合百家之长,那叫一个……”

      话未说完就让人打断了:“咳,老先生,您还请挑重点讲。”

      说书人见他们一脸的不耐,顿了顿道:“赫老前辈将自己毕生武学与百家之长都凝聚为一本册子,就是现在武林人杀得眼红也要得到的《录痕谱》。有道‘得《录痕谱》者得江湖’,三年前说是《录痕谱》机缘巧合被毒女得到了,武林中人谁不喊打喊杀?

      “但终于将毒女逼到了乌仁山的悬崖峭壁边,您猜怎么着?那毒女笑道‘宁愿我带着这本破本子从这儿跳下去,也不远成全你们狼子野心’,语罢就真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现有传闻,说是毒女还活着,只是拿着《录痕谱》隐居天涯了,还说是她已死了,《录痕谱》不知所踪。可惜哟……”

      “那毒女是不是江湖传闻擅长毒药和暗器、杀人如麻的容兮?”

      “一定就是她了,真是当之无愧的毒女啊,她……”

      正入神听的容兮闻言勾了勾唇,这前半句是不假,只是这后半句又是那个吃饱了撑的的人加的?

      若旁人见她笑只当她听得高兴,却不知那双眸子自说书人道出“三年前”这三字时愈发暗沉,暗沉得看不透。

      “哼,这么说是当年追杀她的人不对了?可别忘了当年是现任武林盟主秦天下了令去追杀容兮的,难不成,是武林中人的不对?”

      这时一句冷哼响起,站起来说话的一个腰边别剑的男子,他指着额角至左脸颊的长长刀疤道:“这是当年容兮那女人留下的,狠毒至此,要是让她得到了《录痕谱》,这武林可就大乱了!”

      说书人见他别了剑就知是江湖人,听他的口气更是个不好惹的主,于是慌神道:“哪儿的话,我这、这说着玩儿的,切莫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容兮放下茶杯抬头看站起来的人,狰狞的刀疤毁了本就不好看的脸,她笑得更欢畅,笑意却未漫到眼中。

      您还没死啊,可惜可惜,当年应下手重一点的,省得您祸害人间。您那穿肩一箭我可没忘呢。

      “你胡说!容姐姐是好人,定是你们逼她到极致,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伤你?你就是罪有应得,活该!”

      此刻有一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气愤。众人看去,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的女孩,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她瞪着眼朝着刀疤男子:“现在容姐姐都不见了,你还说!”

      刀疤男子一看,顿时冷笑了下:“女娃娃,你倒是有趣。这种江湖大事你可知道多少?你知道当年容兮那女人用暗器伤了多少正道中人,又用毒药杀了多少人?像她这种人,用的都是不光明的招数,死了是为江湖造福!”

      “你!”女孩一时不知如何对答,一张瓷白的脸早已被气得彤红。

      “好了,莲儿。别胡闹。”一声淡淡的叹息传来,虽轻柔却也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刀疤男子脸色变了变,手暗暗地探向腰间的剑。

      他着月白色锦服从客栈外走进来,隽秀的容颜先让众人怔忪了会儿。他只是走了两步,先前气得不行的女孩见到他连忙扑上去,委屈地抓住他的袖子:“墨哥哥,是他先说容姐姐的不好,我才没有胡闹。”

      容兮从见到他跨进客栈的一刻起就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

      他笑着任杜依莲拉着袖子,朝刀疤男子道:“表妹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这位兄台多多包涵。家妹平日里乱听了些说书人对江湖中大事的片面之词,在下往后自会好好管教。”

      “墨哥哥!”杜依莲更委屈了。

      “不敢不敢,”刀疤男子见他如此风韵气度,心下起了结交之意,探向佩剑的手收回来,抱了抱拳,“听兄台这么说,应该也是江湖中人吧,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他轻笑:“在下钦歇墨。”

      众人哗然,这才明白他为何有谪仙这般的气韵。只要是江湖中人就应该知晓,这钦歇墨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轻轻便武功高强,更是极少人见过他施展十成的内力。当年魔尊与他交手,就堪堪落了下风,连当今武林盟主也要卖他个面子。

      而他竟也不仗着武功高强欺凌弱小,反而待人谦和有礼。不知有多少武林世家想把自家姑娘嫁与他,而他却不为所动。

      “原来是钦公子,久仰久仰!鄙人程虎,钦公子请坐。”程虎连忙请钦歇墨坐下,“两年前武林的比武大会上远远地看过钦公子一眼,没想到今天竟见着了。江湖众人不拘礼节,客套话鄙人也不说了,今日你我相识,这杯酒,还请钦公子干了。”

      钦歇墨也不推辞,坐下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竟也带了几分豪气洒脱。

      杜依莲似乎还是对程虎心有芥蒂,低声道:“墨哥哥,他刚刚说容姐姐的不好,你不替容姐姐教训他,倒还跟他喝起酒来。”

      钦歇墨闻言勾起唇,眼眸的余光似乎若有似无地向容兮的方向瞥去,瞥到正埋头喝茶的某人,抿了口酒对杜依莲道:“她自己都不在意,为何我要替她在意?”

      杜依莲看着他的笑呆呆地“啊”了声,显然没反应过来。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她来的,喝茶的容兮只觉脊背上窜上一股寒意。唔,喝茶喝茶,她什么也没听到。

      说书人见事端平息,大家也都各吃各的了,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起话头:“话说这江湖上的各路英雄好汉啊那是不得了,比如就说那个……”

      这说书人一说就从正午太阳高照时分说到了日暮之际,杜依莲就眼巴巴地看着程虎与钦歇墨客套了一下午,从淮河南岸讲到大江北部,从风土民情扯到当今武林。

      说话能那么好玩?杜依莲摸着肚子,喝了一下午的茶她早盼着能吃些东西了,偏偏哥哥耐性极好,那叫程什么老虎的人扯东扯西哥哥也只是笑着听,隔段时间还道几句,弄得程什么老虎的越来越兴奋。

      还讲还讲,我都没你那么烦!

      杜依莲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对着自家哥哥眨了又眨,终于在眨到眼皮抽筋时才幡然醒悟——哥哥故意是看不见的。

      于是,小小的人瘪着嘴坐在方木凳子上,身体渐渐委屈地缩起来,开始认真反省这两天到底有没有给哥哥捣乱。

      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于是乎她愈来愈委屈,终于在程虎两眼放光要重开一个话头“钦公子你可知道我家小妹仰慕——”时用手扯了扯钦歇墨的袖角:“墨哥哥。”

      远远的有人坐在角落里舒了口气。

      那人是容兮。随着依莲这丫头的打断,这丫头在她心里立马上升到了一个神圣的高度,且不说程虎唠叨了一下午,容兮也生生地听了一下午。

      看着渐渐散场的人,出发的出发,上楼睡觉的上楼睡觉,偏偏程虎选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楼梯不远处,只因她怕和某只狐狸撞个正着再被戏谑的眼神瞧上一番,就一直窝在角落没敢起身,欲等他们离开后再上楼。

      思及此她隐忍地喝了口茶。哪知程虎这么能磨嘴皮子,怪不得方才就连说书人也向店家悻然告别。

      不过那狐狸八成察觉自己的存在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笑眯眯和一个陌生人谈一下午,狐狸。

      那边钦歇墨低眉看了眼欲哭无泪的杜依莲,扫过角落里的人,浅浅笑了声:“饿了?”

      杜依莲看着兴致勃勃想挥手叫店家上菜的程虎,惊恐道:“墨哥哥,我饿了,不不是,我累了。”

      笑话,再让程虎上菜又得谈个不休,非到明天出大太阳才罢休。

      钦歇墨了然,想了想某人似乎也在角落里干坐一下午了,道:“嗯?那便开两间上房,叫小二摆些酒菜送到房中,吃了再休息,可好?”

      杜依莲点头不止。

      钦歇墨对程虎道:“程兄,今日畅谈在下也十分痛快,下次定约个好时间再谈。只是今日家妹疲累,天色也不早了,家妹需要在下细心照顾着,还请程兄多包涵。”

      程虎一看杜依莲可怜的神情顿时止住话头,起身抱拳:“看我!都不知不觉打扰了钦公子大半天。像钦公子这般的谪仙人物今日一见已是福分,若下次有缘再见必当宴请钦公子一番!”

      他点头应下,程虎又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方才告辞离开。程虎前脚刚离开,杜依莲就站起,给了店家银子后直催着钦歇墨上楼了。

      容兮以感动的眼神目送两人上楼,大大嘘一口气后才敢上楼去。

      这只狐狸一般起得都及早,看他们今天的样子大概是出来游玩的,顺道经过这里。明日一早依莲丫头定会缠着他上路,所以明日她不睡到日上三竿不罢休。

      容兮心满意足地踏步上楼,来到了上午休息的客房,打开门后见到屋子里的人,身子顿时僵住。

      钦歇墨悠然地坐在案几前,烛火明亮,从容兮所站之处望去,烛光勾勒出他侧脸美好如斯的线条。

      他侧首望见容兮,扬眉,幽深的黑眸带着笑。

      “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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