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挂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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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梁译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市图书馆上自习，来电显示他的名字，我竟有些紧张。
“晓芒，我现在在双城机场。”
“回来怎么不早说一声，我现在过去接你。”我若无其事地回应着。
“不用了，我半小时以后的飞机。”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过来，他没想骗我他刚刚回来，他只是在回德国之前形式性地通知我一声。
“抱歉，原本没打算回来，家里出了一点事情，学校那边也有功课要做。抱歉没时间陪你。”他心平气和地解释。
梁译，从你家到我家只需三十分钟，从图书馆到机场只需要二十分钟。你没时间见我？你只是不想见我罢了。
我憋着气没有发作，“一路顺风，”我挂了电话，关了手机。
晚上跟尤美约好打球。尤美是舞蹈专业的，也是B大艺术团的顶梁柱，人如其名长得极漂亮，但不自矜。东北姑娘性情豪爽，桃花无数，却跟桃花们混成了好哥们，实属一种本事。
B大英语课并不按专业来划分，于是学广告营销的我和学舞蹈的尤美分到了同一个英语班的同一个小组。大二选体育课时，我们又选了同一节网球课。如此渐渐相熟，她成了我在B大除舍友以外最亲近的女性朋友。
尤美这个暑假留在双城打工，昨天她约我打了一场球，今天我又约她出来。
B大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少，加上附近小区居民过来锻炼，操场上热闹得跟没放假之前没差，五个露天网球场也都占满了。
在围栏外等了半小时依旧没人退场，正待悻悻而返时，正对的球场里突然传出来喊声，“尤美--”。
拿着球拍朝我们跑来的男生我见过，一回生两回熟，我笑了，是他，博学路上他拦住我问我是不是有早课，见我表情异样又颇受伤地问是不是不记得他了。这下我连他名字都记起来了--孟飞。
孟飞的球伴离我们很近，这时候也转过身来。他戴着眼镜，眉目清秀，浅栗色的头发微微卷曲，前额汗水打湿的几缕像是沾了晨露。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右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有点……轻蔑的意味。我不满地嘀咕，惹你了真是！
“昨儿你们是在1号场吧。我看着像，没敢认。”孟飞隔着围栏跟尤美说。
“怎么？踢球踢累了，转战网球了？”
“是东宇这小子心血来潮，”孟飞拍拍旁边男生的肩膀。
我心底一颤，东宇这名字听起来是老熟人了，今天终于见着真人了。
尤美挥挥手，一板一眼地打招呼，“东宇师兄好。”敢情还是师兄。
孟飞犹豫地朝我看过来，“你……”
我笑呵呵地恶人先告状，“孟飞，你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啦？”
孟飞摸摸后脑勺尴尬地笑了，“没球场了，要是不介意来双打吧。”
东宇师兄面无表情，我刚想委婉拒绝，尤美已经欣欣然地答应了。
尤美自觉地走到了赵东宇一边，我跟孟飞走到球网对面。这个搭配让我暗自庆幸，孟飞看起来是好脾气，我输了球应该会一笑而过，赵东宇就不尽然了。
“三盘两胜，输了的请喝酒。”尤美笑着大声说。
我撇过头去看孟飞，诚实地说，“我球技不如尤美。”
孟飞笑着看我，没有说话。一旁的街灯打在他身上，落下长长的斜影。昏黄的光印在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上，他被温暖的晕色包围着，那么亲和温柔地看着我，象一剂安神药，心底的触角舒展开来。他让我想起了不在身边的那个人--陈仲旭。
第一盘第一局我率先发球，尤美接球，我俩的球速都略显悠闲。这边孟飞接球，那边赵东宇还击，接球-还击多板对攻之后，赵东宇半场切短球得手，拿下第一个十五分……第二局赵东宇发球直接得分……孟飞在网前发小球，赵东宇接发球出界，孟飞得分……
我跟尤美如同摆设，除在发球局偶尔接几个球，真正的厮杀在孟飞和赵东宇之间激烈地进行着。赵东宇一记犀利的直线，孟飞巧妙的变线，赵东宇正手直接，孟飞反拍进攻，多拍相持的局面或是赵东宇回球出界，或是孟飞算错了赵东宇的球路才告终结。
我无聊地转头看着隔壁球场里年轻的男教练正在教一个中年女子打球，他耐心地发球，落点不偏不倚正在中年女人触拍可及的地方，网球在两人间不急不慢地循环着，毫无难度，似乎也不费体力，跟我们这边的情况全然相反。
好笑地转过头来，只觉黄色的一团旋转着直冲我飞来，孟飞和尤美同时大声喊道“小心”，心里想着要躲开，行动却慢了半拍，双脚像是胶着在地上，网球纹丝不差地打到了鼻子上。灼热的疼痛燃烧上来，我失去重心，猛地跌坐到地上。
孟飞首先跑了过来，接着尤美跟赵东宇也跑了过来。霎时的疼痛让我埋头双膝，不愿听有没有事的询问，只希望这阵快点再快点过去。
过了一会儿，似是好受了一点，我单手捂着嘴忍受着酸麻肿胀复杂的滋味，朝他们摆摆手示意没事，抬头冲他们说“没事”的时候，只觉得手里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手掌里全是鲜红的血--我这才知道自己鼻子出血了。
“去医院，”赵东宇一把拉起我的胳膊，把我拽上了他的后背。
颠颠簸簸，我趴在他后背上，沾了血的双手在他胸前疲乏地摇晃着，鼻血滴在他白衬衣上，殷红色在白色经纬间晕染开来，像是一朵富丽堂皇的牡丹花，细密的边角被新泛上来的血液又侵染一遍，新色与陈色层层叠叠，好看极了。
“郑晓芒，捏住鼻子！”他不客气地说。
我轻声念道，“小气鬼……还你两件白衬衣，”一边抗议一边乖乖地低头捏住鼻子。
到了医院挂急诊，护士清理淤血完，用冰袋冷敷鼻背部。疼痛只是一瞬，现在只有微微酸痒以及想打喷嚏的感觉。我微昂着头，瞧见尤美一脸焦虑，两只手不停地揉搓着，肇事的赵东宇虽然面色苍白，却无比平静镇定。
中年医生跟孟飞同时进来，他摆正我头部，似是看我眼睛有无受伤，接着用拇指和食指自鼻根向鼻尖轻捏我鼻梁，压痛处我皱眉轻哼了一声。他站起身来见多不怪地说，“鼻骨骨折，”又转头对护士说，“带她做鼻镜检查，再做个鼻骨CT。”
“那不会发生鼻歪或者塌陷之类的吧？”尤美担心地问。
“视诊没有发现畸形，应该是没有发生移位的单纯性鼻骨骨折。”
“也就是说不需要做复位或者整容之类的手术吧？”听尤美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升腾出被毁容的担忧来。
医生点点头，“这是大多数鼻骨骨折患者最常问的问题。如果鼻骨CT证明是单纯性骨折，鼻镜检查也未发现鼻中隔偏曲等情况，那就无需做复位手术等特殊处理，鼻粘膜出血只需待其自然愈合。”
做完检查已经过了十点钟，孟飞和尤美都住校内，假期宿舍十一点关门，两人先离开了。孟飞临走时拍了拍赵天宇的肩膀，“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
一楼急诊室里，只剩赵天宇陪我等检查结果。我闭着眼睛，万籁俱寂，只余胳膊上手表滴答滴答，思绪被牵引着向前，沿着往昔熹微的光线在雾霭里揣测以探个究竟。赵东宇看我时冷淡里带点轻蔑的目光，甚至背后羞辱我以致与陈仲旭大打出手。在这之前我做过什么……赵东宇赵东宇赵东宇……我心里喃喃着这个名字，突然猛地一顿……
几十分钟后，医生拿到检查结果，“确实是未发生移位的单纯性鼻骨骨折。以后运动要多加注意，这种球速要是打到眼睛上，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应该是之前跟孟飞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些天不要用手挤压鼻梁，要是再发生鼻出血、异样物流出或者视力问题、头痛等情况，要及时回来复查。”
我点点头，“谢谢医生。”
在医院门口等车，我低头看到运动衫胸口处血迹斑驳，赵东宇没有换衣服，白衬衣挂彩更严重。
“对不起。”他波澜不惊地看着路灯说，那语气像是云淡风轻地说“今晚月色真好”，真不知是诚心道歉还是礼仪式的客气。
我莞尔一笑，“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他诧异地转过脸来盯着我，嘴角微微颤动，“你当真不知我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挂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