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欢颜》影辰

3、令狐冲

　　岳不群二十四岁那年娶了华山派掌门千金，偶遇根骨奇清的令狐冲，收了第一个徒弟。第二年家中便喜添了一个千金，之后又顺利继了华山派掌门大统，可谓事事顺心、春风得意。

　　然而纵然是如此顺心的生活，岳不群依然有一些不得不说虱子般的小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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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山派坐落在华山之巅，曾是鸟语花香飞禽走兽天堂也似的地方，不料自打有一只复姓令狐的生物入侵开始，这山中便兴起了一股拖家带口逃荒躲灾的潮流。山顶门派附近的飞禽走兽纷纷下迁，宁愿和山下的村民抢地盘，也不愿涉足山顶某狐的地盘一步，即使住在后山悬崖上的老鹰都不能幸免。

　　岳不群发现，自从带着那大眼睛的小狐狸上山之后，他家最宝贝的仙鹤就莫名其妙尾巴秃了，之后再没长全过。每次清晨练剑，看到院子里那仙鹤风姿绰约地用光秃秃的屁股对着他，岳不群就满心邪火不得发泄，那叫一个憋屈。

　　咳，这还是小事。

　　其实整日的鸡飞蛋打乌烟瘴气……这些，也都是小事。

　　岳不群最心疼的是他的独苗儿小珊珊，当年粉妆玉砌似的、捧在怀里会抱着他的脖子叫他爹爹的精灵宝贝儿，是怎么就被恶魔令狐冲带上了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的不归路？

　　他的小宝贝儿啊，走路还跌跌撞撞的时候，就知道去后山给他爹爹摘桃子吃。山路那么难走，他一路跟着小灵珊，见她摔倒了也不哭，只迈着小腿儿向前走，心心念念着给她爹的桃儿。心疼得他只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他的心肝宝贝儿，乃至许多年之后想起那一幕，岳不群那颗早已硬的像石头似的心，也会就呼啦啦软得只剩下一滩水儿。

　　等岳灵珊长大之后，岳不群就更加经常回忆起当年听话的小小的软绵绵的小灵珊，尤其是在她顽劣不堪、调皮顶嘴的时候。

　　回忆有多美感，现实就有多骨感。

　　若不是要保持一派掌门之威仪，岳不群早给悔得捶胸顿足了。

　　千怪万怪，都怪当年收的那个大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将他之后的一干徒儿连同爱女带的如此顽劣不堪。岳不群可不想承认是自己嘴狠心软家法不严，才纵容得这华山派上下弟子如此欢脱爱闹。

　　但不得不说，闹归闹，这些师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好的可是没话说。

　　尤其是在犯了错的时候，那简直是徒徒相护，严丝合缝得像一块铁板。

　　岳不群看着藏在令狐冲身后做鬼脸的岳灵珊，饶是他内力深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呼吸，于是吹胡子瞪眼，当堂大发雷霆。

　　华山上重金聘来的老师又被气下了山，这已经是第七个老师了，再这样下去，就是老着脸皮把招聘的告示贴满天下都不会再有人上山了吧？

　　华山派颜面扫地，哈，始作俑者还丝毫不知悔恨，站在堂下扭来扭曲小动作不断，以为自己看不到吗？岳不群气得简直要把钢牙咬断，一腔子怒火完全发在了令狐冲身上，只怨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孽障。

　　更让岳不群怨的是，自家女儿怎么就这么喜欢黏着令狐冲这个狗屎糊不上墙的臭小子，对自己老子都没那么言听计从。

　　于是岳不群铁青着脸，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总是惯孩子的宁中则，不顾劝阻，甩着袖子吼：“给我一人打他们三十板子！谁都不许劝！令狐冲！打完了下山去给先生赔礼道歉！你若不把他重新请上山，就再别回来！”

　　令狐冲苦着脸弯腰拱手领命，岳灵珊却从后面探出头来，嫩嫩的声音顶撞道：“气走师父是我们错，这顿打我们认了！可那老师实在是没本事，问他什么都不知道，整天之乎者也……竟然还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分明就是不想让我跟着大师兄们一起进学堂嘛，我还不稀罕呢！”苹果似的圆脸气的通红，她一跺脚，愈发理直气壮，道：“最可气的是，他还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是什么话啊？骂我也就罢了，这连母亲都骂进去了，我能不生气吗？”

　　岳灵珊嘟着嘴，一双杏眼里星光点点，愤慨忽然化作委屈，软软道：“爹爹，不要让大师哥再去请那老师了好不好？我不喜欢，更不想学那些之乎者也……好没意思！”

　　原来是女儿受了委屈，岳不群皱了眉，硬着的心肠忽就软了一半。他是真的拿自己闺女没有办法，脸色虽然还端着，语气却明显缓和了许多，只是一甩袍袖，道：“混账东西，先贤教导成人立命的东西怎容你这样质疑？快下去领罚！”

　　说罢转身进了内堂，到底没再提让令狐冲请先生的事情。

　　岳灵珊回过头，冲令狐冲眨眨眼睛。令狐冲偷偷笑起来，暗暗比了个拇指。

　　岳灵珊的母亲已退去少年时的锋芒，显得愈加温婉起来，她将令狐冲视如己出，对岳灵珊更是疼到溺爱的地步，看到岳灵珊与令狐的小动作，只好无可奈何地叹气，道：“你们这些孩子啊……”摊手不管，挑起门帘也随着岳不群进了内堂。

　　作战再次胜利，混世大魔王带着混世小魔王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走到法堂领“赏”，执法的都是自家师弟，棍子头早早被师娘包上了厚厚的棉。令狐却扔嫌笨重，怕伤到了小师妹的尊臀，鬼鬼祟祟拿出早早准备好的枕头给岳灵珊垫上，两人便在高高起轻轻落的棍子下装模作样地鬼嚎了一阵，就又神气活现地蹦跳着玩去了。

　　岳灵珊喜欢大师兄，因为大师兄眼睛大，眉毛又黑又浓，师兄弟中属他长得最是英气，功夫好又点子多，调皮捣蛋起来简直是一出又一出那叫一个层出不穷，跟着他从来就不觉得无聊。更何况大师兄对自己也是一等一的好，既不会像爹娘那样唠叨，又不像其他师兄弟不是谄媚就是畏惧……总而言之，岳灵珊像岳不群喜欢仙鹤一样喜欢她的大师兄，一日不见就想念，三日不见就要闹着哭。

　　岳灵珊七岁那年，不知从何处听到男女之间只有结为夫妇才能永远在一起之说，于是兴冲冲跑到令狐冲跟前闹着要与他成亲，吓得令狐冲一个倒仰，赶忙避开了她，威胁再说这种话就再不带她下山去玩，自顾自撇下灵珊带着一帮师弟走了。

　　岳灵珊无比委屈，哭着去找爹娘，如是这般诉说了一番，把岳不群气得，非但没安慰她，反而胖揍了一顿，若非宁中则拦着，小灵珊非给委屈得哭断了气不可。

　　岳不群内力极强，一身紫霞神功天下无双，对心绪的控制更是收放自如，他慢慢地吁了一口气，怒极的脸色平静下来一丝表情也没有，双手负在背后，只是淡淡令宁中则将岳灵珊领出去好生教导。宁中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知道丈夫已然怒极，忙带着岳灵珊赶紧离开，心里却暗自诧异这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师兄何以至此？

　　岳不群一个人站在屋子里，低头着头一动不动了好久，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啪”一声，上好的一台枣木圆桌霎时间粉身碎骨。岳不群收回手掌，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的利害，莫名其妙的羞恼和恐惧冲破了重重阻碍冲上心头，他仿佛重又变成早年时刚刚被师傅收入华山的那个少年，一无所有，心比天高，满心满脑都是野兽般的恐慌。

　　岳不群：“这孽障，气死我了，这孽障！”

　　岳不群气得头脑发昏，也不知到底令狐冲岳灵珊两个更想骂谁，还是两个都想痛骂一顿，想得久了，心里竟有了一丝凄凉。而始作俑的那两个混孩子，一个尚还一无所知地带着师弟撒欢儿，另一个呢，哭累了，就在母亲怀里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宁中则在照顾女儿，岳不群便一个人在屋子里窝囊着，窝囊了许久，终究觉得这气无根无源无处可说，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喃喃地感叹着报应，果然是报应不爽，于是更加对令狐冲看不上眼。

　　小令狐，看当年那模样简直是又一个岳不群。

　　只是他没有岳不群的心机，又实在是太过恃宠而骄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