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欢颜》影辰

23、第 23 章

　　岳灵珊最近很是生气。
　　自大师兄被劳德诺挤兑之后，岳灵珊便经常去后山采些竹笋冬菇草药一类给大师兄，让他给他山下受伤的兄弟好好补补身子，可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岳灵珊无聊之极便想亲自去看看那位董兄弟，大师兄却死也不肯带她去，整个人更是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一秒还看着在前面，转眼就没了踪影，一失踪就是半天，平日里也行色匆匆，连油嘴滑舌跟师兄妹们胡闹的时候都少了。
　　哼，小灵珊甚是吃醋。
　　这可难不倒岳灵珊岳女侠，不让去还不会自己跟着？岳灵珊某次悄悄地跟在大师兄身后，想尾随着他去瞧瞧他那位宝贝的不得了的董兄。她跟着令狐冲左转右转，沿着山路朝后山行去，只见令狐冲先是去后山采了些草药，又去桃花林摸了几个挂在树梢没被糟蹋的桃子，而后兜兜转转，竟向华山绝顶处攀去。
　　岳灵珊咬了咬嘴唇，有些为难。华山绝顶山势险绝，一路全是巨石林立，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岳灵珊的跟踪工作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但事业尚未成功，岳女侠又怎会轻言放弃？她于是越发小心了些，蹑手蹑脚地跟在令狐冲身后，继续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华山山路上有一段极其险峻的路程，一级级阶梯乃是从一块垂直矗立的岩石上硬生生地开凿出来，每级仅容一脚，旁边从高处垂下一根飘飘摇摇的虚弱草绳以供攀援助力，旁边就是万丈的悬崖，站在上面向下俯视能让人腿软。
　　小路极狭，来去只容一人通行，偏偏上下通行，却只有这一条路。

　　岳灵珊藏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探脑，见大师兄行至那道天梯之前，终于停了步子，抬头仰望着那直耸入云的山壁一声长叹道：“唉，小师妹每次来这里都要逞强，偏偏一到中途就给吓得腿软，旁人若在护着她也还好，若她一个人上去，中途从悬崖上摔下去可怎么办？”
　　岳灵珊听得到令狐冲说道自己，赶忙将身体向石头后面藏了藏，假想了一下自己从那石梯上摔下去的情形，顿时脸儿有些发白。
　　又听令狐冲道：“其实这石梯对我们华山弟子来说并没什么，只是听说，因为冤死在这段路上的人实在太多，那些怨灵们阴魂不散，每年总要拖一两个过路人下去陪自己，因此才让人如此畏怯。”
　　岳灵珊听得越发心慌，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咕咚一声，脚动了动，踩断了一根枯枝。
　　令狐冲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好笑，强忍着笑意继续胡扯道：“也难怪小师妹害怕，虽然她的确是个胆小鬼，但女孩子嘛……”
　　岳灵珊再也忍耐不住，从石头后面跳出身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撅嘴怒道：“你说谁胆小鬼？你怎知……怎知我不敢一人上这梯子？”
　　令狐冲闻声回头，故作诧异，表情夸张到贱惺惺的样子，道：“哦哟，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刚刚听到后面窸窸窣窣的，还以为跟着只小兔子呢，原来是师妹啊。”
　　岳灵珊叉腰，道：“你才是兔子！”想了想，又摇摇头，憨态可掬的样子，道：“不对，大师兄才不是兔子，兔子多可爱！你是只臭狐狸！又狡猾又坏的臭狐狸！”
　　令狐冲笑，道：“是啊是啊，臭狐狸最爱吃小白兔了。”说罢张开大嘴做撕咬装，双手一张，就将岳灵珊扑在怀里，一顿呵痒。
　　岳灵珊咯咯笑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在令狐冲怀里上蹿下跳，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猛一挣扎，却忽然“啊”一声，捂住左胸蔫了下来，皱着眉头不说话。
　　令狐冲吓了一跳，赶忙松开手，惶急道：“小师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岳灵珊抬起头，眼中还有刚刚笑出的泪水，一双眼睛格外晶莹地望着令狐冲，委屈兮兮地道：“刚刚不小心戳到了自己一下，好疼……”她扁扁小嘴，惨兮兮道：“大师兄，我胸口这两天一直不太舒服，平时还好，不小心戳到什么就疼的厉害……”
　　岳灵珊越想越怕，忍不住抓住令狐冲的手，泫然欲泣道：“大师兄……我会不会……是生什么病了呀？”
　　令狐冲被她说得也害怕了起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随手扔到大石头后面，拉起岳灵珊皱眉道：“走，我们下山。师哥带你去看郎中。”
　　岳灵珊却捂着胸口赖在地上不肯起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等娘回来……我要我娘……呜呜呜……”
　　说着竟真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令狐冲一点办法也没有，蹲在地上一筹莫展地望着她，望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道：“走啦，那跟我去见个朋友总行了好吧？”
　　岳灵珊揉着红红的一双眼睛，疑惑道：“朋友？”
　　令狐冲道：“不就是你特别想见的那个董兄弟？走啦走啦……”

　　东方正坐在窗前发呆，山上微冷的阳光撒进窗户，风儿吹动东方的额发，细细碎碎地拂在眼睛上，形成一片明灭的阴影。
　　东方正思量着心事，却忽见不远处的林子里飞出一大片林鸟儿，而后一阵大呼小叫由远及近，两个活蹦乱跳的身影手牵手地冲进小院子，高高瘦瘦的那人远远就看到窗子里的东方，眼睛一亮，高呼道：“董兄！”
　　那人转头朝身边人笑道：“这就是我那董兄弟啦，小师妹，你看他长得多好看！我没说错吧？”
　　东方默默扶额，用手挡住视线，想假装没听到没看到。
　　只听那旁边的一个轻灵如鸟叫的声音叽喳道：“啊！好漂亮的人！大师兄你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在吹牛，原来真的这么好看啊！”

　　东方不知被多少人赞美过容貌，但如此直白天真的称赞他还是第一次收到，竟有些窘，于是侧过头，打量了一下令狐冲身边的小女孩，微微露出点笑意。
　　“啊！”岳灵珊眼睛睁大，嘴巴微张，竟看得愣住了，一只手猛拽令狐冲袖子，道：“大师哥！大师哥大师哥你快看！他笑了！啊……好美！”
　　东方于是更窘了，嘴边的笑意却更深了些，抬眼看向令狐冲，道：“这位是？”
　　令狐冲道：“噢，这就是我的小师妹岳灵珊，我师父岳不群的独女。”
　　东方眼色深了深，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岳姑娘。”
　　说话间令狐冲已推开门，牵着岳灵珊走进门，大大咧咧地坐到东方对面，将手里的篮子放在桌上，道：“这是今天在山上采的些草药和山珍，董兄将就着用吧。”
　　东方道：“昨日的还没吃完，你不必每日来送的。”
　　令狐却摆摆手，道：“昨天的不新鲜！董兄是病人，我做兄弟的自然应该多担待些。”说罢一扯岳灵珊，道：“董兄，小弟有一件事麻烦你看一看。”
　　东方点点头。
　　令狐道：“小师妹近日胸口不适，师父师娘又不在山上，我这心里有些放心不下，怕是什么大病。董兄懂些医术，能不能帮我小师妹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东方看了看岳灵珊白里透红的小圆脸儿，眼睛一路划过她微隆的胸部，挑挑眉毛，道：“岳姑娘胸口痛？是不是平日里有些隐隐的酸胀，按压则痛感加剧？”
　　岳灵珊闻言连连点头，一脸崇拜像是在说：董大哥真是料事如神。眉毛又微微皱了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信任和担忧，看着东方道：“那……我是不是病了……严不严重？”
　　东方却答非所问道：“岳姑娘芳龄几许？”
　　岳灵珊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了看令狐冲。
　　江湖儿女虽不拘礼节，但女子年龄这样的事情也还是不能随便询问的，令狐冲皱起眉头，往往东方，又看看岳灵珊，想了想，还是照实道：“小师妹三年前满了十岁，前些日子刚过生辰。”
　　东方点点头，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岳灵珊，平静道：“的确是这个时候了，岳姑娘不必担心，这不是什么病，你身体很健康。”他想了想，又道：“等宁女侠回来后，你只要问一问你娘便知道。”
　　“还要恭喜岳姑娘又长了一岁，快长成大姑娘了。”
　　“啊，真好！我娘……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令狐冲听着东方这语焉不详的说法，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立时有些红，抓抓脑袋看看岳灵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忽然扯过岳灵珊的胳膊，一脸尴尬地朝东方笑笑，道：“啊呀时候不早了，这次真的是多谢董兄了，小师妹，我们走吧。”
　　说罢硬扯着一脸茫然的岳灵珊就走出房门去。
　　只听岳灵珊道：“大师哥你干什么这么急啊？我还没跟董大哥道谢呢……”
　　“哎呀走啦走啦，丢不丢人啊小桃子，你说你丢不丢人？”
　　“什么啊什么啊？大师兄你，哎呦……”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院门口，岳灵珊忽然回过头来，扬声道：“董大哥！谢谢你！珊儿改天再来看你……”
　　东方在窗口托着腮，闻声不由得弯起眼睛，静静地微笑起来。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手牵着手吵吵闹闹地慢慢走远了，风吹林梢，碧绿的叶子摇曳摩挲，沙沙作响。
　　林边的树丛，忽然响起一声极细微的树枝折断声，淹没在风吹叶陨的背景音里，短暂而轻微。
　　噼啪。
　　东方眼神一动，随声望去。
　　隐约一个黑影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