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九回：带你回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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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筹备好时，已是空气里弥漫着桂子幽香的九月底。
这个素有“人间天堂”美誉的城市，褪去了夏日的炎热，展现出初秋的温和，连烈日都仿佛没了脾气，懒懒散散地洒在落地窗前的她身上。她好似并不愉悦，虽然唇边腆着星点浅笑，眼角眉稍却是微愁。妆扮得极为精致的容貌，长及腰际的泼墨直发难得风情万种地卷起，弯着一波波如海湾翻腾的弧形，妩媚又动人。坠地的裙摆无风却轻微摆动。
那是她心里的不安。此时此刻，她竟然也会不安。
今天花好月圆人团圆，是她的大日子。
然而，要娶她的人，一早便不见的踪迹。等在楼下的，是来接她去教堂的车，并不是他亲自前来。
手里的电话一响再响地催促，她下定了决心，开门下楼。
青竹开着他新买的车来接她。黑色流线型的车身，如正欲发起突击的豹子。这车极似他，也是只睿智的豹，身姿敏捷，目光锐利，出手果断。而她，是不是一直都是他相中的猎物？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个被心上人称赞为“临水照花人”的女子，对自己也如对笔下人物般同样毒辣的女作家张爱玲说：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
也许，正是因为她正处在幸福中吧！
青竹小心地驾着车，与她调笑：仪式一过，就要改口叫你大嫂了。小我十岁的大嫂。
其实，叶青竹一直有些怕她，在她面前从来也不敢多话。大抵是她真的要嫁给他大哥了，所以连他也无需再小心翼翼了。而她此刻心绪波动，再无心思出口呛他。
车窗都开着，空气中溢满三秋桂子的清香。每每闻到这种花香，她都会想到徐再思的《折桂令》：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就在这幽香阵阵中到了教堂。莫向南是天主教徒，圣坛上的誓言意思非凡，所以仪式地点选在天主堂。
下车的时候，有微风拂过，吹着金色米粒般的落花铺了一地。他给她特别定制的白色小船鞋，踩着一地的落花走进教堂。
教堂里面空无一人，数排暗色的桌椅前，是神圣的祭坛。
婚礼装饰依旧是他的风格，极简却是极奢。过道两旁是素白缎带打成的蝴蝶结坠满了一粒粒切割剔透的水晶，数不尽的水晶，折射出炫丽夺目的光芒直通往神坛。她一个人走向前去，该在那一端等着她的人始终未出现。
突然，她慌了，匆忙地回头。
视线可及之处，路的另一端，厚重的大门打开来，高大的身影出现，背着光，她看不见那是谁，更无法猜测，在他臂腕上挽着的锦衣女子又是谁。
她怔忡地望着他们一步步地走来，好似他们才是今日行礼的新人，而她只是多余的旁观者。
秦月穿着艳色的裙子，发丝绾得归整，整个人精致得挑不出任何一点不得体。她笑意盈然，因为有一名男子在身旁相护而更显得意。她大方地微微颔首点头，笑着说：“听说你今日结婚，所以我和向南来恭喜你。”
她闻言，不可思议地望着一旁的男人，很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可过强的自尊心使她骄傲地死咬着嘴唇不出声。而他什么也不说，沉默更助长了秦月的得意。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口：“那孩子你养得不错，我也一并带走了。”
这下，她再控制不住，愤怒无处可泄，全部倾在自己身上。齿上的力道全部咬下，腥甜的血腥气侵满口腔，令人作呕。
他伸过手来，拇指轻轻拨开她咬死的唇瓣，然后往下充满怜爱地伸手抚摸她已经看得见隆起的小腹，一如寻常般珍重，嘴上却说：“这个，就留下来陪着你。”
说完，携着秦月优雅地转身，离去。越走越远。远到教堂门口，明暗临界点，她终于忍不住地喊出来：莫向南……
“莫向南……”
她大声喊着坐起身来，搂住被子四下张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等想要确认的一切都确认了，这才安静下来。
那只是梦，仅仅只是梦。
莫向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的脸上是受了惊的后怕，眼眶里水汪汪的。他冲到她身边，将人死死地抱住，紧张地问：“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着，还四处查看她有没有哪里不适。
贝小北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低声地问：“你去哪里了？”
莫向南顺着她汗湿的发，应她：“有人送东西到楼下，我下去拿。”他仍是不安心，一只手缓缓向下，放在她的小腹上问：“是他在闹吗？”
“不是。就是一个梦。”她摇头，怕他继续再问，便扯开话题。“你去拿什么的？”
莫向南低笑，扶起她。“拿来给你看。”
待他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握着不大一束白色的小花。犹沾着清露，沁着舒爽的宜人淡想被捧到她面前。他说：“莫向南的新娘子，总该万事如愿。夏日的婚礼，有什么好得过茉莉。”
贝小北低头靠近花束，深嗅那清淡的香气道：“真难为你了，昨晚十一点才决定要结婚，现在不过六七点，怕是还没有一家花店在营业。而且还是茉莉花。辛苦你的用心了。”
“你的一生一次，哪里能够不用心。”他语带双关。
之后，他站起来，修长的身体在床边站立，缓缓地跪下去，单膝着地。“贝小北，我一早便想娶你了，可偏偏到最后却因为孩子而娶你。我怕你介意，更不想，等你老了以后来抱怨我连婚都没向你求过。我的新娘，我要她往后再无一丝遗憾，哪怕你现在再无机会拒绝，但仍要问你一问：贝小北，我以最真诚的心请求你嫁给我，让我得以陪伴你往后的日子。好吗？”
高大的男子，炎夏里西装笔挺，脸上是极少能见着的紧张表情，汗涔涔的。手心握着小小一束茉莉，神奇地从手指缝里拿出一只素金镂空指环地半跪在她面前。贝小北掩面，嘴角微笑，泪却不停地落，哽咽着说：“我可以拒绝吗？你和肚子里的这个不可能给我临阵脱逃的机会。”
“那是，接受了？”他笑着将铂金指环套进她的指上。
贝小北脸上梨花带泪，又笑若桃李春风，从他手里的花束上折下一枝别在他的衣襟上。这一举动的意思，莫向南懂。他站起来，笑着去亲吻她，却被她嘻笑着躲开，靠在床头看手上的指环。
素白的铂金，镂空打磨成极繁复的式样，不过半厘米宽的戒身上如蔷薇花开了整整一圈，连叶片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莫向南的风格，要不就不出手，出了手，定不是凡品。明明这枚戒指她喜欢得很，嘴上却挑着刺：“以你莫向南的身家，向你心爱的女子求婚，这出手未免低了些。我以为至少是十卡的全美钻。”
莫向南笑。“这戒指我是要你带在手上的，这样的你才会带着。十卡全美钻，你会愿意每时每刻带在手上？这枚是婚戒，定婚的很早以前不就给你了，几时见你带过？不过，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你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各色各样的宝石，我每样给你挑了一两个，正在从瑞士回来的路上。你喜欢什么样式，我找人帮你镶。”
“你在瑞士那么多天就是为了这些？”
莫向南笑，“挑宝石只用了一天，这戒指用了我二十天。失败了无数个后，才完成这一个。”说完，他又不知从哪里变出第二只相同的指环送到她眼前，略宽略大些，显然是他的。“你的这只完工，就赶回来了，我的这一只，是珠宝公司制作的，两天前刚到。”
“你亲手设计制作了戒指，这么浪漫的事情，却挑了最不浪漫的地方。”说完，从他手中拿过戒指为他带上。
两人双手交握，莫向南倾身将她压在枕上，声音不受控制的哑。“谁说在床上求婚不浪漫？至少吻起你来很方便。”
早上一时没收住，斯磨了许久后，莫向南替她挑了裙子，绾了长发，这才出门。到民政局的时候，已经不早。
表格一早就有人填好，他们来只是签个字。贝小北极其慎重地一笔一画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在那之后，莫向南就彻底笑傻了，连开车回去都错能过了路口。
贝小北以为他会在下一个路口转回来，可他却一条路错到底，过了西湖，直直往山上开。她再忍不住，开口问：“不会这么快就要带我到偏僻处解决掉吧！莫向南，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好让你图谋的。”
莫向南笑出来，言：“有呀！你的心我还没有得到。”
“鬼话连篇。”贝小北不屑地撇过头去。“嫁都嫁了。”
莫向南伸过一只手来握住她的，紧了一下就放开，重新扶上方向盘，柔声说：“别气，我这是带你回家。”
“你在这里有房子？”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那你还说无处可去，赖在我那里不走。”
莫向南辩解：“父亲住儿子家，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贝小北冷哼一声，“是，没什么不可以。你有房子，儿子有房子，就欺负我是个没房子的。”
“不，你有房子。”
“南京的小公寓？”她唯一想到的便是那套，当年莫向南一定要她收下，钥匙一直在她手上，可一直也没有过户，怎么会是她的。
莫向南专心开车，面对她的问题笑而不答。
静逸、灵秀的西湖周围山峰临立，莫向南开着车九曲八绕，也不知道开进了哪座山，待到眼前的景致渐渐眼熟，贝小北低声惊呼，道：“你的家，该不会是半山湖？”
莫向南笑应：“那是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九回：带你回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