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逝》向*然

5、第四章

　　我裹了裹衣服，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起风了，秋天正式来临。
　　落叶纷纷扬扬，随风舞动，在我脚下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快速的前进。
　　我觉得冷，迎面的风，呼呼地灌进脖子，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子。
　　我依然没有出去打工，每次我提到这个话题，雷诺总是说我吃饭很猫食似的，浪费不了多少粮食。我留在家里帮他看房子，挺好。
　　可是他家徒四壁，有什么值得我看？
　　我总是觉得，他可能看出了什么……
　　可是，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或者，我一直在杞人忧天。
　　今日周一，雷诺会与我一起吃晚饭。这是一周才一次的机会。我去菜场了买了点菜。
　　哦，对，我学会做菜了。但也只限简单的家常菜，与以前自然无法相比，眼前忽然浮起起曾经精美无比的菜色，心中只觉厌恶。花样纷繁复杂，吃下去皆是调料。曾经不亦乐乎的东西，今日看来不过如此。有时我也深深怀疑，我是否摔伤了脑袋，为何醒来之后，性情大变？哦，不！是习性大变！

　　“好香……”
　　“下课了。”我头也不回，继续手里的忙碌。“吃饭。”
　　“好。”他摆出桌子，放好碗筷。这碗，还是我来了以后，他特地去超市买的。一个单身男子的住处，家当实在少的可怜。
　　我把菜摆上桌，“今天这么晚？”他很少下午有课，即使有课，一般四点也结束了，但今日回来，已经五点多。
　　“我把送牛奶的工作辞了。”
　　“为什么？”我觉得奇怪，虽然收入微薄，但也可以补贴家用。
　　“我要考试了。”
　　“哦……”是了，已经秋天，期末考，快了。
　　我拔着碗里的饭，看他吃得飞快。
　　“你慢点好了，又没人跟你抢。”我习惯细嚼慢咽，这是多年习惯，无法改变，所以通常他吃完，而我才吃了一半。
　　“习惯了。”他说，“吃饭好像打仗，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我忽感心酸，他的生活，对曾经的我全然陌生。我努力适应，努力融合。希望自己与他的步调一致。可是，这些日子……
　　我有些力不从心……
　　差距，实在太大。
　　劣质的衣料，我时常觉得皮肤被磨得生疼。
　　床缛总是有一种阴潮的霉味。
　　简单的饭菜，是我做的，自然说不出什么。
　　其实，我没有资格嫌弃，更没有资格厌恶。
　　然而，我也没有嫌弃厌恶。
　　即使嫌弃厌恶，也是对自己。
　　我……
　　好没出息。
　　我需要本质上的改变，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与过去告别，那就该做出个样子来！
　　“雷诺，”我说，“我去。”
　　“什么？”
　　“送牛奶啊。”
　　“呃？”
　　“我去工作！”
　　“不用。”
　　“雷诺，我有完全民事能力，你不要小看我好吗？”
　　“不是……”
　　“那是什么？”我不明白，为何他不愿意我出去工作？
　　“雷逝……”他欲言又止，看着我的眼睛写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我总觉得，你曾经的家庭十分优越……”他顿了顿，视线往下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自己的手，捧着饭碗的手，“你看你的手，皮肤细腻嫩滑，很多女子都比不上，若不是优越家庭，怎么生出这么一双手。”
　　我微微蹙眉，仔细看向自己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匀称，椭圆形的指甲泛着粉色光泽，果然是一双美手。可是，现在，却添了很多伤口，也毛躁了很多，那是，做家事做的。
　　“你说什么呢……”我笑，苦涩的笑，“男人的手，本就要粗糙些才好！”
　　“雷逝……”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你的过去，好似谜团，我好奇，也害怕。”
　　“雷诺……”今晚的他，好奇怪。
　　“不说这个，吃饭！”他夹了一大筷菜到我碗里，我低头吃饭，默不做声，却有个主意在脑中形成。

　　黑暗中，我睁开眼，看了眼身旁的睡得正熟的雷诺。轻手轻脚起身，生怕把他吵醒。
　　我穿上拖鞋，准备去浴室洗漱，却听见背后一声“雷逝……”
　　我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呼……”我长长舒了口气，他说梦话吧。
　　蹑手蹑脚出门，临了还回头看了一眼，雷诺睡得正香，我扬起嘴角。雷诺，你好好睡吧，我很快回来。
　　我骑上雷诺那辆破旧的脚踏车，飞驰在马路上。暮色天空，昏暗路灯，阴风嗖嗖，却都挡不住我雀跃心情。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招牌，我曾经陪雷诺来过几次，我认识路。
　　“你好，我是代替雷诺来的。”我走进去，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
　　“雷诺？他已经不做了。”
　　“我来代替他工作。”
　　“代替他？”
　　“嗯。”我肯定的点头。
　　“他的工资已经结清，况且我们已经找到人代替他了。”
　　我愣住了，满腔热情化为乌有。
　　“那你们还招人吗？”
　　那人摇摇头，“现在不是旺季，我们不招人。”
　　“谢谢。”我麻木的走出去，远方的天露出微浅的金色，要天亮了吧？
　　我骑上车。好冷。
　　只是秋天，为何天气会这么冷？

　　“你去哪了？”
　　我推车进去，雷诺迎了出来。我看他一眼，垂下眼睛，不说话。
　　“雷逝……”他看我沮丧表情，欲言又止。
　　“吃早饭吧。”我买了早餐，豆浆油条。
　　“好。”他搬出桌子，默默坐下。
　　“我去见工，被拒绝了。”我咬了一口油条，说。
　　他顿了一下，不说话，默默吃东西。
　　“下午我没课，我们上街逛逛，你该添件外套了。”他说。
　　我摇摇头，“不用。”我不想增加他负担。
　　“没事，我发薪水了。一过秋，就是冬天。你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
　　他的衣服怎么了，我穿不得吗？
　　我抬起眼，看着他，“我就穿。”语气中皆是赌气的成分，我还没有完全消化凌晨的“拒绝”。我真的好没用，温室花朵，果然一无是处。
　　这曾经是谁说的？当时我还气愤的大打出手，却没有想到，他是未卜先知，一字不差。
　　他笑，“你穿，只要你不嫌弃。”
　　“怎会？”
　　他还是笑，“我去上课了。”
　　“嗯。”我站起身，送他出门。
　　不行，我一定要工作！
　　雷诺少了份薪水，压力势必会增大，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我收拾好桌子，出门去，找工作。
　　我需要工作。

　　“你会端盘子吗？”
　　“我可以试试。”
　　“这里要的是熟练工，要有经验的，不是让你来试的！”

　　“做过此类工作吗？”我在一家服装专卖店门口看到招聘启事。
　　我摇摇头，“没有。”
　　“样子倒是不错，可是，我们不要没有经验的。”
　　“我可以学，我会很努力的。”我急切的说，为何没有人肯给我一个机会？
　　对方摇摇头，“你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的样子，太引人注目？这就是我无法得到这份工作的理由？我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的样貌，第一次成了我的阻碍。
　　不，不是第一次。
　　我的样貌，曾经要了我的命！我怎么能这么快就忘记呢？
　　但如果，真的可以，也未尝不是好事……
　　我既不想报仇，那么，不如遗忘。
　　…………
　　…………
　　我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深深的挫败感灌满全身。
　　身边的人群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我抬眼看去，没有人……
　　迟疑半步。
　　我笑。可是为何这么苦？
　　雷诺，我的甜，只剩下你。
　　只有你，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孤单。
　　我不是没人要。
　　至少，还有你。
　　不是吗？

　　“你们是谁？”我回到家中，却发现有陌生人闯入。三个人，三个男人。正在屋子中到处乱翻。
　　“雷诺呢？”他们其中一个说。
　　“他不在。”他们认识雷诺？
　　“不在？”说话的人向我靠过来，带着压迫气息，我不自觉往后退。
　　“你们是谁？”我握紧双拳，故作镇定！
　　“你又是谁？”那人肆无忌惮大量我，从上到下，看得我心里发毛。那人样子猥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与雷诺是什么关系？
　　“朋友。”我说，“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他摸摸下巴，“他说他是他的朋友。”他转头，对他身后的其他两个人说。
　　我咽了咽口水，我紧张，也害怕。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小子，”他上前一步，一把捏住我下巴，痛！我咬住下唇，甩甩头，想脱开束缚。可是，那人力气甚大，我挣扎不开。“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摇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一把松开我，我措不及防，向后跌去，后背重重撞上墙。痛！
　　“小子，你赶紧劝劝雷诺把钱还了，”他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指刮了刮我脸颊，“不然……”
　　他眯起眼，看了看我，突然爆发出一陈狂笑，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笑声，听在我耳中，震耳欲聋。
　　“你只要说三哥来过，他就明白了。”说完，他们扬长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我。
　　雷诺，你……
　　为了什么，惹上了什么人？
　　我看着屋中狼藉一片，挣扎着爬起来，动手收拾。希望在雷诺回来前，我可以收拾完。
　　“雷逝……”
　　我心里一惊，停下手中动作，慢慢转过身……
　　“雷诺……”
　　“这是，怎么了？”
　　我转过头去，不去看雷诺愤怒表情。
　　这个屋里乱成一片，被褥被拖到了地上，所有东西皆被翻乱，抽屉大开着，原本在里面整齐躺着的东西，现在四散在屋子各处……
　　“雷逝……”
　　“是三哥，他说这样跟你说，你就会明白。”我艰难的说出这翻话，我无法隐瞒。
　　是的，我无法隐瞒，我无法为他挡去任何风雨。
　　“雷逝……”他低低唤我，“你受伤没有？”他的语气一下转为急切。
　　我摇头，“没有。”
　　他一把抓住我手腕，“真的没有？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真的没有。”我迎向他双眼，希望他看到我眼中诚恳，“雷诺，你……”
　　“我很快回来。”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雷诺……”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我很想帮你，雷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个屋子，我已全部收拾妥当，我坐在床沿，看着闹钟上的指针一格一格过去。
　　雷诺，已经去了好久。
　　我心里烦躁不堪，他去了哪里，会有危险吗？那个三哥是什么人，雷诺欠他们钱？
　　真相呢？谁可以告诉我？
　　天，一点一点黑了下来，浓重的夜色，笼罩了整个屋子。
　　我扶了下鼻梁，已经九点。
　　雷诺，你究竟在哪？
　　阿杰！我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名字，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我“腾”得站起来，我要去找他，无论有没有用，我都要试试！

　　我赶到“梦之烟花”，却被人拦在门口，“先生，没有会员卡不可入内。”
　　“我找人。”我急切的说。
　　“不行。”
　　“我找阿杰，他在里面工作。”
　　“不行。”那人还是摇头。
　　“拜托你，我有急事。”我的声音已经哽咽，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压抑得难受。
　　“他是我朋友。”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我下意识转头看去，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眼中，浓眉大眼，高挺鼻梁，身材魁梧，比我高出许多，似乎在哪里见过。
　　“原来端木先生的朋友啊，早说不就好了，两位里面请。”
　　我弯起嘴角，却不是笑，这个世界，真是讽刺。“谢谢。”我说。
　　“不用客气。”
　　我对他点点头，向前跑去，我没有时间如他这般悠闲。
　　我推开前面厚重的门，直接直接跑向吧台。“阿杰！”
　　他闻声回头，“怎么是你？雷诺呢？那死小子哪里去了？一声不啃就不来上班，想累死我吗？还好今天不是周末！”
　　“三哥，今天三哥来过……”
　　阿杰脸色忽变，“三哥来找他？”
　　“嗯！”我点头。“阿杰，他会不会有事啊？他到现在也没有回家。”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阿杰显然知道什么。可是，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解决。
　　我必须要找到雷诺！
　　“阿杰……”
　　“你先让我想想……”他掏出电话，“我打过很多次了，他的电话关机了。”我说。
　　他动作一顿，“跟我来。”他走出吧台，“这里照看一下。”他对另一个服务生说。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更衣室。
　　“阿杰……”我看着他换衣服，心里压抑得更厉害。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只觉得呼吸不畅，好像快要窒息，却又始终留着最后一线希望，最后一口气！
　　“我们走。”他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我紧紧跟在他后面，穿过长长的走廊，却始终没有发现，有人，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你在这里等我。”我们在一栋好像私房的建筑面前停下，我点点头，目送他消失在我面前。
　　我看了看周围，这里很荒凉。刚才坐车来的时候，司机都不认识路。我就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此刻，我站在这里，却觉毛骨悚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手脚开始僵硬麻痹。我穿的太单薄。
　　单薄？
　　雷诺本是要带我去买衣服的，岂料……
　　世事无常。
　　我为何要一遍一遍体会这句话？
　　我蹙眉，紧紧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什么！
　　忽然，我眼前一亮，两个人影出现在我视线中。
　　“雷诺！”我快步上前，伸手抚住雷诺。“阿杰……”
　　“他受伤了，我们去医院。”
　　“嗯！”我点头。
　　“不用，只是小伤……咳咳……”
　　“雷诺……”我不禁担心，借着些微的月色，我看到雷诺脸上的青紫，衣服脏了，也破了，嘴角还有血丝正缓缓流下。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呢？铁打的机器还要上油检修呢！你伤成这样，怎么也要去拍个片吧，伤了脑袋怎么办！”阿杰的口气严肃起来，却也不敢大声，低低的压着。
　　“我没事……”雷诺坚持。
　　“管你有事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们扶着雷诺，走了好长一段才找到车。
　　“去医院。”上了车，阿杰下令。
　　“不用……”雷诺虚弱的说。
　　“你给我闭嘴！”阿杰有些气愤，“你哥哥我这点医药费还是出的起的！”
　　“阿杰……”我开口，“谢谢你。”
　　“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阿杰……”我和阿杰坐在急症室外面，医生在给雷诺做全身检查。
　　“你想问什么还是直接去问雷诺吧，他想说的，自然会告诉你，不想说的，我也不想多这个嘴。”他懒洋洋开口。
　　“阿杰……”我心中感慨他的敏感，一眼就看出我心思。“你们店里，还招人吗？我想工作。”
　　“你？”
　　“嗯！”我点头，“上次是雷诺不同意，他说我的样子……”
　　“嗯！”他重重点头，“你的样子是比较危险！”
　　“呃？”我扬眉，他们一个两个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MB，知道吗？”他说。
　　MB？我摇头。
　　“天啊！这世上还有你这么单纯的人吗？”他扶住头，哇哇大叫！“money bog，这下知道了吧！”
　　“啊！”我惊呼，原来……“你们……”我一脸不可置信！伸出手指指着他。
　　他一下拍开我的手，“什么你们我们，你别乱想，雷诺不是，我也不是，只是我们店里有。”
　　我忽然松了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
　　“可是，你的样子，太招摇，去我们那消遣的都是非富即贵。通通得罪不起。”
　　难怪要什么会员卡。
　　“那你上次不是还要我考虑……”
　　“当时哪里考虑到这么深啊，要不是你说起，我也想不到。”
　　“哦……”我也矛盾了，雷诺，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

　　“出来了。”阿杰喊到。
　　我抬眼看去，雷诺被护士扶了出来，“没有大碍，这是药方，去配药吧，回来跟你们说用法。”
　　阿杰拿了单子去划价。
　　我和雷诺坐在旁边等他。
　　伤口已经处理过，脸上淤青一片，“疼吗？”我伸出手，想抚平他伤痛，却硬生生停在半空。
　　“没事……”他说话的时候，牵动脸上的伤，我很清楚的看到他痛苦的“嘶”了一下。
　　“雷诺……”
　　“嗯？”
　　“要打架的话，记得叫上我。”
　　“你？”他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嗯！”我重重点头，即使受伤，也有人陪伴，那也很不错啊。
　　“就你？”他笑，却又牵动伤口，露出痛苦表情，“你还是算了吧，身无三两肉，都不够看的。”
　　“你！”我眯起眼睛看着他，心里暗骂活该，看不起我，痛死拉到！
　　“走吧。”阿杰回来了。“我就不送你们了，我还要回店里。”他把药给我，告诉我用法。我们在医院门口分手。

　　“明天要换门锁。”雷诺看着被破坏的门锁，说了这么一句。
　　“嗯，我明天就去买。”
　　“你这么不锁门就跑出去，胆子也够大啊。”
　　“你这里有什么值得偷？”我斜眼看他，不屑一顾。
　　“你啊。”
　　我扶他的手顿了一下，“跟你开玩笑呢！”他似乎感受到我的变化，安抚似的拍了怕我的胳膊。
　　我扶他在床边坐下，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烧了水。
　　我帮他脱下衬衣，眼前景象……
　　触目惊心。
　　他们下手，太狠了吧！
　　雷诺的背上交错着粗细不一的伤痕，红得，泛着血丝，有的已经高高隆起，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脊椎底端。像一巴巴匕首，刀刀插在我心头！
　　我颤抖着手，伸出一个手指，慢慢抚了上去，“嘶”他痛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缩回手，紧紧咬住下唇。
　　他转过头，“你哭什么，我不疼。”
　　哭？“没有啊……”为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哽咽？视线开始模糊？
　　我是怎么了？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哼都没有哼一声，被他毒打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可是，看到雷诺的伤，为何，好像痛在我自己身上？
　　“雷诺……”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说不出完整的话，“很痛吧……皮带抽的，是吗？”
　　“不痛，没事的。”他伸出手指，刮去我脸上泪水。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帮你上药。”我拿出一瓶喷雾，往雷诺背上喷去。“这是止痛的，一会我再帮你涂药。”
　　“嗯。”他闷哼一声。
　　我知道，很冷，这个喷雾很冷。
　　“先吃饭吧。吃完饭吃药。”我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一切安顿下来，我早已饥肠辘辘。
　　“好。”
　　我做了简单的稀饭，家里只有酱菜了。
　　“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今天就将就一下吧。”我把碗递给他。
　　“雷逝……”他接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我是担心了，看着他那张大花脸，我心里很复杂……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次经历失去……
　　他，是我此时唯一亲人。
　　“我以后会小心，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雷诺……”
　　“嗯？”
　　“告诉我？”想来那天晚上他的摔伤，也跟三哥有关系吧，只是他有心隐瞒。
　　他静静看我，半晌，“特俗套的故事，跟三流电视似的，你不会有兴趣知道。”
　　“我想知道，关于你。”我坚持。
　　“好吧……”他放下碗，用手托着下巴，眼神却透过我，看向了远处，“我跟着奶奶长大，意识中没有所谓‘父母’，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有人告诉我，我父亲是个赌棍，欠下大笔赌债后落跑，然后母亲改嫁。”
　　“再后来，奶奶生病，我问三哥借钱看病，但奶奶还是……”
　　他转过眼神，看着我，“再后来，就在街上拣到你了。”
　　“你……”
　　“说了是很俗套的故事，你不会有兴趣。”
　　我摇摇头，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雷诺，谢谢你……”
　　我说，“谢谢你拣我回家。”
　　“雷逝……”
　　我笑，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从脸颊到耳际，再到脖子。“雷诺，你好可爱。”
　　“你……”他有些动怒，语带不悦。
　　“雷诺，有正经事和你商量。”我收起玩笑语气。
　　“嗯？”
　　“我去‘梦之烟花’工作。”
　　“不行！”他果断拒绝！
　　“雷诺，你想想，你伤成这样，怎么去上班？我们难道不吃饭，不过日子？不看病，不治伤？”我拉过他的手，“我会好好保护自己，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
　　“雷逝……”
　　“相信我！”
　　“嗯！”
　　我扬起嘴角，笑，“乖！”拍拍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