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一枕黄粱繁华梦(一) ...

  •   萧太妃禁足结束,按律当登门来拜见含星,以表痛改前非,可是日子过去十几天,萧太妃根本就没有登门的意思,日日在自己宫中呆着,竟像是禁足尚未结束一般。

      刘宝对含星说起萧太妃忤逆之时,含星只是给了刘宝一个白眼:“我理她做什么?”

      梁炅听春桃禀报含星的举动,自己点头,听完之后轻描淡写:“打刘宝三十板子以儆效尤。”说完便挥挥手,春桃领命去了,梁炅揉揉额角,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只觉得心力交瘁。桌前金兽吞云吐雾,是令人沉静的沉水香,内侍奉上热茶,梁炅接过去饮一口放在一边,沉吟片刻拿起笔来在一份奏章之上写下朱批。

      刘宝挨打的事情含星自然是知道的,春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含星的表现,含星却只是一笑:“该打,该长长记性了。”说着,却又嘱咐:“赏他些疗伤的药膏,告诉他,以后管好自己的嘴。”

      春桃答应着,松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当初刚来伺候含星时,春桃颇轻视这女人,不过是个外臣手中制约彼此的棋子而已,况且出身亦没怎么高贵,日子久了,春桃却觉得,跟含星在一起越发有种阴森的感觉,仿佛这个女人憋着一股劲,面子上冷冷的,内里却又是汹涌澎湃,真不知哪一日爆发起来。春桃倒不是觉得含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是怕自己成了池鱼。

      刘宝这一伤,养了几个月,直到天气暖了才到含星身边来伺候。他病在床上时含星常派人送药送饭,如今病好了格外感恩戴德,痛哭流涕恨不能肝脑涂地。含星听他在那表忠心,扑哧笑了:“罢了罢了,早知道你这么啰嗦,我让你病死岂不是清净。”

      如今天暖,皇帝定省就来得晚,时而还带着伴读一同前来,从前只带男孩子,这一日竟领了三个男孩并一个女孩子来,那女孩子着骑装飒爽英姿,混在四个男孩子身边活脱像是个小子,五个孩子往含星面前一站,各个伶俐精神,含星看着也觉得喜气,挨个问了话赏了东西,搂着梁沅闲话,其余几人都退出去等候,唯有那女孩子站着不动,待那些男孩子走了才一拜到底:“鸾盈今日着骑装拜见太后,实在失礼,请太后娘娘赎罪。”

      “鸾盈不必担心,母后不会怪罪你的。”梁沅没等含星张口便先说了,回头看着含星,似是在等含星的态度,含星点头:“正是,我不会怪你,起来吧。”

      “鸾盈谢过太后。”女孩子退下,毕恭毕敬礼数一丝不错,含星轻笑,待女孩子走了,才看看梁沅:“皇帝喜欢她?”

      九岁孩童,懂得什么情爱,纵使有些两小无猜也不过是懵懂而已,梁沅毫不掩饰:“不错,鸾盈深得朕心。”

      “皇帝开心便好,只莫要耽搁正事。”含星一笑,不再多言。鸾盈这女孩子如此聪慧,懂得伴驾骑射,懂得在自己面前几次三番崭露头角,在深宫中浸淫几年,必定会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梁沅的单纯却超出了含星意料。

      从前见梁沅时,以为他自幼吃苦必定养出超出年龄的城府,相处日久,含星只觉得这孩子看似聪明,实则单纯,眼中所见非黑既白,事事均不够玲珑变通,这样的性子不知是梁炅刻意教育如此,还是天性使然。

      “春桃,叫刘宝过来。”含星心思一动,招呼一声,刘宝一溜小跑过来,陪一个大大的笑脸,行个大礼。

      “皇帝,哀家身边的这个奴才很勤勉,如今你长大了,伺候你的人也该多些,哀家送给你,让他去好好伺候你如何?”含星话音落了,刘宝已经一跟头扑倒在梁沅脚下:“奴才必定肝脑涂地尽职尽责。”

      梁沅不知如何拒绝,只能收下刘宝,刘宝极乖觉,伏低做小奉承得梁沅渐渐露了笑脸。

      皇帝前脚领着刘宝等人走了,梁炅后脚就到了,进门又是皱着眉头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兴师问罪一般:“你送刘宝过去是想干什么?”宫人内侍早就躲开,含星探头看一眼,轻描淡写:“这奴才多嘴,留在皇帝身边帮我传个话就好,我还能干什么?”

      含星抬起头来盯着梁炅的眼睛,看他面色不虞,起身款款走了两步,梁炅皱眉似厌恶已极的后退了一步,含星止步不再靠近,二人面对站着,宫室原本宽敞,四下的琳琅珠玉贵气逼人,像是无形中让这宫室狭窄了许多,二人站的又远,梁炅又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屋子里顿时紧得都快要透不出气来。春桃在窗外趴一眼,便缩头紧忙跑开了。

      “倒是我想问问你,总是不当不正往我这个皇嫂屋里跑,你怀得什么心?”含星揶揄,梁炅满脸厌恶:“疯言疯语,你哪点有太后的样子?”

      “我何来太后的样子,我原本连妃嫔的位份都没有,说起来......”含星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梁炅冷着脸:“皇帝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不要再指手画脚,再有多言,我必不客气!”

      “你如何不客气?”梁炅说完要走,含星却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梁炅道路被阻,不便伸手去拉扯推搡,一时间竟被小小女子拦在屋里。

      梁炅怒视:“太后当注意仪态,如此轻佻放浪之举实非端方。”

      这话说得很重了,含星却恍如未听出话里教训的意思,依旧拦在门口:“当年花前月下,王爷可以推醉酒误事,可是当真就全都是误事而已么?”

      梁炅不防她竟然面色平静说出这番话来,心头一震又向后退了一步,地中间本就摆着一个犀牛香炉,这么一退,小腿就贴到了犀牛嘴,他想向前躲避,却又不肯靠近含星,只能硬挺着站在那里。含星盯着他那张有些发白的脸:“十年来我并无一日后悔。”

      “太后疯了吧!”梁炅终于忍无可忍,伸手将含星推开,正欲夺门而出,一步走过去却觉得小腿生疼,含星吸一口气:“王爷!”

      梁炅低头,小腿贴在香炉出烟口,竟然将布料烧出了一个不小的口子,看样子皮肤应该也是烧伤了。

      “快取药来!”梁炅想阻止含星叫人,却慢了一步,虽有些无奈但是想着这宫殿里的内侍宫人都是自己的人,遂放下心来,含星搀扶着梁炅坐下,蹲下身去看他的伤口,他想拦阻,伸手去欲拽她起来,却愣在那里。

      含星今日的发髻自顶心处分成两部分,各盘成发辫后又在头顶汇成一个总髻,珠玉装饰华丽端庄,站着看时绝看不出什么,这会居高临下,那顶心处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像是一条蚯蚓盘踞,触目惊心。

      春桃取了药膏来,含星一伸手:“拿来。”春桃犹豫着看看梁炅,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递过药膏也不敢在一边伺候,下人们又再次急忙消失无踪。

      含星用无名指沾取药膏,将梁炅已经坏了的衣衫撕开,一边吹一边涂抹在他小腿上,药膏清凉,刚涂上时有些疼,很快就觉得一丝丝舒爽凉意弥漫开。梁炅微微放松,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俯身上药的含星,欲言又止。

      “好了。”良久,含星起身,梁炅看着她的脸,她也毫不回避的看着梁炅的脸,两人站的这么近,一言不发看着彼此,竟丝毫尴尬也没有。铜漏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晰起来,每一声都在二人之间激起一层涟漪,一波一波弥漫开,轻柔却又推波助澜,让这屋里的气氛愈加沉闷。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梁炅开口,自己像是缴械投降,前所未有的面对一个女人如此无奈,其实除掉这个女人又费什么事呢?任凭她是太后又如何?可偏偏竟想也没想过要干脆斩草除根,反而这样低声下气的去问这女人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含星的声音也低了,似嗔似怒,却又带着哀怨和无助,听起来这么楚楚可怜:“我不过是想活的好一点。”

      “现在活的不好么?”梁炅扫过含星的装束,满头珠翠浑身绫罗,吃喝用度就更不用说,这样的日子不好过,还有什么好过呢?

      “十几年了,孤零零就我一个人......”话没有再说下去,梁炅一个激灵起身:“不要胡说!”

      “怕什么?”含星斜睨他一眼:“如今也不会有人来管着你,这宫里上上下下不都是你的人么?”

      “这是欺君!”梁炅怒目,含星冷笑,上下打量他,看着他那玄色绣金螭龙的玢带:“你欺的不少了。”

      梁炅一甩手拂袖出门,含星看着他的背影,那烧坏的衣衫下摆随着步子翻飞,看着颇为滑稽,含星掩口,春桃进门看到含星,眼神复杂起来,不敢露出轻视的神情,但眼底一抹犹豫落在含星眼中,她笑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