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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此时品剑大会师折剑山庄中最重大也最热闹的时候。白日客来客往人流不息。夏侯瑾轩一向少出席这种武林聚会,却也因此更加逃不掉,被皇甫卓看着一起见了不少武林中人。叫他意外的是不少人认识皇甫卓,主动上来寒暄,谈论些武功,赞赏一番。而自己若是不出声,也没人多注意,只有报上夏侯的名号之后,对方才会说些幸会之类的言语。虽然夏侯瑾轩对江湖上人如何看待自己并不在意,可是这一次却叫他感觉到,自己和皇甫卓从小一起长大,年龄家世都相近,现在却真的越来越不同了。
      这一天下来,叫夏侯瑾轩心累不已。姜承是欧阳英的心腹弟子,比他们还要忙碌得多,晚上也没见到人影。夏侯瑾轩一个人半躺在房中颇觉无聊,来一次折剑山庄不易,却连好好欣赏景致的空闲都没有。他心思一起,终于还是自己悄悄出门,夜还未深,他住的这处僻静,已经听不到人声了。夜晚比白日更冷,夏侯瑾轩抱了两臂,怔怔站在房前,看着月光照在雪地上,不远处是镜子一样的湖面,隐隐传来阵阵的梅花香气。他向前走了两步,踩在雪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他久居明州,不见冰雪。此时忽地起了童心,走远了一阵,俯下身去捧了一把雪,捂得慢慢融化了,心中想的是:若是能拉来阿卓一起看这景色,多么有趣。
      可他也知道真的去找皇甫卓,那人必定是不会答应,还反而要训斥他一番。于是这心思也就想想,不肯当真做了。他微笑摇了摇头,将残雪抖落,才发觉双手冰冷,连袖子都打湿了。他拢了双手,继续信步而行,心中觉得轻松平静,若不是品剑大会,多来几次折剑山庄也是美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侯瑾轩惊觉已经走得远了,身上也冷起来,便匆匆回头。刚走到客房附近时,却忽听见有人声。他本不欲多管闲事,然而抬眼一瞥,就看见一个显眼的高挑个子,此时却低着头,正是姜承。夏侯瑾轩心中诧异,再仔细一看,姜承身边还似乎有两三个欧阳弟子,因服色深紫,又躲藏在阴影中,夜晚难以发现,只有姜承一个人站在月光底下。夏侯瑾轩听见这几个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而姜承却一直一眼不发,只是垂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捏了起来。
      夏侯瑾轩所站得正是湖边一颗树后。他自知无意中撞见了别派的私事,本该避嫌。可是事关自己好友,却是放心不下。习武之人耳目敏锐,如他这等不会武功的人离得近了,极容易被发现。他便只能站着不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怎奈离得太远,只觉得几个欧阳弟子似乎语气不善,隐约听见了“师父”、“大师兄”、“少主”这几个词,具体的却难以明白。然而心下已是不安,暗暗想道:“姜兄的性子内敛,练武刻苦,办事又谨慎稳妥,自然深得师父的欢喜。然而对于他本门的师兄弟来说,却不免显得有些苛刻淡漠。再加上欧阳小姐的事……虽说这本也不全由得他自己,却也更多了一个招风的由头。看现在这样,竟然连我与皇甫兄也成了众人拿来怨责姜兄的把柄,可得想个办法才好……”
      正在这时,姜承忽然抬头,高声道:“三位师弟,请回去转告大师兄,别的事情,姜承自是不敢违逆大师兄;但是此事,姜承不能做!”
      其中一个弟子有些气急,勉力压低声音道:“四师兄,姜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兄弟反而是小人了!”
      姜承忍气道:“我并无此意。可是她……她不是……”他声音一顿,才又低声续道:“再说大师兄如此的确不妥,若是师父知道了……”
      他并未再说下去,然而几个弟子却已经忍不住,其中一人竟然抽出了剑来,怒道:“四师兄如此看不起我们,是不是不用等到品剑大会上,现在就来试试高下!”
      姜承却似是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师门严禁弟子私斗。师弟还是收了兵刃的好。”
      夏侯瑾轩都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不已。可自己要是出面劝和却是怎么也不妥的,反而会令姜承更遭猜忌。而眼看双方要动起手来,虽然他相信姜承的武功,可是同门私斗若是传扬出去,后果却是难以预料。他飞速想着这些,身边树杈上忽的掉下一团雪来。他下意识地一躲,却发出了声音。只见姜承极快地抬眼往他这里看了一眼,夏侯瑾轩心中一念闪过,当下一咬牙,身子一歪,便往旁边湖中倒了下去。
      那湖上还浮着一层碎冰,水中更是冰寒刺骨。夏侯瑾轩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只觉得全身被冰冷沉重的湖水包围,万针穿刺一般的痛,脑中一片空白,连后悔都不能了。他只隐约听见岸上人声吵嚷,时间过了极长又似极短,才感觉到一个人捞住了自己,拉上水面,几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岸上。他张嘴吸气,又剧烈呛咳了一阵,幸好他得救的快,没呛到多少水,但他一向畏寒,这回却掉进冰湖中,直冻得几乎晕厥过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才下去救他的姜承也是一身冰水,却顾不得那么多,一把将夏侯瑾轩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客房中。其他弟子慌忙去叫人找大夫不提。

      这般乱七八糟的折腾,皇甫卓自然也惊动了。他急急来到红房中时,见一身狼狈的姜承正与几个下人帮夏侯瑾轩脱了湿透的里外衣衫,扶着他坐进一旁的热水木桶中。皇甫卓连忙抢上前去,夏侯瑾轩闷闷哼了一声,自己在热水中缩成一团,颤巍巍地道:“姜……姜兄,你也冻得……不轻。我这里没……没什么的。你也快去洗浴暖和一下罢!可不要……别去惊动了欧阳世伯。”
      姜承自己也冻得面青唇白,却仍是道:“我是习武之人,身子强壮,你不用多虑。”
      皇甫卓叹道:“姜师兄,便是身体再好,也不能不顾惜自己。你还是快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姜承又见夏侯瑾轩连连点头,也只好答应,又问他要不要找来大夫,他又摇头拒绝,只道暖过来就好了。皇甫卓也担心姜承,终于将他一步三回头地送走,回来却见夏侯瑾轩连脑袋都缩到了水里。他敲了敲桶沿道:“你还嫌自己没淹死了?快说,怎么回事?”
      夏侯瑾轩伸出头来,抹了抹脸上的水,哀声道:“皇甫大人先饶了我罢!头好疼。”
      皇甫卓不由气道:“你这——”却一眼看见夏侯瑾轩只穿贴身小衣泡在水里,此时似乎正犹豫是否把这湿透的小衣脱下来。他将头转了过去,却又听夏侯瑾轩慢吞吞地道:“你……你便想一直在这……看着我?”
      皇甫卓急道道:“谁要一直——”他忽然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只得干咳了一声,又道:“我在外间坐一会。你……你若需要帮忙再叫我。”说完拂袖去了。
      他人在外间,耳朵却是一丝不差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听见撩水声,呼吸声,再过一阵是一串很响的水声,接着是人走动和衣衫摩擦的声音,他越听越是烦躁,终于又听见夏侯瑾轩的声音道:“皇甫兄,我都收拾好了,你进来罢。”
      皇甫卓大步进屋,见夏侯瑾轩已经换了新的里衣,散着头发靠躺在床上。泡了这么久的热水,他脸上才终于又有了点红色。皇甫卓又叫人来送过姜汤,又将木桶等物抬了出去,等人都忙完,又留下来他们两个,夏侯瑾轩才长叹一声道:“终于又活过来了。”
      皇甫卓忍不住道:“你这么大的人了,半夜不睡觉,还弄出这么大事来,好端端地怎么就掉到湖里去了?这般叫人操心,以后还怎么去江湖上历练?我看还是世伯平时教训得你不够。”
      夏侯瑾轩却只是默默听着,等他训完了,才摇摇头微笑道:“皇甫兄说的是。你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人,再回来陪我坐一会罢。”
      皇甫卓心中一叹,却叫他说的没了脾气。他孤疑地到开门左右看了一看,回来道:“哪还有什么人?你也早点休息,把姜汤喝了,免得明天又添毛病。”
      夏侯瑾轩将皇甫卓的袖子一拉,道:“我有话要对你说——是正经事。”皇甫卓听他口气认真,便也在床边坐下,听他将自己见到姜承与师弟们的事仔细说了。夏侯瑾轩说完了才端起姜汤来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皇甫卓定定瞧他,瞧得他都要不好意思起来,尴尬笑道:“这……姜汤是不好喝……你也不用这么瞪着我呀。”
      皇甫卓缓缓道:“你虽是一心想着给人解围。可这样的天气,你竟然故意跳进湖里。你就不怕若是……若是姜师兄他们抢救不及,你要如何?”
      夏侯瑾轩道:“姜兄当时就在附近,如何会抢救不及?我没什么可怕的。等明天欧阳世伯问起,我就说是自己失足掉下湖去,被巡视的弟子和正在练武准备品剑大会的姜兄救了。这事就揭过去。姜兄的问题,我们自己再想办法。”
      皇甫卓唉了一声,道:“你呀。”他伸手重重在夏侯瑾轩头上撸了一把,触手觉得那发还半湿润着。他一下收回手来,又道:“算算日子,明天夏侯世伯他们也该到了。知道了你出了这事,可还不知道要怎么训你。”
      夏侯瑾轩笑道:“二叔若是知道了,心疼我还来不及,怎么会让爹训我。二叔疼我时偶然训一两句,那就不足为虑了。”皇甫卓也被逗得笑了一声,又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才回去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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