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季，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黑刺玫

53、璧人订婚

　　女人一生都期待一个现世安稳，即使是一个特别独立自主的女人。而这个现世却不是谁人都能给的。温煦曾和薇薇说过民国时期的爱恨情仇总是那样深刻。薇薇曾经很瞧不起徐志摩，她不能理解撇下结发夫妻张幼怡去追求林徽因，而后与陆小曼结婚。

　　她说，像金岳霖那样痴情的男子，世间罕有。

　　温煦也因为他人回忆金岳霖对林徽因痴情时的说过的一句话而掉了眼泪。那样的男子确实值得敬佩。但是她也能理解徐志摩，这个为了陆小曼来来回回奔波于北京与上海的男人，他对陆小曼的感情岂止是一本《爱眉小札》能道尽的？

　　可惜小曼却没能在他那儿得到她的现实安稳，谁对谁错，作为这个时代的她们不好给予言语定论。只是温煦想在那些个动乱不安的日子里，若能遇上真爱，何其有幸。

　　今天是薇薇的订婚日子，她与姬倾应邀前往M市。再一次回到M市与二十几天前的心境又不同了。

　　喜宴设在晚上7点，喜来登酒店。飞机抵达的时候是午后四点，五月的阳光已经渐渐多了流连人间而忘还的态势。阳光落在她裸露的胳膊上，有些温热，她的脸有了红晕。

　　一中，她读过的高中，近在咫尺，不过两站的公车车程，可是她没有勇气带姬倾一起走一朝。他说过想参与她的过去，可是过去是个被安放在脆弱的城池壁垒之中的美人，城池破了，美人也就消失了。

　　抵达宴会厅的时候，只见薇薇站在主桌前和一群朋友忘乎所以地聊着，眉飞色舞，红色的裹胸纱裙与她红透的脸相互辉映。

　　一旁握着薇薇手的姚安率先发现了进人宴会厅的姬倾和温煦，激动地拉了拉薇薇。薇薇琉璃彩的眼里瞬间滑翔而来，然后笑呵呵地穿过人群。

　　转身的时候带动了周边的朋友看了过来。六点半抵达的人已经很多了，尽管薇薇高中时和温煦最好，但还有几个是薇薇在分班之后认识的，也是温煦的高中校友。

　　她们看到温煦都带了一分好奇。她目光有些闪躲，在场的那些旧时光里的人都知道她和迟森的过去。

　　薇薇喜滋滋地过来，亲切地拦着温煦的胳膊，“丫丫，等你好久，终于来了。姬美男也来了呢。多谢赏脸！”

　　姚安腼腆笑着一路当初，“姬倾哥。”

　　姬倾的眼里有笑意，这对欢喜冤家几个月不见竟然就要走进婚姻殿堂了，那么他身边的女人呢？他下意识地拦着她的腰。

　　“什么时候结婚呢？”

　　姚安的脸更红了，“这个我拿不了主意，还得薇薇说了算。”

　　再看薇薇一脸得意，“那是，他什么都得听我的。”然后凑到温煦耳边说着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悄悄话，“你们呢？”

　　温煦的脸一红，那么不经意。她悄悄地看了身边的男人，而姬倾此刻也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有了了然，柔情四溢。温煦忸怩地转过头，留给他比她搽了胭脂还红的侧脸。

　　薇薇让姚安招待姬倾，自己拉着温煦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聊着，临近宴席开始的时间只余十来分钟。薇薇的父母已经在朝她招手，让她过去招待下刚进来的长辈。

　　薇薇突然神色尴尬，小心翼翼地说，“我也请了他，阿煦你会不会介意？”

　　他？

　　还没来得及表态，宴会厅入口处，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已经婀娜多姿地招呼这个他进来了。

　　只是一瞬，他们的眼光彼此锁定在对方身上。她潜意识去看他的胳膊，却被黑色的西装长袖遮挡住了。

　　薇薇见温煦没有抬眼看迟森，心中惶恐。不安地扯着裙摆，温煦却摇了摇头，“我没事。”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薇薇走过去和迟森打了招呼，然后就去招待她的亲戚长辈们。她的目光闪闪避避中关注着他，他没有走近的意思，随意走到安排的席位处坐下。很快就周围的女人包围了。

　　姬倾听着姚安讲了好多关于订婚的细节，嘴边的梨涡忽隐忽现。他似乎听得很认真，偶尔望一眼席位上的温煦和薇薇。

　　再次投去眼光时，她身边已经没了薇薇的影子。姬倾和姚安说了抱歉，就走了过来。姚安叮嘱他们一定要坐在左边紧靠主人桌的那一桌。

　　“薇薇过去招待人了，你怎么就这么干坐着？”姬倾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她抬头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坐，不如等人入座了再换地方。”

　　“姚安说让我们就近坐在主人位的右手边，靠左边的那一桌。”姬倾示意温煦看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了迟森。

　　迟森隔着往往来来穿梭于桌子间的人，朝姬倾一笑。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默契的。

　　姬倾伸手拉了温煦起来，像是拉着孩子一样，“迟森入座了。我们也过去吧。”

　　温煦握在他手心的手有了凉凉的薄汗。偏生地有些人已经入座了，他与姬倾在迟森正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稳重的男人，隔着一桌的陌生人，并没有过多地交流。温煦身旁的女人突然侧身看着温煦，“温煦真是你啊，我刚才看到迟森就想，当年三人组怎么就少了你，果然出现了。”

　　温煦侧头，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对这张脸有印象，可是怎么都记不起是谁了。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迟森平淡无波的眼眸，并没有看她，“陈清，你刚才说我们高一时的班主任移民国外了是么？”

　　叫陈清的女人听得迟森应话，立刻目光游移到迟森身上。

　　陈清，当年的语文科代表。在校的时候她和薇薇与陈清并不熟络。似乎听薇薇说过他们高中毕业了，机缘巧合下陈清和她好了起来。

　　陈清已经是一个5岁孩子的母亲，生完孩子后走了样的她，完全没了当年清瘦的身材。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隔着一桌子的人，问了句，“之前同学聚会，关老师还说特别想你们呢，还打趣着你们是不是私奔到月球了，不见踪影。怎么问薇薇，薇薇都守口如瓶。今日总算看到你们了，是不是位置不妥，要不迟森我和你换换？”

　　所有的人，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还在一起。温煦白了脸，姬倾安抚式地捏捏她的手心，他温声地说，“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温煦摇了摇头，牙齿抵着下唇，不看对面的人，“陈清，我身旁的这位是我的男朋友，姬倾。”

　　陈清越过温煦的一瞬间，从惊讶道惊艳。除了迟森，姬倾是她这么多年看过的最好看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似乎一点都没有介意她的口无遮拦，温和的目光，止乎于礼地对她点了下头。

　　她尴尬地吐着不成句的招呼语，“抱，抱歉。你……，姬先生？你好。”

　　陈清再抬头，他还是那样星辉斑斓的男人，岁月带走了他的二八年华，却给了他成熟男人的自信和若陈年美酒一样沉淀的气质。可这一眼，对面的迟森身上特有的光辉似乎一瞬间被削弱了下去。

　　宴席开吃后，她一直认真地对付姬倾为她转到眼前的菜，等到中场，要播放恋人甜蜜恋爱史的时候，气氛被推上了高潮。

　　很多人会选择把这段恋爱旅程放在宴席开始之前，但是这个主人公是薇薇，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爱吃的薇薇一向有自己的风格。

　　司仪在台上短暂介绍了薇薇和姚安的相识相知相遇后，屏幕上就放映着他们所有的照片。

　　小女人一样偎依在姚安怀里的薇薇面色绯红，在亲友的起哄中和姚安当众吻了起来。温煦为他们感到开心，眼角有些湿气。姬倾低了头，额前的碎发抵在她的额头处，37度温度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她看见对面的男子，眼里流过一丝抑郁，那样浅薄却抵了她的心。宝蓝色的耳钉在宴会灯下幽兰幽兰地闪动，似乎蓝色精灵在哭泣。

　　耳畔传来姬倾轻如羽毛的声音，波动了她的耳鼓，“薇薇是幸福的，我的温蜜蜂也能，嫁给我可好？”

　　她的眼泪流得更多了。掩面起身，来不及拿的包，连身抱歉。

　　“对不起，我去卫生间。”

　　薇薇和姚安的剪辑图片和视频还在播放，轻快的背景音乐还在继续，她快步穿过人群，逃离了。

　　直至宴席尾声温煦再也没回去。她这样失控，离了宴席，薇薇会不会很担心，姬倾呢，姬倾该怎么办？若不是因为自己，他把议程压缩到前几天，熬夜好些夜才得了今天的空。

　　可是她不想面对。她知道从没有逼过他的姬倾，今天的话既是处于真心，也是受到气氛感染。

　　可是话以出口，她就必须给出相应的回答不是么？

　　身上没有带钱包，她踩着五六厘米的高跟从喜来登酒店一直走到五六公里远海边。晚风打在她身上，冷得发抖。沙滩上成双成对的恋人暗夜中相拥，还有稚嫩的孩童光着脚丫在浅水滩出奔跑追逐哦。

　　在沙滩避开人群处，她抱膝坐下。这儿曾经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她还记得第一次坐在他那红黑拼接的自行车后，那片从他脖颈里取出的落叶，他调侃她的话，历历在目。

　　“你还记得风与海的故事么？”温煦轻声呢喃，空洞地望着海面，明知道得不到任何答案。

　　“怎么不记得。”

　　“……”猛然转头，身后的男人蹲了下来，带着他身上与她一样的绿茶香气的外套已经落在肩头。西装是温热的，她瞬间感不到海风的清泠。

　　风干的眼泪，水波横生的眼眸，黑夜中那么受伤，让人心疼。“你……”

　　“季温煦，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你担心？你多大了，连个钱包都不带，M市现在的流动人口多少知不道，你知不知道……”

　　迟森突然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双臂那么有力，牵动到已经愈合的伤口，一起疼。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再安全，我还是会担心？”

　　他们离得这么近，恋人的距离，他因找她而焦急地发热的脸贴着她吹了许久海风的脸，如此地差距，却不愿分离。

　　“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的何止是这些？”迟森贴着她的脸的脑袋往里一侧，亲吻她的脸颊。

　　“不……”她想起华丽冕，想起苏艾，想起姬倾。温煦推开迟森，跌跌撞撞起身，陷入沙子内的高跟，不配合地一拐，她跌坐了下去。

　　“……”迟森抓上她的手臂，迫她看他。

　　一声太息后，“上来。我背你回家或是去酒店找……他。”

　　她执拗中，不肯动。“季温煦，听话。”迟森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把她背了起来。

　　来时的脚印已经分不清了，但是回时确确实实只有一排。好些时候她才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你手上的伤口好了么？”

　　“好了。”迟森的声音没有温度，他该感到开心的不是？已然二十多天过去了，背上的狠心的女人总算有点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