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季，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黑刺玫

49、旧时光里的音乐王子

　　红肿着眼睛，温煦第一次没有带隐形眼镜，而是直接带了框架镜去公司，出乎意料的早。

　　到达公司的时候，保安还伸着懒腰，诧异地问她为什么。温煦笑笑，解释说自己做突然想做运动，一早起来了，后来便没了睡意。

　　然后进了电梯，空旷的过道上，只有她细细的高跟和玻璃瓷砖摩擦出的声音，这个早晨说不出的压抑。

　　几天没有查阅的邮箱堆积了好些邮件，有薇薇的，有阮黎的。温煦微笑着给她们回了邮件。当按到下一封时，弹出一封让她自己都惊讶了的邮件。发件人是白子昂。

　　她点击开来，上面不过百来字。

　　“温煦，收到这封信，你肯定觉得不可思议吧。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年了，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时光里，依旧记得有那么个你。脑海里你的面庞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还是记得你的一双眼睛和你第一次念我名字时，我心头流过的感觉。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再这之前，可否见个一面？像是很久很久重逢的朋友。”

　　落款，子昂。

　　白子昂，她大学的学长。音乐学院的音乐王子。温煦看着邮件，落在键盘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作。她记得迟森真心话时眼底流过的一瞬郁郁之色，他说——我也不知道大概和白马王子跑了。

　　那是她大二下，春末夏至的事了。时间有些久远，可是关于这件事她不愿意做过多的回忆，她和迟森为数不多的几次吵架里，这个是导致分手的潜在因素之一。

　　前夜下了一场绵绵长长的雨，第二日放晴，天空蓝得如印象派画家眼里的纯粹美好的蓝。她穿着七分袖的及膝连衣裙，收拾双肩包正准备去图书馆自习时。隔壁宿舍同班的同学蜂拥而至，破门而入。在换衣服的室友惊叫神中，有人率先开口，“季温煦，快下楼。”

　　温煦还没扣上书包，就有人来拉着她，夺门而出。

　　“什么事呢？”

　　“很快你就知道了……”

　　风吹起她及腰的长发，晨曦中，她清明的眼眸里静静流淌着迷惑，待到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站定在楼下的蓝花楹树下。

　　发丝打在她巴掌大的白净的脸上，刹那间红润了起来。带着蓝花楹碾落于地，辗转于风中的幽香扑面而来。清丽雅洁的花瓣星光点点地落了一地，成了用满地落英拼成“季温煦，我爱你。”的背景。

　　鼻尖仍有微微的喘息，她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白皙的脸上多了天际飘来的云彩，黛色的发丝略微凌乱的在风中轻扬，惊艳了在场的男女生。

　　她的迟森呢？

　　忽而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从树后走出来，一身开了三粒扣子露出性感锁骨的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音乐系王子白子昂出现在她面前。酒红色发丝轻舞飞扬与他脖子上的红色玉石坠子相得映彰。

　　白子昂用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弹钢琴的手，捧着一大束百合花走到她面前。

　　旁边的男生吹起了口哨，沸腾中，有人唏嘘——“这不是音乐系的大三学长，音乐王子白子昂吗？”

　　“天啊，不是听说他眼光可高了，怎么会？”有女生苦了脸，听说有传播学院的系花追了他两年了，最后成了对方的拒绝往来户。还听闻有其他学校的校花约他，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甚至没有一点怜香惜玉。

　　“兄弟好样的，我们给你加油。”

　　尽管有些女生的芳心碎了一地，如空中盘旋着的落英，但是多数人都抱着抽热闹的群众心理，怂恿着温煦接受。

　　她懵了，一颗心在知道不是迟森后一瞬间的失落却又被子昂的行为提到半空。

　　子昂在她生病期间悉心照料，她不是不感动，可是……

　　如果当众拒绝的话，她置他于何地，他是同迟森一样骄傲的人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群中原先被此情此景刺痛的女生已有不满，“季温煦，你矫情什么，子昂学长能看中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好歹给个说法啊？”

　　“就是啊，要是我早就扑过去了。”

　　是啊，大家都觉得她不过是蒲柳之姿，何以承受如此耀眼之人的喜欢？自古英雄身边都是美人相伴。那么她的迟森呢？

　　她从来不愿意去接触他的朋友，何尝不是怕大家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后，对她失望。然后迟森可会因为闲言碎语，越走越远？

　　她季温煦何德何能被白子昂看中呢？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忽然从人群中走来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姿，背对阳光。他的每一步，自成风景，分开人群。他走到温煦身边，全然忽略了周围高高低低的人海，他只是轻柔却霸道地揽过温习纤细的腰，“我可是来晚了？”

　　他性感的弧线轻轻触碰温煦的眉眼，然后眼睛扫视在场的人，眼尾上翘，酒窝浅浅一闪而过，所有人都被这个有着太阳之子的男子吸引了。

　　众人见了迟森的相貌皆是一片哗然，而他眉间一片坦然自若，显然习惯了人群的反应，红唇一扬，白瓷般的齿在拂临的阳光中却有一丝刀刃的严寒之色，“没人告诉你不是我纪迟森送的花，她是不会喜欢的么？”

　　他倨傲，口气狂妄却不容置疑。原先支持白子昂的男生气焰一下子就一落千丈。

　　白子昂青白了脸色，他的身高183在音乐学院里这样标准的身高配之他音乐上的造诣，他本就是人们眼里的宠儿。

　　只是一瞬的煞白后，他恢复了往昔的骄傲，“且不说温煦还没成为你的妻子，就算是又如何，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何时赋予了你代替她拒绝的权利？”

　　风吹过耳畔，人群中低声耳语，落英缤纷。迟森的一笑，无限好的朝阳也隐退二线，他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在空气里传播，“纪夫人，选他还是选我？为夫一向民主得很。”

　　温煦对面的子昂用着灼灼目光盯着她，她低了眉眼，咬了下唇，“子昂，对不起。”

　　子昂的眼里滑过一丝伤痛，他依旧看着她，“没关系。你有权利拒绝我，但我有我的坚持。”

　　他转身将百合花随手一丢，花束在空中划出一个华丽的抛物曲线而后落入蓝色的垃圾桶。人群就此散去。

　　那个时候的她已然失去了去图书馆的心情，她抱着对子昂愧疚的心情，并没有对千里迢迢来找她的迟森多热情。迟森想带她出校园走走，她漫不经心地点头，然后两人在乘车时又发生了分歧。迟森说要乘坐的士，温煦却坚持坐巴士，迟森妥协后，两人就一直沉默着没有讲话。

　　看着每一个站点上上下下的陌生脸孔，她觉得疲惫，只好温声问他，“你吃过早餐了吗？”

　　迟森冷不丁地来了句，“原来你还知道关心我？”

　　温煦跟着也火了，“纪迟森你什么意思？”她那么爱他，爱了这么久，若不是爱她何以众目睽睽之下拒绝白子昂？

　　“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不仅看了一出好戏，还要看你为他流露出这种表情？”迟森突然也累了。大二下的他课程拍得比较满，而且他还参加很多代表院和校的挑战杯比赛。在来这儿之前，他已经熬了五天五夜，每一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好不容易昨天总赛区在北京举行，获取了金奖回来，立刻买了火车票赶过来见他，一路的颠簸，换来她这样的不冷不热。

　　“这种表情？”温煦将头转向车窗外，“你可知道三月初开学，倒春寒的日子里，我在参加校服务月里给希望小学做爱心家教时病倒，是他照顾了我好久。而后的日子里，他帮了我很多事情。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可知他会被多少人耻笑？你同他一样骄傲，可是你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不是么？你习惯了无视那些喜欢你的人，可我不能，尤其还是帮助过我的人。”温煦的声音里带了倦意。

　　迟森迟迟没有应答，偏长的刘海遮住他美好的侧脸，双手在裤子的口袋里握拳良久后又放开。

　　很久以后，迟森的手机在吵杂的公车中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的学妹苏艾，而后接了起来。“什么事？”

　　“你帮我跟他说，我等下就回去。”

　　“好，知道了。不用担心我。”

　　沉默，还是沉默。车里报了下一站的站点，他看了他身旁已经可以称之为女人，他的女人的季温煦，冷清地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同他一样骄傲，就该知道做我的女人应该心无旁骛，否则你置我于何地？或者你当众接受他？然后回头跟我解释？”

　　然后他起身，在温煦还没来得拉住他的时候，从人群中借过，下了车。

　　前门的人陆陆续续地上了，温煦的眼眶红了，探出玻璃窗看他孤傲离去的声音，她想开口解释的……

　　忽然人群一阵惊呼，她的心跳如惊弓之鸟，四处乱撞。她看到迟森在路边倒下，撞到了路边停靠着的自行车和电动车。

　　她至今仍然无法回忆她是怎样在司机的咒骂中，下了车，狂奔到他身边。他光洁的额头出渗满细密的汗珠，右手按住胃，平日里灿若星辰的眼眸失去了焦距，只有对她的眼眸时有了短暂的焦距，他的左手按住她的手背，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在安抚她——我没事。

　　她一边摸着眼泪，一边从单肩包里颤颤巍巍地翻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迟森，你不要吓我。”

　　如果她知道她的那些话会伤害他，如果她知道迟森为了见她一面来不及吃喝才患上的急性胃炎，她一定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她对白子昂的愧疚，她对白子昂的良心谴责在迟森的安好面前，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样的毫无意义不是？

　　是白子昂的面子重要还是她心心念念的迟森重要呢？季温煦，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迟森？温煦一瞬间就明白了，除了迟森，其他的事情似乎都不重要了。就算负了天下人又如何？

　　可是这件事，始终成了她和他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都能狠狠地插上一回，不见血却清晰地折磨彼此。

　　从回忆中走出来的时候，她犹豫着按了“delete”键。有些时光里的人本没有错，可是却不该去回忆，更不能因为时光的流去，用释然作为追忆的借口。

　　对不起。

　　“温煦啊，你回来了？”同事黄丽殷凑了过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温煦点头，“早。”

　　黄丽殷看她眼眶红红，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母性光辉，“这种事情，换成是我，我也会难过的。不过男人嘛，哪个不风流的。尤其是这么有钱的男人，你可要盯紧了……”

　　温煦一脸疑惑，想要打算她，却听得她继续道，“你不要用这么无辜的眼看着我，这年头哪个男人不喜欢风骚的女人，你以为还是校园时代？”

　　“等等，你在说什么？”温煦的头有两个大,囧……

　　“不就是这个？”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周刊，放在温煦面前，“纸包不住火的，你不用为Mr.Ji掩饰了，我们都知道了……”

　　原来那封面上头等新闻里的花边男主角和女主角是她的男朋友姬倾和女星珍妮弗。

　　照片里，两个人在波尔多湖畔相拥。而黄丽殷似乎越说越激动，替她这个当事人愤愤不平。她用手把杂志翻开到许多照片作证的正文部分，指着里面两人接吻的照片道，“我一看就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狐狸精。拿她和玉女罗盈盈比，简直是侮辱了我们盈盈。”

　　王衡踩着七八厘米的高跟踢踢踏踏地过来了，一下子就居高临下地看着黄丽殷，“小殷，昨天的那份译稿你好像还没有交给我吧？”

　　已经27的黄丽殷在看到33的王衡后已然乖巧地和学生看到老师时的表现一样，小鸟啄米状地点点头，跑回了自己的隔间，连她花10元一本的周刊杂志都忘记带了。

　　王衡用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指一动，书立刻合上了，然后她若无其事地将书一抛，稳当地抛进了自己隔间里的纸篓。

　　这才面有不忍地匡抚温煦，“这些报刊杂志的一向喜欢捕风捉影，我看着照片也未必是真实的，你何必为难自己？”

　　连王衡都觉得自己在为了这件事情难过，可是谁又知道她用一颗疲倦的心去接收姬倾看似出轨的事情时，心情异常平静。她的脑海里始终都是那个被血染红了西装的男人。

　　她摇了摇头，“王衡，我没事。”

　　王衡点点头，“今天晚上，衡姐我做东，请你到外面吃好吃的？”

　　“你不用节食？”

　　“哎呀，衡姐我何其有幸，素食日被您记得这么清楚？”王衡夸张地说，一点也不介意陆陆续续进来的人。

　　“我也是瞄了一眼桌面上的日历……”温煦笑了，王衡真的很好，像是她的姐姐。不过她昨天坐飞机回来前，听说迟森也要包机飞回S市治疗了，想着傍晚下了班过去看看的。

　　“王衡，我不去了，有事。改天可好？”

　　王衡无奈地点点头，“好啦，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爱管，要是真的委屈了，记得告诉衡姐。”

　　王衡这种语气倒是让温煦脑海里滑过一个人——蒋禺飞。忽而就记起除夕时她口里的“海伦娜闪蝶”和罗盈盈说过蒋禺飞送她的“光明女神”。温煦想要问问王衡的时候，王衡已经回了自己的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