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季，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黑刺玫

4、阔别三年的家

　　下飞机前，温煦在电话里已经交代了季父不需要舟车劳顿地来接机，季父还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候机处了。

　　穿着毛衣的季父第一时间揽过女儿手中的行李，温煦跟在已有了华发的季父身后，看着他把东西放进的士的后车厢后，心中感慨万千。在父亲拍了拍她肩膀后，她方才弯下腰，跟着坐了进去。

　　一直到回到家前，季父和女儿聊的无非这三年过得好不好，关于一切吃穿用度的问题。这些话题早就在每次打电话回家时聊过，可是做父亲的就是，仿佛只要是关于子女的话题，就永远不知乏味。

　　可是待她吃饭后，要回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季父却迟疑了一下，叫住她。

　　“孩子，你这几年来有和他联系吗？”季父在几年前已经退休了，但是公司念他跟着公司多年给了他一份采购的工作。他一个人在家的这几年，生活得不错，除去每次吃同事子女结婚喜宴时，心里会忧心，然后一个晚上难以入眠。

　　她家所处的小镇这些年已经发展成小城市，政府就老年人相关的福利、慰问等实际问题都给予了高度重视。老年人娱乐设施也日益完善。季父在闲暇之余会在附近的公园或广场和其他中老年人跳跳舞，或去老年健身中心做做运动，身体还算硬朗。温煦在法国的三年除了思念季父，并没有过多担心他。

　　他们之间一直没有提起迟森，今天却打破了这个默契，提起了三年缄口不提的人。她走回到沙发前坐下，低着头，默不做声。

　　曾经轰轰烈烈相爱的两个人如今却连彼此的音讯都要从他人口中获悉，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季父叹了一口气，“迟森那孩子，我一直都很看好。当初你们在一起，我也是认准了他这个乘龙快婿。可是你却一走就是三年。他如今拥有自己的公司了，而且已经上市一年了。”

　　三年．果然，人是物非。不止是季父，所有接触过纪迟森的人，恐怕没有一个人会预料不到今天的迟森。迟森从来都很拔尖，从来都是人们眼里的天之骄子。

　　“你离开的那一年，他还有来找过我问过你。但是那个时候的你情况很不稳定，我听你的，也没告诉他。后来他也许是死心了。好孩子，你这次回来要去找他么？”

　　如今的他，更加炫目，站在他身边的人又会是谁？当初的他是个张扬不羁，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们从初二相识到高二那年在一起，一直到大学毕业分手，总共八年。

　　“爸，我累了。我想回房间洗漱一下，然后睡觉。”她可以和阮黎说自己回家只是为了找归属感。可是谁又知道这种归属感除了一部分来自季父，她唯一的亲人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由迟森带来的呢？这个照亮了她整个青葱岁月的人。

　　她从很早以前遗失掉的归属感，如今找回来的机会是那样的渺茫。她想过，她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哪怕要她亲自去经历他身边已经有了与他可以匹配的优秀女人的残酷现实。

　　她的卧室还是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她随手打开台灯，很多年前，她伏在案上写作业，或玩电脑时，迟森会给她发信息，她收到后也甜甜蜜蜜地回复着。护眼灯微黄下的灯光下见证着他们一路走来的爱情。

　　桌上的笔筒里有一只迟森送的羽毛笔。
　　书架上是迟森买来给她的书，有参考书，有小说，有杂志。
　　床上有迟森买给她的情人节礼物，从美国带回来的趴趴熊。
　　打开衣柜，也有迟森送她生日的裙子和当年流行的帽子。

　　一颗眼泪瞬间低落在木地板上。原来不回来，思念是可以间断的，就像高数上的存在跳跃间断点的函数图象。而回来后，处处都是迟森的影子。对迟森的思念已经汇成三角函数图象一样，无穷延伸。

　　温煦将行李箱的衣服一件一件挂进衣橱后，心情渐渐平复。行李箱底部的针织衫掉了出来，她拿起姬倾的针织衫，放在洗衣袋里，打算明天洗了然后挂起来晾干。

　　收拾好行李，卸了妆，温煦躺在床上。忽而想着这些年一些零碎的事情，忽而想到法国三年遇到的人与事，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待在家已有两周，每天给季父下厨煮饭，做做家务，等季父回来，饭后两人散散步或到附近的商场逛逛。

　　终于在一天的傍晚，他们在江滨散步的时候，温煦还是开口了，“爸，我打算去S市工作。”

　　“S市？迟森在的？”季父看着不远处的江水，黄昏时刻，江滨路上的路灯忽而哗啦地亮了。

　　“该放下的，我会放下的。S市是这些年国内发展很好的城市。我已经投出简历了，昨天收到回复，一周后的面试。”

　　“你既然都决定了，我不会反对什么。”季父的脸上，是岁月镌刻的痕迹，他有些浑浊的眼睛，略带忧虑地看着她，“你母亲也离开很多年了，如今你也是大人了。爸爸老了，管不了太多。只是希望你能争取自己的幸福。这三年每年的春节，迟森仍然和往年一样给我拜年。虽然他和你一样只字未提对方，但是相信爸爸，你和迟森也许缘分未尽。”

　　季父左手拉着女儿的手，干燥而温暖的右手拍了拍温煦的手背，传递着作为父亲能给女儿带来的勇气和力量。

　　“我总是明白太晚，我不敢相信他那么优秀能和我走到头。我会患得患失，我觉得他霸道，可是如今想来，何尝不是我的患得患失让他跟着不知所措呢？所以到了后面回想起来都是磕磕碰碰。”

　　“既然懂得，若是啊森身边没有人，你就勇敢一回吧，孩子。”看着低下头像是犯了错的女儿，季父的眼眶忽然就红了，有了明显的鼻音。

　　女儿和迟森从认识到走到一起，再到分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迟森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可惜两人当时太年轻。至于具体为什么分手，他尊重女儿的隐私权，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陪着黯然伤神。

　　“如果迟森身边有人，你身边还有好的人出现，你也要选择放下过去，尝试着接受他人。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身边有个伴，生了病也有人照顾不是？爸爸再过几年就要六十了，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你也不要让你妈妈为你操心。”

　　季成铭和温苒是当时大街小巷里公认的佳偶天成的一对。季父是厂里车间主任，而季母则是负责每批服装的设计。因缘和合的情况下，他们在服装厂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而后因两人共同的工作领域，愈发频繁的交流下，爱情就此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