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季，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黑刺玫

18、倨傲的少年郎（1）

　　二零零零年，秋临M市，南燕北往。

　　“爸，我先走了。”温煦吃过季父给她准备的早餐八宝粥后，拿起桌上的牛奶放入书包就要出门。

　　此时的季父在卫生间里刷牙，探出头，喊着漱口水，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早？”他总是一起床就给温煦准备早餐，而顾不得什么梳洗，待得女儿吃好收拾之后，才去公司上班。

　　“李爷爷让我帮忙带顺子去学校。”温煦走出厨房，朝卫生间里的季父摆摆手，说了再见，就背上书包走了。

　　季父笑着点点头，叮嘱她，“送小顺子上学，路上小心啊。要注意车子啊。”

　　“知道的！”温煦心头暖。自母亲在她六年级去世后，她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季父了。他的生活很单一，除了工作所有的时间与关爱都给了她，他唯一的爱女。

　　李爷爷是她们家的邻居。因为儿子和儿媳妇双双在加拿大，留了个孙子给他一个人带。老人家疼爱孙子疼得不得了，平日里都是他照顾顺子的生活起居。

　　顺子的全名是李顺，名字是李爷爷取的。李爷爷说希望孙子能一辈子顺顺利利的，他这老人家别无他求了。

　　奈何一个人住，总归是有顾不上顺子的时候，比如今天，李爷爷一早就要搭乘早班车，去市中心半点儿事，眼下已经走了。昨个儿就把顺子今天要带的文具笔记本还有点心，收拾的妥妥帖帖，拜托温煦帮忙送顺子去上学。

　　顺子是个乖巧的男孩子，温煦打心眼里把他当自己的弟弟疼。当她刚出了门，就见不远处的顺子已经背着迪迦奥头曼的双肩包，红彤彤的脸蛋，温顺地站在门口等着她。

　　“顺子早。”

　　“季姐姐早。”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温煦牵过他的手一起去上学。顺子所在的小学离她所在的初中很近，不过百米，所以李爷爷没空时会让温煦帮忙送顺子上学。

　　“季姐姐，爷爷说你这学期已经初二了，是不是分班了呢？”才上三年级的顺子对初中无限向往，有时候经过季姐姐在的中学，看到里面的哥哥姐姐在四百米的跑道上上着体育课，有排球，羽毛球还有其他活动，自己就特别羡慕。他所在的小学才两百米的跑道呢。

　　而且重点是，听说初中的老师不会像他们的老师一样，拿着戒尺一个不小心做错了道口算题，就要伸出手掌，打手心。

　　“没呢，也许初三会分班吧。”温煦看着他，用温柔的口气回答小顺子的问题。

　　“呀姐姐你看，那辆车好漂亮啊。”顺子拉了拉温煦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崭新的黑色的私家车兴奋地说。

　　“恩？”温煦鲜少见到顺子这么兴奋，她顺着顺子指的方向看去。M市的绿化一向做得特别好，更何况她所在的是乡间小镇。

　　在公路旁绿荫底下停靠着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虽是九月，南方沿海城市的九月也是极其毒辣的。而那辆黑亮的私家车纤尘不染，在艳阳底下锃明彻亮，似乎一只随时翾舞高飞的黑色蝴蝶。

　　那个时候的她不懂什么是宝马，脑袋的资料库内也有任何名车的概念。只是觉得很不一样，和以往在镇子里见到的车不一样。

　　主驾座上有一个西装的男人拿着当时鲜见的手机在说着什么话。车里都坐了什么人，她不得而知。

　　“姐姐你说这个车子的主人为什么把车停在这儿？是不是他们以后会住在这儿啊？”

　　“应该只是个过客，停下来接个电话。”

　　“哦！”顺子懵懵懂懂地跟着温煦继续往前走，时不时三步一回头，望一眼黑色蝴蝶。

　　再然后，那辆车子发动了，瞬间呼啸而过，将他们甩到了后头。

　　学校还是以往的学校，但似乎有什么不同。因为是送顺子上学，她饶了路从侧门进了学校。

　　温煦所在的班级是年段最好的班级，年段长抓得比较严，要求早读要提前十分钟开始。而毫不夸张的说，初中时的早读时间总是成了英语和中文的战场，两个老师想办法让学生们读自己的科目，好提升成绩。

　　到达班级时，铃声正好响起。负责领读的语文科代表陈安，此刻正站在讲台中央，带领着大家读看了《桃花源记》。看了她一眼，颇为不悦。

　　她只好歉然一笑，走到倒数第二桌，自己的位置坐下。她是班上为数不多身高超过163的女生，而且是最高的，目前已经有166公分了。所以自然而然座位也是偏后的。

　　后桌的男生裴楠是个习惯迟到的人，今日却破天荒比她还早到。

　　她放下书包，拿出语文书，开口跟读了一会儿，腹部从开始的一点儿难受，随着时间的退意开始痉挛。十四岁的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

　　今天早上洗漱时，她发现自己的内裤见了红，知道自己终于是发育了。她的晚发育可以说艳煞了身边很多女生，因为身边早有同学从小学五六年纪就发育了，而因为发育带来的每月红又是比较麻烦的。还有同学打趣她，“一个月都省了不少款待大姨妈的钱和精力。”

　　邻家姐姐说月事来的时候，容易体虚疲劳。温煦是个容易怕冷的孩子，一早特地多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外套。此刻正一手拽着衣摆捂在肚子上，一手立着书，声音越来越小。

　　“你早饭没吃么？”身后传来裴楠幽幽的的声音，听起来不比她有力几分。

　　她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的额头因为小腹疼痛冒出了些虚汗，把书合上搁置在桌上。只见任英文课的班主任楚老师领这一个陌生面孔的男生从走廊处往班级走来。

　　那男生很高，饶是楚老师一米七五的个子也抵挡不住他俊秀的眉眼。她和台下的同学们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侧身进了门朝向讲台走去。

　　笔挺挺的鼻子像是直上云霄的山峰，细而棕褐色色的发丝在耳侧两旁，随着他走动而摇曳。

　　他在讲台站定，正面向他们，没有一丝上台被人探究的怯意。眼若夜空下湖泊里的颢月影子，朦胧迷离中的夜湖中，一点明黄而动人异常。真正可谓明眸皓齿的美人儿。

　　他的眼神扫过底下的同学，那里无端生出一份贵族的气焰，是同龄人难以匹敌的张扬的气焰。他恰如太阳之子降临人间，瞬间让这件教室生了光辉，那样格格不入，那样让人赏心悦目。

　　腹部绞痛的她在台下，战战兢兢地坐在位置上，生怕乱动那东西沾到椅子怎办？来了一个容貌举止叫人惊为天人的少年，倒是叫她转移了一些注意力。

　　他的一个不经意回眸一笑，在班级引起来一片哗然，女生们明显显得异常激动。他仿若未闻，拿起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刚劲利落地写上“纪迟森”。

　　老师让大家稍暗无照，扬起了然的笑容同大家介绍眼前的少年，“这是我们班转学的新生，纪迟森同学，大家一定要好好相处。”

　　而后老师又说，“班级单人坐的只有几个学生，你自己选一个吧。”

　　大家的目光瞬间朝她和裴楠这个方向看来，而后又觉不可能立刻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颇为羡慕地盯着同样是一个人坐的身材高挑的美人陈于珊。于珊是他们班的班花，大家都认为纪迟森同学一定会选择陈于珊的时候，毕竟“食色性也”。

　　纪迟森点头，表示知道了。环视了一下教室后，走下台，穿过过道。

　　温煦在台下，瞥了一眼右手边满是期待神色与自信纪迟森会选择成为她同桌的陈于珊。想着俊男美女若是做到一起去，倒是绝配。
　　可当他走到她的身旁，她看着他干净而洁白的球鞋时，讶异万分。出于礼貌，她略带虚弱地对他一笑，以示招呼。

　　他只是把书包随意搁在桌上，并未坐下来。剑眉入云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纪迟森，你的同桌。”

　　“季温煦。”她低了眉眼，向内挪动，默然地为他腾多一些空间。

　　“与我同姓？”少年微微一挑眉，眉眼弯弯，有一丝意外，口气依旧非常倨傲。

　　“不，季节的季。”

　　迟森一直都是被人众星捧月般捧着，如果要追溯最初对温煦的第一印象，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

　　如果非要说出什么有别于他人的地方，那一定是他很好奇这么热的天气，她却略微苍白着脸披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在他还没来这所海滨城市之前，他就听闻这儿的夏装可以穿到十月中下旬。

　　“你，提前过冬？”他终究是在班级的一片难以置信的唏嘘中坐了下来，不知为何他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

　　“我喜欢。”她转过头，不理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此破裂了。

　　美人果然蛇蝎！

　　她想起前课外阅读时看到的一句话，此刻形容纪迟森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若夫丽色妖容，高才美辞，貌足倾城，言以乱国，此乃兰形棘心，玉曜瓦质，在邦必危，在家必亡。”

　　这样的男子，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温煦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