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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阮黎,再见法国 ...

  •   八月末,塞纳河畔的梧桐树花走过了一二年的花季。不知谁曾说过大自然偏好美人,是以,黄昏残阳的余光落在塞纳河流经的巴黎时,也显得格外蓊蓊郁郁,红橙色的光晕染了整个波光粼粼的河面。

      “菶菶萋萋,雍雍喈喈,非梧不栖”是早年还未来法国时,古诗词里学得的梧桐树留给温煦的印象。她记得某个名人曾说过法国人是含着天生的雅骨出生的,所以连空气里都带了艺术的芬芳。待到见过巴黎的梧桐后,果不其然,梧桐的妍雅华净与巴黎的景相得益彰。

      “……But if you wanna cry, cry on my shoulder.
      If you need someone who cares for you. If you’re feeling sad,your heart gets colder.
      Yes, I show you what real love can do.
      If your sky is gray, oh, let me know.There s a place in heaven where we’ll go.
      If heaven is a million years away, oh, just call me and I make your day.
      When the nights are getting cold and blue;When the days are getting hard for you,I will always stay here byyour side.
      I promise you I’ll never hide……”

      时光桥头咖啡屋,在梧桐林后,掩藏在带了历史的雅韵的建筑群里。咖啡厅里的客人大多是喜欢在塞纳河畔,沿着长排的梧桐树漫无目的地散步,累了就在这儿歇个脚、喝杯咖啡。咖啡在西方人的眼里,喝的是生活,而在大多国人眼里,喝的是品味。

      运河里游艇上的热闹也一同往常,然而坐在布艺沙发的一角,透过玻璃窗,却似乎与外面隔开了一个世界,每个人看到的又是怎样的光景呢?温煦如是想。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呢?”

      闻声,她抬起头看向在她对面坐下来的年轻女老板,这家咖啡屋的老板。一个穿着改良的青花瓷纹路旗袍的女人,她是温煦在法国以来见过的最具有东方韵味的中国同胞。出于好奇,她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你总是穿着旗袍呢?”

      “那你的眉间为什么总是带着化解不开的忧郁呢?”她目眦微裂,入鬓的眉毛微挑,漫不经心地反问。

      因为男人,一个深爱过的男人。这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答案。

      “阮黎,我要回去了。”

      “今天这么早?”阮黎微讶异,抬头看向吧台后的仿古时钟,时针未见明显偏离,分针也不过才转了三格。她素知温煦的习惯,平日里,带着她的laptop,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不是的,我是指中国,我们的故乡。”温煦手中的汤匙搅拌着已经冷却了的康宝蓝咖啡。

      阮黎微微楞了一下,表情有些迷茫,“回故乡”在她的脑海里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对应的概念。但也只是一瞬的迷离,她很快抚了抚在耳边的发丝,再看向温煦的时候已经和平日里闲话家常时的她一样了,“飞机票已经买了么?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店里忙。”温煦轻轻地摇摇头。

      “你知道我开这家店背后的原因,关一天又如何?”话是怎么说,阮黎并没有再坚持了。她们相识也有两年了,彼此的个性与脾气都是知道的。阮黎眼中的温煦是个外表温婉内心刚强的女人,一旦她决定了什么,不是你三言两语能劝改的。如此,那便罢了吧。

      “阮黎,你知道么?这首歌,我每次听到,都会想起他,心中如何忘得了他。”

      “《cry on my shoulder》?”阮黎有一个习惯,店里可以一个时段播放着同一首歌,反反复复地循环着。音响不知疲惫,仿佛她就不厌其烦。尽管有的客人对此颇有言辞,但是阮黎一笑置之,继续她的习惯。

      “回去找他?”

      “不,也该回去了。法国是好,总归没有什么归属感。”温煦看着阮黎,她知道阮黎在这边呆了好几年了,遇到大赦,便有了法国定居的身份。

      “回去好,不像我,想回去,又不知有人在等我么?”阮黎垂下头,眼角有丝银色的光闪过,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她嘴角已然绽放出一朵馥郁芬芳的玫瑰花。在阮黎身上你可以看到花和水,她有着水一样让人怜爱的纤柔,笑起来时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让你似乎看到一朵花骨朵正在悄然绽放。

      “也许他会等你呢?”温煦迟疑了一下,语调清浅,蜻蜓点水,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也说也许了,再说当初是我主动离开,避开他,来到这法国。好啦,好啦,说这些伤心事做什么?”她手伸过玻璃桌,手肘抵在刺绣的蓝色桌巾上,薄薄的手掌轻抵温煦的额头,揉了揉温煦的长发,像个大姐姐似的。“我就说嘛,今日怎么喝起我最拿手的康宝蓝?”

      阮黎从手腕上脱下一个玉镯子,温煦忙伸手覆盖在她握着玉的手背上,摇了摇头,“这个镯子我自认识你起,你就戴着了。”

      “不要紧,我们也认识两年了,这次你回去,这就当是我对你的祝福。你务必收下,假如你珍惜我们的友谊的话。”

      温煦感到眼眶湿润,她刚来法国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她不是英语专业,英语过了六级,可法国不兴这门语言,法国说的是法语。来法国前,参加了500小时的法语培训并且考过了TCF才来的法国。但是学习语言没有外部环境只能是对牛弹琴,自弹自唱。在法国的第一年,她非常刻苦地读语言,闲暇时就做做兼职。逐渐融入法国生活后,在偶然的情况下进了这家“时光桥头”的café,认识了阮黎。

      她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塞纳河畔的咖啡屋,隔着玻璃窗,透过人群看着河水,听着时光滴滴答答地从耳边流逝。

      在法国的华人大多住在巴黎十三区和十九区。阮黎祖籍浙江温州,是唯一一个和她交心的人。她的背后有一个让听者都黯然伤神的故事。

      她说,“你问我为何取名叫‘时光桥头’,一切源于‘时间桥头,香花满径’的美好寓意。”

      “我时常问自己,时间桥头,当真香花满径?可我也只能用这个宽慰我自己。和他分开的这些年,时间就像是一场梦,梦生,梦延,不求苏醒。”

      “我与他青梅竹马,这么说,也许你觉得老套。可事实是这样的,他是我名义上的哥哥,父母从小就去世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大我两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也是偶然的一次偷听到爸妈生前时的谈话。那个时候也没觉得有告诉他的必要。”

      “他很优秀,周围的女孩子都喜欢围着她。其中有一个女孩子叫任静谦,尤其喜欢他,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优秀的女孩。可是我讨厌她,从骨子里讨厌。我们从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我处处都和她比,我希望我将她比下去。随着长大,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能容忍这个貌美优秀的女孩子在我身边,我做了件错事。我引诱哥哥,条件是他不能对她好。”

      “他说他爱我,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从小嫉妒任静谦,并非因为容不下她的优秀,而是因为我怕她的优秀会抢走哥哥。我以为我容不下其他光环胜过我的女子在我身边,却不知是容不下她们出现在哥哥身边。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意识到我也爱他。”

      “于是,我在和其他男生聊天时,他知道了我引诱他只是为了让他远离任静谦。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此破裂。不管我怎么挽回,他都不相信我了,后来他甚至和任静谦在一起了。大学未毕业,我就来了这儿,你能明白同一个屋檐底下却形如陌生人的滋味么?”

      “他问我,‘我以男女之心来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这些年,我们的联络只限于网络上偶尔的E-MAIL和逢节假日的问候。他始终都和任静谦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还有挽回的余地么,我不知道是否该放下,然后祝福他们。你告诉我,温煦你告诉我吧?”

      “我的爱情早就在这浪漫之都殆尽了,他曾经说过我要是留着乌黑的长发,佩戴者猫眼石耳环,穿着旗袍一定很漂亮。这一穿都好多年过去了。我给他寄去我的相片,偶尔视频过。他却一言未发。”

      这就是阮黎的故事。年少轻狂犯下的错,让她在爱情里迷失了方向。她守着一段过去,一个未知的未来,一个做梦的现在,踽踽前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故事,阮黎如此,那么季温煦呢?

      “有机会去古城走走吧,代我去古城看看,他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以后带我生活在古城。”温煦只知道阮黎出生在温州,是否养在温州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她的音却是江南小女人的音,软软的,像是入口含在口中的棉花糖,特别婉转动人。而今听在温煦耳里,却尤为低婉,伤感。

      “好。”温煦走到阮黎面前,深深地抱了她一下,然后扬起带了玉镯的手向两年来常来的地方,向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去的阮黎告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见阮黎,再见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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