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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羊皮画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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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你一遍,方丈在哪里?你要是还不说真话……”寂尘冷冷地注视着刺猬精,“我就把你的刺一根一根全都拔出来!”
沈刺猬微弱地喘息着,眼神复杂,一会儿愤恨,一会儿沮丧,一会儿畏惧,一会儿哀伤,总之就是变化不定,不知所想。
“你说不说!”寂尘提着沈刺猬猛力地摇晃。他的手其实已经提不动它了,但他还不能示弱,必须保留适当的威严才能让对方服软。
寂尘和徐久扬认识两天,也算是有点了解这个人了。这个鸣竹山的修行者虽然不喜欢滥杀无辜,但也绝不是那种同情心过剩的人,不然之前那个山贼用言咒弄死自己手下的时候,他其实就可以用雷咒让他们全都昏迷,暂时救他们一命,但实际上直到寂语和老妪有危险的时候他才使了这招。
所以,当看到徐久扬挥手收回那三把长剑,寂尘就已经明白了,徐久扬并不是不忍看到沈刺猬痛苦的样子才放了他一马,肯定是他现在的力量已经支撑不住这样的消耗了。想来,他也是使用了某种透支精力的招式吧?
“我现在只能硬撑下去,尽量问出师父的下落,等着他恢复力量了。”寂尘心想。
可是这个沈刺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即使处在这样无处可逃的境地,还是不肯老实回答寂尘的问题,反而倒过来讨教还价道:“我要说了,你们就放了我吗?”
“……”寂尘明显对这个问题准备不足。
“你们要是答应放我走,我就告诉你们,无论你问什么都行。”
“找到方丈我才会考虑放了你。”
“不不,我必须……咳咳!必须马上找地方疗伤……压制真火……你们要是不救我……我就只能……”
“你现在还想要威胁我?”寂尘怒气冲冲地将它丢在地上,一脚踩在它的肚皮上,把它的刺猬身子抵在地面,两只手一起拽着它的一根刺作势欲拔。
“啊!”沈刺猬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咬牙道:“你们迟早还是要问我,没有我,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拔完这些刺,我一样能问出来。”寂尘不屑道。
“我来说!我知道啊!”突然,另一方向一个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来源正是刚才的密室,“救命……”
“嗯?”寂尘丢下沈刺猬,走过去瞧了一眼,密室里已经可以漫过人腰的积水中,有一个人死命扶着墙上的凹洞,不使自己沉没。
“王管家?”他还没死么?
“救命!救命啊……”
寂尘与徐久扬对视了一眼,亲自下到水中,利用对水的操控能力将王管家救了出来。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密室水下插着的那些长刺无一例外全都已经被人削去了尖锐的顶端。寂尘又望了徐久扬一眼,这肯定是他之前的杰作。
“救我……”王管家浑身血水,摊倒在湿土地上,活像只被扔到热水里正被拔毛的鸡,呼救的时候,嘴里甚至还在喷着红色的血泡。
“我来吧。”徐久扬接手了救人的工作,除了毓茗露,他也有些普通的伤药,最差的也比市面上的药品有效得多。这瓶“三七复颜膏”不仅能够生肌活血,还能祛除疤痕,用在这里都是浪费了。
王管家身上的血洞都是被他自己的真气炸出来的,其实治疗起来并不难。当寂尘给自己受伤的脚抹好药物并且包扎完毕之后,王管家的伤势也已经稳定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寂尘对他道。
“额……”王如海脸色发青,他其实知道的也并不多,但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冒险呼救。他醒来的时候正是大水漫进密室的时候,他咬着牙抠紧一处摆放宝物的墙洞,这才在三人的激战中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为流血过多,头晕目眩,根本就不可能持久,好在三人很快就结束了战斗。要是再没有人救他,他就只能淹死在密室里了。
“有什么就说什么吧。”徐久扬看出了他的尴尬,和声道。
沈刺猬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压制伤势,看也不看王如海。这让王如海感觉轻松了许多。
“庄主是妖怪的事,小的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王如海身体还很虚弱,说话还要喘气,却急着想澄清自己,“他以前都自称‘慈文大仙’,小的被他蒙蔽,真以为是大仙转世,这才拜了他为师,法术没学到多少,倒是成了他的下人,干得全是些琐事,修行也都被耽搁了,这才知道被骗。可怜小的不是他的对手,想逃也是无门啊!”
“哼!”沈刺猬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却没反驳。
寂尘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这家伙不仅做着管家,穿着华服,还能进入沈刺猬的密室,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他这样说不过是就为了撇清自己,说的尽是些废话,任人都能听得出来,连沈刺猬都懒得反驳了。
“废话就不用说了,直接说重点!”寂尘提醒道。
“是是!”王如海点头,“那天庄主和三位高僧走后,直到半夜他才独自一人偷偷回府,小的看到他一身是伤,连忙找人给他拿药,裹伤,但是却他被拒绝了。小的不明原因,只得先扶他躲进密室。之后庄主就闭关疗伤了,只是嘱咐小的多找一些水果和蔬菜送下去,并且不能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别人。庄主还特别说过,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他和高僧都没有回来过。”
“就这些?”
“小的不明所以,但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也许可以就此摆脱庄主。所以每次送水果的时候都会暗中观察。小的还特意派人去寻找过寂语小师傅和三位高僧,想知道庄主究竟为何受伤。”
“你想得倒多!”这是沈秋棠的声音,他已经从刺猬的形态变回了人形,但是所受的伤害却没有因此而消失,“不就是为了杀人夺财么?早说就是,我把都送给你也无所谓!你倒多事,还让人看出了破绽,害得我被人擒住,你真是该死!”
“小的不是为财,小的只是想要脱身!”王如海赶忙辩解。
“呸!白养你个畜生!”
沈秋棠话语中的怨恨并不是假的,他虽然看出最近徒弟的心思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料到会做得那么绝。之前他说早有防备,其实是假话,只是为了糊弄寂尘二人,以隐藏自己可以反弹敌方法力的绝招。
那是他的天赋绝招,只要近身战斗,不超过他三倍以上的法力都能十倍反弹回去。只要寂尘二人和那王如海一样以为胜利在握,那么突然反弹回去的力量绝对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打算使用这一招的,因为反弹的力量必然会带动他自己的灵力,使用太多灵力的话他就再也无法压制圆陌打进他体内的真火了,这些真火燃烧一下就能消耗他十多年的灵力,若是在战斗中被引发,那么他千年积累的灵力也是不够烧的。
可惜最后还是输了!待他不顾一切,转化真身,使用绝招的时候,寂尘二人已经不再和他近身战斗了。
而那徐久扬居然能够使用御剑术,而且御剑的数量险些就达到七把了,这也是他感到难以置信的地方。他是活了千多年的妖怪,虽然很早就隐居在了沈庄,但是要论见识,比起现在那些行走江湖,到处耀武扬威的普通修士,那也要广博得多。
七剑合鸣,那可是代表着破魔剑法第七层的修为!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普通二十多岁的年轻弟子就能练成的!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要是一开始就鱼死网破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吧?”耳边传来寂尘的讥笑,语气非常不善。寂尘突然蹲到了沈秋棠的面前,逼视着他问道:“方丈是知道你身份的吧?”
是啊,以圆陌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这个妖族的身份?
“所以他才支开弟子,暗中询问珠子的事。为的就是替你保守秘密吧?他认识你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从来没有暴露过你的身份,连他的弟子都不知道,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一个可以商量大事的异类朋友啊!”寂尘越说越激动,“而你!你做了什么?你辜负了他的信任,还反过来设计了他!你跟你徒弟是一样的,一样的忘恩负义,一样的不知廉耻!”
“住口!”沈秋棠终于忍不住了,“你一个毛头丫头懂什么!”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弃朋友,暗中谋害?”
沈秋棠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这反而让他稍稍冷静了一点,他不急着辩解,而是深深地望了寂尘一眼,道:“随你怎么说吧。除非你们发誓放我一命,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
“你也别指望他,”沈秋棠侧目瞟了一眼王如海,“他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还能知道更多?”
王如海心中“咯噔”了一下:“糟了,刚刚为了撇清关系,说的太多,现在圆不过来了,可怎么办才好!他们该不会……还要杀我吧?”
怕什么来什么,寂尘不善地目光已经转向了他,手中的金刚索像是随时可以索命的绞绳。
“不!不是的!”王如海顾不上身上的伤势,使劲地摇着头,牵动着各处伤口撕裂般地疼痛。他闷哼出声,却又不敢大叫呼痛,只是不住地摆着头。不过他运气倒是不错,摆头的时候,眼角一瞥,恰好看到幽暗的密室里,一卷书册一样的东西在积水中飘飘荡荡地飘到了台阶的一角。
“啊!是那个!”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叫出声道,“那张画卷是庄主最重要的东西,他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着它发呆,肯定非同一般!你们拿着它一定能逼得庄主说实话!”
“住口!”沈秋棠看到那羊皮画卷的一霎那,目光攸地收缩如针,忍不住再次出口。
寂尘狐疑地将画卷捞起来,解开了上面的封绳。
这画卷保存地非常好,在大水地冲击下一点损伤都没有,只是外面的包装盒子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寂尘轻轻抚摸了一下画卷的材质,细腻柔软,不是使用特别的封禁法术都保存不了这么完美。
到底是什么呢?寂尘斜眼偷睨了沈秋棠一眼,只见那老家伙气得嘴唇都颤抖了,但是却憋着一股气,敢怒而不敢言。
寂尘飞快将画卷展开,正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明堂,居然能让这样的老家伙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不淡定。却不料只扫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凝固了!
“呃……”徐久扬就在他旁边,也一起看到了这一切,脸上也是非常地震惊。他转头望了望寂尘,有些迟疑地问道:“这……这不是你的画像吗?”
说是画像,其实不太准确,因为画卷中至少有一半的内容都在描画景色。
这其实是一幅罕见的彩墨画,画中的景色是一片墨色的湖水,仿佛夜晚一般的墨色。墨色中却不乏生机,其中有荷有花,有鱼有蝶,静谧中又暗藏着热闹,只是被一层朦胧的雾气所笼罩,所以看不真切。
晚雾缭绕的湖水中央,是一位素装半裹的少女。少女微仰着头,手捧清水举过头顶。画面上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碧玉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清水,缓缓从指缝间漏下,身下的青衣浮荡在水中,碧色如萍,飘飘渺渺。
这少女仿佛已经与背景融为了一体,没有人会在意她为什么能存在于湖水中央。她就像是被托出水面的一朵白莲,又仿佛是悬在云间的一轮明月。
无论是她凝目专注的侧颜,还是她轻轻捧起的双手,又或者她雪白微仰的脖颈,和优美半露的双肩,似乎都在不断地散发着皎洁的微光,让人移不开视线!画的虽然是风景,但是无论是谁看到这幅画,都会首先被中央的少女所吸引,所以称之为画像一点儿也不为过。
但这画中的人对寂尘来说可就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惊恐!
“不是我。”寂尘在心底默默说道。
“不是她!”有人先一步说了出来,是沈秋棠,“她只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
“是啊,我的外形再怎么女人,也不可能露出这样的少女姿态!”寂尘在心底再次确认。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从突然而至的纷乱思绪中镇定下来。他现在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因为刚刚那一瞬间,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这次不只是记忆,甚至还冒出了许多奇怪的感情。
“我果然是受到女妖的影响了吗?”之前的不安又一次从他心底涌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图?”他赶紧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沈秋棠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继而音调转高,厉声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谁?那你凭什么使用她的力量?!”
“你和她是一伙的?”寂尘瞪着他,“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方丈作对?”
“那还用说吗!”沈秋棠道,“圆陌那个老鬼拿着封印小淳的魂珠来问我,我让他放小淳出来,他却不肯,还假惺惺地说要用佛门养魂术来帮她固魂!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他分明是看出来这魂珠的用途,所以想据为己有!”
“那他何必还要让你看到?”寂尘道。
“他不让我看到,又如何知道这珠子的用法?就凭他不到百年的见识?”
“胡扯!”寂尘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道,“那是因为她的魂魄太过虚弱,如果放她出来可能一刻都保存不了!所以方丈才一直用他特有的那套养魂之术来滋养她的魂魄!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根本不分青红皂白!”
徐久扬诧异地看着寂尘。寂尘愣了一下,却不予理睬。
“那她为什么会那么虚弱!”沈秋棠也不甘示弱地吼道,“难道会与你们无关?”
“……”还真是寂尘使用圆陌的葫芦造成的。
“自从小淳失踪后,我就一直在找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于是我就回到在这里等,我等了快一千年了,结果等来的却是你!你这个冒牌货!你剥夺了小淳的力量!你偷走了她的容貌!你还在这里斥责我?!”沈秋棠还在继续说,“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我怎么可能不好好招待你们?”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你在等的小淳?”徐久扬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情问了个傻问题。
“呵,呵呵!小淳怎么可能是她这个样子?我看到她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她绝对不是我的小淳!”
“呕!”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话来驳斥,但是一听到“我的小淳”这样的称呼,寂尘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恶心。
而且……这不是刚才记忆中的感觉。记忆中的“他”,并不是这样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