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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春宵(已修) ...

  •   风广陌误会欧阳少恭,又在一气之下错伤韩云溪,待他脑子清楚了些,对这情势悔不当初,自觉无颜再见韩云溪。因此,他为欧阳少恭续接了经脉后,离开了乌蒙灵谷。
      ——韩云溪醒转过来后,双手灵活如初的欧阳少恭如此说道。

      韩云溪怔怔想了许久。
      “风大哥可有说他会再回来?”
      欧阳少恭摇头,却又劝慰韩云溪:风广陌虽一时莽撞,仍是顾念着往日旧情。现下他想不开,但假日时日,韩云溪与他总有重归于好的一日。
      韩云溪只得怅然道:“……希望如此。”
      “对了,少恭……你不生气么?”
      “生气?”
      “风大哥想取你性命。当时我见他那满面的杀意,极为惧怕。我怕你……死在他手下,然而现下,我只想快些与风大哥和好。”
      “噢,云溪觉得,我该为你护着风兄气恼么?其实,于风兄而言,我才是引得云溪你‘吃里爬外’那人。”
      “哎……?”
      欧阳少恭半眯杏眼,取笑道:“他的心思我也明白。长兄如父,他视你为亲弟,可不正是你亲人?我初来乍到,得到‘爱子’青眼,恶婆婆便容不下了。”
      “少恭……你这都是些什么话……”
      韩云溪发呆了许久,才从兄长父亲儿子婆婆这些弯弯绕绕中回过味来。气色还有些颓败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绯红。
      他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孝子?
      “风大哥若是恶婆婆,那你……你不就是……”
      “我便是那讨人嫌的儿媳妇。”欧阳少恭满面笑容地颔首道。
      韩云溪呛住了。
      “你我皆是男子,还能类比夫妻?”
      “……天下大,无奇不有。云溪可知男子间结为夫妻之事并非罕见?”
      欧阳少恭本是想玩笑点到即止,瞅着韩云溪瞪圆眼,呆呆傻傻的,凭白浪费了俊俏脸蛋,玩心又起。而后理了理衣衫,端端正正坐于小椅上,从逐鹿之战起始祖黄帝豢养娈童,讲到前朝帝王迎娶男后,再到今世民间种种南风,讲得头头是道。
      姿态端肃有余,口吻温润和气,唯独口出之言惊世骇俗。
      可怜韩云溪方伤势未愈,被迫听了整整半个时辰南风野史。

      “由此可见,男子间结为夫妻都不稀奇,类比夫妻更无伤大雅。” 欧阳少恭讲到口干,总算做下结论。
      “……是我说错话。”
      韩云溪总算听出来,欧阳少恭在戏弄他,禁不住以手抵额。又听到欧阳少恭语中掺了些许劝慰:“若要化去‘恶婆婆’心结,须得日久天长尽心而为,云溪不必急于一时。”
      韩云溪又楞了楞,才想到原来欧阳少恭为了化去他胸中郁气,方才刻意洋洋洒洒舌灿莲花。却不知那正是欧阳少恭的本性——未自行揭去假面具之前,他最喜叫人尝了苦头还得真心感谢他。
      胸中泛起暖意,继而无声看着欧阳少恭忙活。

      按理说,韩休宁无知无觉,韩云溪才受过一回伤,欧阳少恭亦是初愈。家里三名“病患”,无一人不是须得旁人照顾。然而,欧阳少恭却分外生龙活虎,总让人觉得比平日还要精神许多。
      韩云溪怕他是强打精神,本欲唤来村中巫医照顾,欧阳少恭赶紧阻止道:“见了病人,医者总是坐不住。”
      “……少恭真是好人。”
      “无非医者父母心……”欧阳少恭正要再卖乖几句,脸恰巧对着窗外。转瞬之间没了声息。
      韩云溪觉得情形有些不对,顺着他视线看去。原来正值旭日初升,一轮金乌缓缓攀过冰炎洞外女娲巨像。
      日冕折射出来七色光华,宛如彩环,映照巨像那庄严慈悲的面容。饶是韩云溪在乌蒙灵谷内土生土长,见多了此等情形,也觉得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那一厢,欧阳少恭的神色冷了下来。待到韩云溪唤他,才淡淡应了一声。
      韩云溪则反应过来,欧阳少恭对神祇并非仅是不喜那么简单。
      “少恭为何不喜神祇?”
      “这个……”欧阳少恭思索片刻,叹息道:“以前也是信的。总以为只须忍下一时之苦便会再度受到上天眷顾,到后来苦虽吃得多,际遇则不过如此,便不想信命了。”
      韩云溪发觉欧阳少恭话中深意竟也是感叹命运坎坷,有些好奇。
      “少恭也有伤心事?”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嗯。”韩云溪也缓缓点了点头:“对了,我方才问少恭是否不喜神祇,你却答不信命。你们中原人,全都是将神祇视同命运么?”
      欧阳少恭答非所答:“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神佛真面目。若不是传说因缘际遇皆由神佛掌握,凡人又何必求神拜佛?但既然没见过,他们又怎知神佛如他们想象一般厉害。说不定他们亦在苦海中沉浮,反倒不如凡人。”
      这一番话,却又让韩云溪回想起往事。
      “当年娘娘直言无法救我娘,我也曾想过,娘娘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祇么?后来风大哥说……‘神祇也有做不到的事’。但到了今日,我仍敬仰娘娘。”
      “我倒忘了前些日子云溪曾言,去幽都见过女娲大神。于你们而言,神祇确实不是飘渺之物。不过,你们一族到底是如何与女娲大神结下这样深刻的缘分?”
      欧阳少恭仅是随口问了一句,气氛立时尴尬起来。韩云溪抿紧了唇。
      “若是有苦衷,不说也罢。”
      “少恭若想知晓,告诉你亦无妨……”
      半晌,韩云溪沉声道:“外面那娘娘巨像背后,藏着我族机密,少恭可知那是何物?”
      “不知,亦不想知。”
      欧阳少恭果决道,他如何不知女娲巨像背后的山腹中有焚寂,如今还多了一名身负重伤的巫咸。但是,由最清楚封印地内情形的大巫祝说出来,景况又不同。
      他正是恨不得韩云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要装作毫无兴趣,好诱韩云溪说得多些。

      果然,韩云溪默了一瞬,径自道:“娘娘巨像边有一处山洞,名为‘冰炎洞’,内有极寒石柱。石柱中……包裹着焚寂,是一柄剑……”
      接着,无论是女娲族的过往,还是焚寂相关种种,韩云溪都毫无保留一并告诉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故作沉稳,一边听,一边弄清了冰炎洞内的玄机。
      无非是门内石扉施有术法,唯有大巫祝血脉才能通过。但冰炎洞内一无镇守仙兽,二无机关暗器,门扉能以术力强行轰开,纵使大巫祝连同一村人皆为看守焚寂的器具,守备仍薄弱了些。
      看来是焚寂剑本身另有玄机。
      但焚寂剑灵本就是自己的魂魄,无论遇到何等状况,焚寂剑定会认他为主,不值得惧怕。
      欧阳少恭下了定论,又看了一眼垂着头,一点一点将秘密说出来的韩云溪,心想:云溪已毫无用处,该作何处置。
      韩云溪则仍在述说焚寂剑灵太子长琴的来历。
      “说起来,太子长琴亦是精通音律,琴技超凡入胜,便同少恭一般。风大哥与娘娘会觉得少恭是太子长琴,则是因听我提及过你的琴技罢。”
      “这……我一届凡夫俗子,如何与上古琴仙相提并论?”
      “我未听过太子长琴的琴音,而少恭的琴音最为美妙。那么,就算将少恭视为世间第一琴师又有何不可?反正横竖太子长琴也不会再到你我面前抚弦。”
      韩云溪目光灼灼,额中一点朱砂嫣红生动。被欧阳少恭戏弄了几次,他竟也学起欧阳少恭弯弯绕绕的那一套歪理。
      欧阳少恭哑然失笑,听得韩云溪又道:“就算太子长琴抚琴予我听,我也……只认少恭的琴音。”
      “噢?莫非云溪记恨那太子长琴害你被禁锢于小小一方天地,连他的琴声都不待见了?”
      欧阳少恭刻意将话题引到太子长琴身上。心想韩云溪总归不喜这宿命,定然对太子长琴口出怨言。再到日后亲自拆穿他便是太子长琴的身份,韩云溪所受打击又会更重上几分。
      韩云溪却正色道:“我并不怨恨太子长琴。他……他亦是可怜人。”
      “噢?”
      “魂魄分离并非他所愿,成为凶剑又被封印亦非他所愿。而太子长琴魂魄被禁锢于一枚石柱之内,数千年来不得动弹,处境亦是凄凉。即便未被封印,落入世人手中,但他本是为奏琴曲而生,又何尝愿意成为取人性命的兵器?再者,以前少恭说不喜剑,因剑不顾他人情与念。太子长琴与你同为琴师,怕是也会如此想。而他偏偏成了剑灵……比旁人更为不甘。”
      欧阳少恭听得有些怔。回过神来,只觉得心口跳得比平日有劲儿些。
      “如此说起来,云溪倒是怜惜太子长琴的处境。”
      “幽都人苦,女娲族民苦,太子长琴亦苦。然而,‘命运坎坷的,又何止你一人’……当年,风大哥又是如此说。”
      欧阳少恭闻言细思起来,韩云溪见气氛竟是有些沉闷,赶紧岔开话题。
      “说起来……我往日都在冰炎洞内练剑。练得热了,便靠近寒柱歇息一会儿。有时,仿佛能听见乐声。”
      “乐声?”
      韩云溪颔首:“石柱内常有细微轰鸣,我听过太子长琴的传言,总觉得那是太子长琴以魂魄所奏之乐……许是我想多了。可是,那声音细微软弱,不若少恭的琴音坚定,自有铿锵意。”
      而后韩云溪定定望着欧阳少恭,神色竟是不容欧阳少恭辩驳。

      韩云溪以往心有郁结,练完剑将身体靠在极寒石柱上,听到的,也尽是哀泣之声。
      然而欧阳少恭的琴音,似是蕴含着许多故事、许多道理,又有一分不容抗拒的意志,叫人听了心生向往。
      同一个魂魄各自所奏的曲子,便被韩云溪如此解析。

      而欧阳少恭觉得韩云溪说得有趣,不住笑着颔首。
      韩云溪嫌焚寂中的太子长琴软弱,他便想起还身为神祇之时,旁人都言他太过和气;韩云溪赞他的琴音坚定,他又想起这数千年来是如何一点一点磨去性子上的软与善,最后人们大多都唤他“怪物”。
      ——“你简直不是人!”
      同累世爱侣、亲人走到最后,得到的不过是这一句。
      他的确不是人。焚寂中的半魂保存着他从善如流那一面,现下的性子则嫌冷硬。唯有取回那一半魂魄,才会成为完整生灵。
      才会……不为他人恶语所伤。
      “云溪如此高看我,自然该抚琴几曲以作答谢。不知云溪想听哪支曲子?”
      “榣山遗韵。”
      欧阳少恭面上笑容一僵,随即却又想:若是别人,他定然不会抚这支曲子。不过,若是云溪,主动抚予他听又有何妨。
      随即神色慎重起来,轻声应下来。
      “好。待我得空,便为云溪奏这支曲子。”

      而后欧阳少恭忙了整整一日,韩云溪以为他将此事忘了。待到翌日入夜,欧阳少恭去外边寻了块石头充作小几,点了炉熏香,正儿八经奏起《榣山遗韵》。
      苍茫白月之下,白烟袅娜升腾,衬得欧阳少恭的面目有些朦胧。
      于韩云溪而言,一切便有些混乱。
      因为不知何时,他的心思,从专心聆听乐曲,转移到了欧阳少恭身上——精致如画的眉目,温润含笑的神气,乃至纤长手指,无一不美。
      于是韩云溪不禁想到:少恭生得这样好看,真希望他一直留在乌蒙灵谷,好让自己看上一辈子。
      随即却又惊觉,看上一辈子,那不就是……
      昨日欧阳少恭拿来戏弄他的那些话,从韩云溪脑海中一一掠过,心绪愈发难以平静。

      琴音忽然断了。
      有人听琴不专心,欧阳少恭自然不高兴。他抬眼瞅着韩云溪,丝毫未掩饰面上不快。
      “云溪神色恍惚,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不、并非……”
      欧阳少恭心道:废话。他为了同韩云溪多处几日,可是尽了心医治他,就连保命用的流霞归元丹也匀出一粒给了他,他现下还能有何不妥。
      嘴上则关切道:“莫非伤口还疼?还是失血有些发热?”
      说着,玉白的手便抚上韩云溪额间,精致的眉眼离他愈发近。韩云溪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将唇贴近欧阳少恭玉白的脸颊,极尽轻柔地,亲了一口。
      欧阳少恭总算大吃一惊,还不知他昨日所为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赶紧退开一步,半晌才道:“云溪为何忽然撒起娇来?”
      继而笑出声来:“云溪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你娘。撒娇可不许用这种法子。”
      韩云溪脸红得快滴出水来,喃喃地解释:“并非撒娇……而是,忽然就很想亲一亲少恭……”
      随即神色凝重:“为何会如此?莫非我心智倒退?少恭,这是哪一种病征?”
      那呆呆傻傻的憨样,不正是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征兆?
      欧阳少恭笑出声来:“莫非云溪从未与村里的姑娘亲近过?”
      “与村人何干?”
      “云溪,你今年已十七了,从未想过成亲之事?”
      韩云溪重重颔首:“娘亲痊愈之前,我怎有心思想这些?”
      “那身子上的征兆怎样处理?”
      “什么‘身子上的征兆’?”
      欧阳少恭本想说童男如何泄其精元,眼见韩云溪脸越来越红,又觉得他真是嫩得可爱。
      说了那话,云溪怕是得烧坏脑子。
      他便难得好心一回,委婉道:“云溪平日都做些什么?”
      “主持村中事物,末了就是练习术法与剑术。”
      欧阳少恭颔首,果然是将余下精力都发泄到修炼上,难怪十七了还未尝情//欲。
      他的心情更畅快了。
      “云溪,你这并非是病。”欧阳少恭轻笑着,在韩云溪身边坐下。“不过是年纪大了,想同人亲热。”
      “亲……亲热?”
      韩云溪舌头好似打上了结,半天都闷不出“亲热”二字。
      “人有情//欲,是为常理。云溪可有意中人?”
      “这……”
      韩云溪竟认真思索起来。欧阳少恭见他竟有踌躇,心中忽然不高兴。
      本以为他才知晓情爱,但这模样……难道真有喜欢的姑娘?
      “你可是想与她长相陪伴,共渡一生?”
      “嗯。”
      韩云溪颔首。欧阳少恭便是连自己也未发觉到,他已拉长脸。随即却又听韩云溪道:“若说长相陪伴之人……姑娘是没有。但我先前便在想,少恭若是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便好了。”
      他才松了口气,心想:这才对,韩云溪怎能中意他人。
      “那么……云溪喜欢的人,是我?”
      “啊……?”韩云溪听得张口结舌,许久才连连点头。“对、对……原来这便是喜欢……”
      而后轻声道:“那我喜欢少恭。”
      欧阳少恭很是欣慰,果真是孺子可教。随即侧过头,朝韩云溪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云溪,这才是亲热。”

      ——为“自己”所倾慕的情形倒是有趣。如此,也不算浪费了魂魄相通这一特别之处。
      因此欧阳少恭决定放纵这一回。
      横竖韩云溪总归与旁人不同,况且这孩子于他毫无威胁。
      而且……能“疼爱”他的时日也不多了。

      韩云溪的脸,则因欧阳少恭之举,红得更为明艳。
      混乱之中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两情相悦,便是水到渠成。
      许久许久,学着欧阳少恭的举动,又亲了一口。“是这样亲热的么?”
      欧阳少恭含笑摇头,继而握住韩云溪双手。
      生着薄茧的指腹轻柔摩擦掌心,酥/麻/微/痒又暧/昧横溢。
      “还有许多事,云溪尚且不知晓。罢了,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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