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李清越

15、第十五章

　　袅袅在见到乔谦之前，已将他的形象幻想了一百八十遍。
　　她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下意识去摸腰侧的剑，这一摸才发现跟随自己已久的剑早被季茉以观赏为名拿去搞研究去了。
　　她还是有点不安，活了这么大第一次以小姐之名在这么多丫鬟的簇拥下去相亲，虽然在美食节上她看到过众多参赛的厨子，但一个个歪瓜裂枣，很是惨不忍睹。
　　下马车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弃季茉送给她的大板砖，在她看来，拿着这个大块头进这么高级的大酒楼实在是太雷人了。

　　跟着侍女上楼，她踩着那雕黑檀木梯有点忐忑，二楼静悄悄的，气氛很是肃杀。
　　她问带路的侍女吃饭的人呢，侍女抿着嘴笑得一脸艳羡，乔公子已经把整个二楼包下来了。
　　袅袅在心里暗惊：不是吧！不愧是皇家御厨，跟皇帝沾点边那就是皇亲国戚，果然有钱！
　　她又肉痛，尼玛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包个场得花多少钱啊！

　　她甫一上楼，侍者们齐刷刷躬身致好，声音大得几乎把她从楼梯上震慑下去。
　　跟着侍女转几个弯，最后在一间雅致的包厢前停住。
　　袅袅推门而入，白衣男子闻声从椅子上转过身子，两人打了个照面。
　　椅子上的男子首先站起来，和想象中的不同，他很高，很年轻，清瘦的体型，头发打理得很干净。
　　他笑得很和煦：“季小姐你好，我是乔谦。”

　　袅袅第一次看到这么斯文的厨子，穿白衣，束紫冠，连声音都是清冽的，她想起很久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待到两人坐下后，乔谦说：“这些菜都是我亲自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尝尝看？”
　　袅袅放眼望去，瞬间呆住了。
　　酱爆鹅肝、拔丝鹅心、水煮鹅肉……
　　她咽了咽唾沫，犹豫地拿着筷子，考虑再三还是象征性戳了两下。
　　味道出奇地好，在他期待的眼光中她微笑：“很好吃。”
　　乔谦温和地笑：“那就好，我都是按皇上的口味做的。”
　　袅袅一口鹅肝喷出来，呛得泪流满面，尼玛果然如此！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也能从刚开始的沉默发展到后来的相谈甚欢，袅袅跟他从天上的飞鸟讲到水里的游鱼，到了唾沫星子干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扒拉家国大事。
　　袅袅都觉得以自己的口才不去搞演讲太浪费人才了。
　　乔谦一边听她讲，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鹅肉，听到动情处也发两句感慨，感慨完了继续当他的忠实听众。
　　袅袅发现他确实很不一样，他笑的时候嘴唇嫣红水润，长睫如羽，可是脸上还是惨白的，没有一丝活气。

　　话题越来越偏，乔谦有些疲乏，揉揉眉心，决定把主动权争取过来。
　　他说：“季小姐真是幽默，和你谈话很有趣，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改天有时间再聚。”
　　袅袅戛然而止，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替身的，忙点头答应。
　　乔谦站起来，临走前问她：“不知季小姐有何爱好，下次方便我安排。”
　　袅袅说：“爱好？钓鱼算不算？”
　　乔谦有些诧异地点头：“算。”

　　当天袅袅乘着乔谦的护送马车回府。
　　她刚想坐板凳上休息一会，季茉风一阵扑过来拉着她。
　　季茉说：“怎样？”
　　袅袅望着她幽幽的目光，脊背有些凉：“见到了。”
　　季茉问：“传说中的猥琐胖大叔？”
　　袅袅摇头：“不是，英俊挺拔的大好青年。我跟你说，你这次不去真太亏了，人又帅又温柔还多金，把整个场子都包下来就为了请你吃饭。”
　　季茉狐疑：“是吗？他怎么看你的，对你印象好不好？”
　　袅袅说：“挺好的，他说我很幽默很有趣，他还说下次再约。”
　　季茉一拍大腿：“完了！他准是看上你了！这回我怎么跟我弟交代啊！他非杀了我不可。”
　　袅袅耸肩：“那下次换你去，反正我跟你瞧的人，他怎样我只能跟你把下风，关键是你对他是否认可。”

　　到了约定那天，有小厮送来口信，季茉被大龙书局请去了，要她代为赴约。
　　袅袅笈着鞋子睡眼惺忪从床上爬下来，叼着衣服的眼神有点哀怨。
　　快到门口时白巧把她拽回来按梳妆台前：“我的大小姐，你看你跟个国宝似的，约会啥的好歹也把自己收拾漂亮了再出门啊！”
　　袅袅被打包好后塞上马车，马受了惊，一扬蹄子撒欢地开跑。

　　晌午，青浦河畔。
　　袅袅到时乔谦已经在青山隐隐水迢迢中开始垂钓了。
　　乔谦转过头招呼她在旁边坐下，又给她发了具鱼竿，转头又专心致志地学姜子牙去了。
　　袅袅正纠结着要不要跟他挑明了自己是冒牌，乔谦那边传来惊呼，有条大鱼上钩了！
　　大青鲤被拉上来时尾巴还在雀跃挣扎，乔谦一个不设防被它甩了一身水渍，袅袅看着他狼狈乱跳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搞笑，她还没见过这么大动静的乔谦。
　　乔谦看她笑得前仰后翻顿时心情大好，开玩笑说：“要不我们俩比赛看谁钓得多。”
　　袅袅点头：“那肯定是我，我可是捕鱼高手。”
　　乔谦笑言：“那可不一定，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两人在夕阳渐沉中满载而归。
　　那天的太阳有点大，像个鹅蛋黄一样悬在青山之上，倦鸟归林，山间沉寂。
　　乔谦毫无血色的脸意外红了，细看之下，居然是一片冒起的红疹子。
　　袅袅拦住他，犹豫着用手指指他的脸：“你脸上？”
　　乔谦有些尴尬地拉起衣领，想遮住那触目惊心的一块：“没事，我晒太阳就会这样，过会就好。”
　　袅袅眼尖地发现不仅是他的脸，他的脖子和他的手臂也爬满了这种细密的红疹，她拽住他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
　　乔谦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对阳光过敏，从小就这样，没什么的。”
　　袅袅捶了他一下：“笨啊你！你过敏还跟我出来钓鱼，晒了一天呢！你真是的……让我怎么说呢？太傻了，太傻了！”
　　乔谦捉住她的手，顺手把她拥入怀里，喃喃道：“不傻，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你真不用管我，过会就好的。”

　　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眼神温柔，目光也是软软的一片。
　　剧情发展得太快，袅袅大脑有些短路，等反应过来时她受惊似地跳开他的怀抱。
　　这种温度几乎将她灼伤，她在心里扇了自己一耳光强迫自己镇定。
　　若无其事跟他道别，她转身上马车，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云里，耳畔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像羽毛般轻。
　　那声音说：袅袅你玩完了。

　　回到住处，袅袅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天已大亮，金色的阳光从稀薄的窗纸间打落，给地上铺了一层细碎的金纸。
　　袅袅揉揉眼睛，问白巧：“什么时辰了？”
　　白巧没直接回答，只是对她的反常行为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你可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世界末日呢！”
　　袅袅一边穿鞋子一边问：“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白巧指指桌子上的几个碟子，努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只留了些瓜果，你将就着吃吧，离中饭点还有一会儿。”
　　袅袅重心不稳地挪桌子边，拿起一苹果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停下来看她：“洗过吗？”
　　白巧丢给她一个白眼：“吃不死你！早洗好了！”过了会，她又问：“你不是跟小王爷约会去了吗？回来累成这样？肯定有情况！”

　　袅袅在苹果上狠狠地咬出一个牙印：“你别一惊一乍。”
　　白巧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做了？”
　　袅袅差点被苹果呛死，咳道：“做你个大头鬼，你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啊。我跟你说你别瞎猜，我出去是办正事去了。”
　　白巧问：“正事？你还能有什么正事是我不知道的？”
　　袅袅说：“我跟你说了你得保证你不给我说出去。”
　　白巧慎重地点头作保证。

　　袅袅凑近她耳朵：“我去相亲了。”
　　白巧跳起来，指着她，瞪大双眼半天说不出话：“你竟然背着小王爷干这种事！？”
　　袅袅捂住她的嘴：“小点声，我只是代季茉去的，她推脱不掉找上了我。”
　　白巧说：“靠！早点说清楚啊！要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出门我那天就不跟你梳妆打扮了，亏我对你推心置腹的，太不够意思了！”
　　袅袅说：“这种事我自己都搞不清……”

　　一个苹果下肚，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这两天我不在没人发现吧？”
　　白巧说：“等你反应过来早完了，我帮你请假了，说你不舒服。”
　　袅袅感激地投去一瞥：“还是你最好了。”
　　白巧说：“你昏睡的时候季茉小姐来过，她见你睡着了就走了，说晚些时候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