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李清越

14、第十四章

　　季茉回来的那天，天下了点小雨，有点凉。
　　季初领着人马去接她，看一大票仆人在她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地抬箱子。
　　季茉跟个女霸王一样皱着眉头杵在马车旁监督他们，乍一看还真有点英姿飒爽的样。

　　季初用脚尖点了点她旁边的大号箱子，口气淡淡地说：“你还舍得回来。”
　　季茉眼疾手快拉开他：“我的箱子！你别用你的臭脚在上面磨蹭，脏不脏啊你！”
　　季初说：“你别顾着你的箱子，来认识一下，这是袅袅。”
　　季茉把视线移到他旁边的女子身上，脸上怒气渐消，转眼已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季茉眯着眼，笑得有些暧昧：“哟，弟妹来啦！长得蛮好看的！”她又说，“我是他姐季茉。”
　　袅袅跟她打过招呼，心想：季茉简直就是女版的季初，两人太像了。
　　季茉笑得灿然：“茉莉的茉，不是寂寞。季初是我胞弟，我比他早生了那么一点点。”

　　季初说：“季茉你别老见人就拿这个说事，我不就比你晚生了那么一点，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季茉把视线从袅袅身上拉回来：“你这是挤兑我还是干啥呢？”
　　季初说：“我哪敢啊！你不是私奔去了吗？我早说你们熬不过一个月，你还偏跟我打赌说不信。”
　　季茉说：“你赌注的那个黄金猛男早吹了，我这次是跟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跑的，我跟你说啊，他特好，特有文艺范！”
　　季初不屑：“那你还打道回府？”
　　季茉一拍马车：“妈的！你不说还好，提了我就火大！他有老婆了还骗我！多险呐，我差点就成三儿了你知道吗？”
　　季初嗤笑：“你不是就爱找刺激吗？大不了你做人家小妾将就一下喽。”
　　季茉象征性踹他一脚，骂咧咧道：“死小子你怎么说话的！我即使比你早生那么一点那也是你姐，你说你不安慰我就算了，怎么还打击我呢！”

　　袅袅看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就挪出空间给她们话家常。
　　视线随便晃了晃，只见几个大汉肩膀上扛着一个硕大无比的箱子，正咬牙切齿大汗淋漓举步维艰。
　　再抬眼望去，见马车旁清一色堆积着这样厚重的黑色木箱。
　　季茉特自豪地说：“这几箱是我私奔时从家里带走的，这几箱是我私奔后买的。”
　　袅袅看着她满面春风如数家珍的样，对她这么爽朗地说“私奔”表示很怀疑，这年头犯得着私奔吗？这年头私奔了被抓回来还能笑得这么灿烂，这人简直是太乐观了。
　　季初说：“季茉你越来越剽悍了，难怪你老嫁不出去。”
　　季茉说：“你就戳我的伤疤吧！”
　　季初揉揉袅袅的脑袋，说：“你别听她瞎扯，她头顶上的天空和我们不同。”

　　季茉指着那些箱子对袅袅说：“这些都是装书的，你要是看上哪本跟我说，我送你。”
　　袅袅拣最近的箱子打开，映入眼帘的满满一箱子！随便掏出一本书，大红的封面上两具纠缠的男女，书名《赤｜裸小娇妻》！作者粉红甜心！
　　她瞬间目瞪口呆，立地成佛。
　　季茉劈头劈脑夺过她手里的书，慌忙塞箱子里盖住《寡妇也有春天》《亲亲公子的野蛮男喷油》等重口味。
　　“不好意思，这些是我写的，限量版！等我公开发行了我再送你！”
　　季初瞪着她，脸绿得都快掐出水来。

　　袅袅再见到季茉后，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没有风，也没有月。
　　她刚上床就听见外面传来若有似无的哭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雅兰走后屋子一下子就大了很多，这样的夜晚，油灯的火焰噼啪地燃烧着，昏黄的光将室内分割成两半，明明暗暗中这样的声音越发诡异。
　　白巧跟袅袅对望一眼，两人抱在一起瑟缩着痛哭流涕。
　　过了会儿，长廊外响起脚步声，两人顿时神经紧绷。
　　再过了会，有人在外面敲门，窗纸上赫然倒映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

　　两人面面相觑，惊恐之色不言而喻。
　　敲门声响了很久，最后那“女鬼”说话了。
　　“我要哭死了，你们谁留我住一晚。”

　　门开后袅袅很吃惊，来人是季茉！
　　季茉挤到屋子里，怀里揣着一本打湿的书，眼里跟挖了一泉眼似的正往外冒着水花。
　　她抽抽鼻子：“太虐了！这个作者简直不是人！居然把我的男女主写死了！”
　　袅袅觉得能让季茉哭成这样，太不容易了，一时也没想到安慰语，还傻不拉叽地问：“谁写的啊？”
　　季茉扁了扁嘴，指着封面上几个大字义愤填膺地说：“就是他！琉璃夜公子！图书界的黑山老妖！”
　　袅袅说：“不哭，你再写一本同人，把男女主写活过来。”
　　季茉一拍桌子：“好办法！”

　　此后，两个女子达成共识，歪腻的劲简直让季初吃醋。
　　季茉脑筋有点抽，常常是突发奇想就要立马付诸实践。
　　有一次她大手一挥，指着地上哗啦啦滚动的万马奔腾图，一脸气壮山河对袅袅说：“从现在起我要把你培养成新一代的高素质王妃，听说你还不会女红，那你就从这个简单的开始练起吧！”
　　还有一次她和袅袅在草地上露宿，突然诗兴大发，对着漆黑的天空赞叹：“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亮特别大！”
　　总之，季茉这人就是一二逼女青年，长得挺文艺的，生平最爱忤逆她娘的旨意，最出格的事就是私奔。最大的爱好就是半夜里猫被窝里看橙色小说。
　　此人作为大龄剩女一枚，一点也没自觉，反而愈渐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气势。
　　她看上的男人很多，各式各样，可以从肌肉虬扎的搬运夫排到骨感纤细的小倌，她自认她品格良好不拘一格，只要看上的人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第一件事就是拉上人家去私奔。
　　照她的话“这年头私奔流行着呢！你说男女主就这么水到渠成在一起了多没看头啊，就得要这么点曲折才能体现爱情的伟大嘛！”

　　六月初，天气逐渐闷热起来。
　　季茉脸上的焦灼也是胜了这艳阳天。
　　她吃了两口，把筷子放下来说：“我娘又要我去相亲！”
　　袅袅听到她说“又”，很是见怪不怪，继续扒拉碗里的食物：“那你就去啊。”
　　季茉垂头丧气：“关键是，这次是个厨子。我可不想嫁给秃顶的猥琐胖大叔。”
　　袅袅对她的回答感到很惊奇：“你不是重口味吗？厨子怎么了？”
　　季茉敲她一筷子：“想什么呢！我有必要这么饥不择食生不欲死吗？”
　　袅袅安慰她：“相亲而已，又不是真要你嫁给他。”
　　季茉神经兮兮地说：“你不知道，他是一御厨。”
　　袅袅说：“御厨才好呢！在皇帝身边当差，有前途！”
　　季茉站起来：“屁！就是御厨才不好呢！皇帝？不就是花风释那厮吗？他都那样，他的厨子也好不到哪去！”
　　袅袅纳罕：花风释影响力太深远了！

　　袅袅说：“只是看一下没什么损失的。”
　　季茉说：“怎么没损失，我损失大了去了。御厨不就是一炒菜的吗？你让我去看一炒菜的？”
　　袅袅说：“你不是一贯审美独特吗？”
　　季茉说：“可是我对厨子没兴趣啊！”

　　几天之后，季茉再次找到袅袅，她很诚恳地送来一大堆书。
　　“要不你替我去吧，我娘骗他说我年龄十八貌美如花，其实我就一大龄剩女，到时候穿帮了不好收场，我看你就挺符合那描述的，你就帮我去吧，我知道你人最善良了。”
　　袅袅挨不住她的央求，心想去了也好，总好过被她逼着绣花。
　　季茉说：“我弟那儿我帮你瞒着，你放心他绝不会知道你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去了。”

　　到了相亲那天，季茉送来一块砖头，神情特悲壮。
　　“他要是跟你聊烹饪跟你聊炸煮，你就一板砖拍死他！”
　　袅袅接过沉甸甸的砖头，心想，那他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谁出来冒下泡，潜水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