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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吊丝的酸甜苦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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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整一天的苏记茶餐厅的铁拉门,吱吱呀呀地被拉下来一半,苏晓月一家人围坐在店里,开始吃他们的晚饭。
“妈妈做的炒饭就是好吃!”苏晓月把右脚直接踩在凳子上,支着腿,不停地往嘴里扒拉饭道。
郑岚拿起筷子照着苏晓月的膝盖轻轻敲了一下子,笑道:“把腿拿下去!慢点吃,当心噎着你!”
苏晓月一面使劲往嘴里扒着饭,一面把头要摇的和拨浪鼓似地脱口而出:“不行,不行,我得快点儿,吃完饭还想再看会儿英语呢!"
“英语”两字脱口而出后,苏晓月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詹亮夹了一筷子菜,填到嘴里,劈头问道:“怎么?你还想着考研呢?!”
郑岚一听登时就急了,开始碎碎念:“什么?考研!你还没死心呐!咱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学的那个油画能当饭吃啊?你快死了这条心吧,想都别想!”
苏晓月不再言语,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饭。
郑雪儿听闻,也放下筷子劝她:“不是你妈不想供你,咱家也不是就缺这两个钱。但是你也得考虑一下你的将来啊!”
“我的将来怎样?”苏晓月不耐烦地嘟囔道。
“将来?将来你能画一辈子啊!你将来就吃你的画啊?!”郑岚是个急脾气,一摔筷子道。
“姐!你看你,又急了,咱都心平气和地说啊!”郑雪儿劝道。
“是这样……”姨夫詹亮也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说道:“你爸呢,死得早,现在呢,咱家所有的积蓄就是这间茶餐厅,今年又赶上那个无良业主大幅加租。你也知道,50%的提升,不是个小数目……明年我和你姐姐还想着要一个孩子……现在咱家又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你们都是考虑你们自己,又有谁考虑过我!”苏晓月将碗突然一摔,红了眼圈:“谁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间破餐厅里啊!!我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
说完撂下碗筷,上了二楼。
与此同时,邵家大宅的餐桌上,几乎传出同样的咆哮:“我从小到大的一切,都是你在安排,你却从来没问过我到底喜不喜欢!!”
邵帅与苏晓月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语调,喊出了上述意思几乎相同的同一句话。
邵震铭很震惊,邵氏看着眼色,暗自提醒道:“邵帅,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
“你叫唤什么?你冲谁叫唤呢?!”邵震铭真的愤怒了,懂礼貌、守规矩,这是他的底线,邵帅正在挑战他的底线,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你再叫唤一次试试!还反了你了!!”邵震铭点上一根雪茄,把火柴盒往桌上一扔。
“快给你爸爸道个歉吧!”邵氏再一旁劝道。
邵帅豁然站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下死力的抿了抿双唇,咬紧牙关,狠狠吐出八个字:“明天我就回学校去!”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你有本事,今天就回去!你有本事了,一辈子别再回来!”邵震铭狠吸一口雪茄,轻吐烟圈,心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苏晓月的家,正是在他们茶餐厅楼上的一个单位——这是一座商住连体的楼房。他们租了一楼的临街商铺做餐厅,二楼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家——在这个只有30平米的小家里,他们一住就是20年。
苏晓月走进自己的卧室,打开桌上的白炽灯,15W的小灯泡,努力散发出昏黄的光,照得本来就逼仄的小屋,更加的闷热。她似乎早已习惯了,径直走到写字台前,默默翻开桌上的英语模拟题,埋头开始做了起来。模糊的光亮,照着她埋头书写的笔迹,一笔一划,奋力而清晰。
她一直就这样,伏在写字台前,跟英语顽强地做着斗争,仿佛早已忘去白天的疲惫。直到母亲吱呀一声地推门——
“还没睡啊?都快11点了!”郑岚推门进屋,走到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把眼前的课本和习题硬往抽屉里塞。
“不用藏了,想看就看吧……”郑岚淡淡地道。
“您同意啦!”苏晓月两眼放光地望着郑岚。
“从小到大,你要做的事,想拦也拦不住啊!”郑岚一摊手,无奈地道。
“万岁!!!”苏晓月一个高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揽住郑岚的脖子,朝着她娘的脸腮上就啵了一口,那声音,响得整个小屋都有回音。
郑岚一边推她一边笑着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离我远点!!”
苏晓月蜜糖一般粘上了身,把郑岚拽到床边上坐了,一下一下给郑岚揉着肩。
郑岚被她缠得不行,笑着拍她道:“好了好了!本来没散架的,这会儿都被你弄散架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赶紧洗吧洗吧上床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今晚过来睡吧!”苏晓月道。
苏晓月的房间也是郑岚的房间,苏晓月平常去学校,郑岚就睡在苏晓月房里。一到苏晓月放假的时候,她就在客厅地上打地铺。
“你这屋热,我才不跟你挤一块儿呢!”郑岚摆手道。
“那您进来,我出去……”苏晓月不忍心忙了一天的母亲,到了晚上还遭这份罪。
“我更年期,我热,我热!!”还没等着苏晓月说完,郑岚“手掌4”就伸出来了。
“手掌4”是母女俩好玩的约定,一到两人都不想说话、或者再说就伤和气的时候,就可以给对方伸出“手掌4”,代表四个字:拒绝回答!
邵帅的卧室可比苏晓月的要大得多,可能是太大了,他回到房间都不知道坐哪儿好。洁白的墙壁,高大的书柜,打着蜡的地板,宽屏幕的苹果电脑,一尘不染的床单……怎么看也不像人住的卧室,倒像是卖不出去的样板间。
邵帅从书柜上取下一个小盒子,从盒子放着一个套子,套子里装着两本相册。他索性盘腿坐在地上,从套子里取出相册,一页一页翻看着——这里有他大学四年拍摄几乎所有的摄影作品,有好几帧还是得了奖的——只是获奖者永远都不会是邵帅,而是少帅——他的化名。
他望着手中的照片出神:照片上的海,宁静而宽广。
闹钟滴答滴答地走过了12点,苏晓月终于做完了习题。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双眼,起身走出房间。
她猫着腰走过客厅,听到了另一间卧室里姨夫的鼾声和客厅里母亲的梦呓,终于不像白天那么热了!苏晓月轻手轻脚进进了厕所,打了盆清水洗把脸。厕所小的,竟难以容下他瘦小的身躯,她只能是侧着身子,坐在马桶上。
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收拾桌子,任由它乱着。她坐在小马扎上,拖过画架,一掀画布:一幅蔚蓝深邃的大海油画,赫然出现在面前。
她沉着地拿起油画笔,在调色板上微蘸颜料,接着在画布上一层一层涂抹,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一切仿佛静止,只徒留下她手中沉稳运转的画笔和这宁静的夜。
第二天中午,依然是骄阳似火的天气。老天爷似乎特爱捉弄人,卯足了劲儿地散发着热量,折磨着早已疲倦的人们。
苏晓月身后背着画架,右手拖了个超大的行李箱,左手胳膊里拐着一摞书,连滚带爬地被人赶下了公交车。
“擦!赶着去打劫嘛!”苏晓月满头是汗的骂道,公交车早已扬尘而去。
她右手刚一握行李箱,只听拉杆“啪”的一声脆响,断了!
“Shit!”苏晓月只得蹲下来,把手上的书放一边,拿起断了的拉杆,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当确定这个栏杆彻底“瞎”了之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了!
任凭她再怎么力大如牛,也不可能一个人捧着这么一个超大的行李箱,再背着一个画架,跨越大半个校园之后,再上到7楼的宿舍。
没错!!苏晓月的宿舍,在7楼!!
——只有楼梯,没有电梯!!!
正是中午时分,太阳暴晒,晒得她想直接躺地上的心都有了。还没有正式开学,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树上的知了,“知了知了”烦人地叫着。
太阳晒得大地,一片白茫茫的。苏晓月恍惚了,她看见前面好像浮现出一片大海,她好想一头扎进去畅游一番……
“喂!需要帮忙吗?”耳边响起一个男生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