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准备弃号重练，月底完结，锁233

17、第 9 章 绵阳 （上）

　　失去了邓微这个依靠，眼前的城市变得那么陌生、没有安全感。
　　连夜坐火车回绵阳。
　　当初离开绵阳的时候他背着一个包，现在，又回来了，却连背包都没有了。摸着口袋里有点皱了的一百元，简直比一年前的自己还悲惨。
　　晨光衬着福利院的大门，门柱有些斑驳。门卫值班室的管理员还是以前那位，一眼就认出了陈青泽，陈青泽毫无心思打招呼，低头就朝里走。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一切都那么熟悉。操场田字形的水泥地、少了一个球框的篮球架、长满青草的花坛，所有的景物都如从前一样。
　　只是操场上活动的后辈们变了些脸孔。
　　从主楼楼梯口处过来一个五十岁的中年人，低档次的西装和不修边幅的头发，院长三十年如一日保持着这种着装。
　　“陈青泽？哎哟，终于看到你了。”院长笑眯眯地拍陈青泽的肩。
　　“院长好。”
　　“怎么这么没精神？”
　　“没有。”陈青泽忐忑地拿掉自己肩上院长的手。
　　“半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大家很担心你啊。”
　　虽然院长的语气很关心自己，但这只会让自己跟焦躁。想也没想就打断了院长的话。
　　“我当初是被谁送来福利院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想知道。”陈青泽空洞的双眼里仿佛又映出邓微、陈青恩和陈青恩妈妈的面孔。
　　院长拍着脑门快要想不起来一样，半天才说：“其实你是在福利院的墙根被管理员发现的。”
　　墙根，自己的父母把自己扔在墙边上就不管了。陈青泽觉得当时父母一定没有在乎自己是否会被人发现，甚至就那样死了也无所谓吧。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你和另一个孩子刚好都被丢在墙边上。可惜，跟你一起的那个孩子被雨淋得了肺炎死了，你也是命大啊。这么大的雨居然没死。”
　　院长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要是当时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陈青泽不由得这么想，那样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空虚无助没有目的地活着。
　　“青泽，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一直微笑的院长板着脸，恢复了点长辈的样子。
　　陈青泽再次环顾整个福利院，说不出一句话，他这次回来究竟是想知道点什么？他怎么会问起自己父母的事情，明明已经决定从此不想过去，却无法做到。
　　感到自己的软弱和没用，泪水渐渐在眼珠下面满盈。
　　“院长，你知道王方现在在哪住吗？”
　　“王方啊，”院长做了个熟悉得不得了的表情，“他就在福利院隔壁那街住，现在在药械公司上班，经常去各个医院出差，过得不错，我看他天天开心的样子，也省心了，倒是你，我真担心啊。”
　　院长又不自觉得拍起陈青泽的胳膊。陈青泽虽然不太喜欢别人碰，但是自己是院长抱着长大的，院长现在一定有种想要抱抱长大了的孩子的感觉吧。
　　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实感。陈青泽不想要这种关爱，他总觉得这说不清是同情亲情还有父爱的关爱让他好累。
　　“院长，你把王方的具体地址给我吗，我找他有点事。”
　　“嘿嘿，不用我给你。”
　　陈青泽疑惑得偏着头，院长眼睛瞅了瞅他身后的大门，王方正在跟门卫管理员说笑着。
　　发现目标，陈青泽直冲冲地奔向王方，他百米赛跑时也没跑得这么快。
　　抓起王方的衣领就是一拳，直接打到在地，中途蹭到大门的铁环，发出咣当咣当的刺耳声。
　　“你、你、你干嘛！”
　　王方死掐住陈青泽的手，嗓子艰难的发声，因为陈青泽已经快让他窒息了。
　　“你为什么要给邓微寄照片！你为什么非要让他知道我是孤儿！因为我装作不认识你，你就非要证明自己没说谎吗？你这个混账！”
　　陈青泽坐一拳右一拳，打得王方鼻青脸肿，牙齿酸痛，最后，重重的一拳打在王方的鼻子上，血腥味四溢，王方的身子一抖，鼻血缓缓流出。
　　“你/妈/的/个/腿！我爱给谁寄照片就给谁寄照片！我证明我没撒谎就犯法了？”
　　王方红了眼，准备反手攻击陈青泽，院长及时制止，勉强把两人分开。
　　“有话好好说，还小孩子打架呢！”
　　陈青泽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但是不想道歉不想说什么，扭过视线不去看他们。王方一副无辜受牵连的样子在那边哀怨连连。
　　他这次来就是想问王方，为什么他会和邓微有联系，为什么会寄给邓微照片，如果邓微是因为王方才发现自己的身份，那之前对自己的好就是真的，如果不是，那邓微从一开始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小恩的替身。
　　陈青泽的嘴角扬起，这一切不过是想骗自己邓微还是爱过自己的，不过他现在不想知道了，真的看见王方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实在是没必要知道这些，邓微爱不爱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撒腿就跑，不理会追赶他的院长和怒吼的王方，陈青泽沿着福利院外的街道一直跑到自己的高中。
　　高中的大门紧锁，里面传来嘈杂的读书声，跟过去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陈青泽呜呜的哭出声音，明明想要忘记过去，记忆却总是把自己带入泥沼，潜意识里根本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不知不觉，已经变成放声大哭，他蹲在校门口的文具店前，像个小学生找不到妈妈一样抱着膝盖痛哭失声。
　　“喂！”头顶传来讨厌的声音，反正是哪个路人嫌自己没素质，陈青泽懒得理他。
　　“喂！喂！”这回，那个路人还打了自己的头，陈青泽猛地一下愤怒地抬头，站在眼前的居然是鼻青脸肿血迹还没擦干净的王方。
　　“起来！快！”
　　不由分说，王方两手支着陈青泽的胳膊就把他拽了起来。
　　“你蹲在这哭哭啼啼有鬼用，看你也没地方住，到我那去，还不快走？”
　　王方的家实在乱的可以，只有十平方大小的地方，中间是张床，旁边一台电脑，然后左侧是卫生间，就再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地上是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被子也不叠，喝过牛奶的杯子底端都干涸出一层膜了。
　　陈青泽在床尾找了截干净的地方坐下。王方正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嘴里还喃喃着“你/妹/创可贴都给扔哪去了。”
　　看他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陈青泽后悔得坐立难安，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
　　等王方把自己收拾好了，脸上多了三个创可贴。他呼哧呼哧搬了把凳子面对陈青泽坐着，一本正经地说：“你跟邓微是不是闹什么矛盾？”
　　陈青泽低头不语，他该怎么回答？自己失恋了？
　　王方挠挠后脑勺，“其实我也对不起你，我早该发现那人有点问题，不该给他寄照片。”
　　“你说邓微有问题？”
　　“是啊！”王方像发现什么宝藏一样夸张地跺脚，“我上次不是在医院跟你见过一面，那家伙当时就管我要了电话号码，说什么你现在心情不好，谁都不认，我相信了，以为你心情好了会来联系我。”
　　陈青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谁知道我根本没等到你的电话！”王方哎地叹口气，“倒是邓微那小子不停跟我套近乎，要你的各种资料，也怪我没用，被他随便一激，说什么我果然是骗子，根本不是你的朋友，实在是气不过啊，就把你照片给寄去了。”
　　王方说完拍拍陈青泽的肩膀，“哥们我确实挺对不起你，但你也把我打成这样了，算扯平了吧。”
　　陈青泽毫不客气地把肩上的手甩掉。
　　“是邓微找你要照片的。”
　　“是啊。”王方拼命点头。
　　陈青泽心灰意冷，既然如此，邓微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孤儿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他妻子的弟弟，要照片只不过是为了确认。
　　这不是早就应该想到的吗？为了这些还特地跑回绵阳，还把王方打了一顿，陈青泽越想越觉得自己傻，真是傻到无可救药！
　　啪！像一堵被推到的墙，他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的折缝里。
　　接下来，他又要去哪，换个城市？去北京还是上海？
　　去北京的话，口袋里还有一百块，谁也说不准会不会饿死，上海也一个道理，不对，去哪里都会饿死。再也不会一出火车站就碰到邓微这样的人……
　　混账！怎么又想起那个人来了，那个人不过是因为忘不掉妻子才照顾着身为妻子弟弟的自己啊！为自己找工作、带自己兜风、跟自己一起吃饭、这些都是假的啊！
　　自己那么的喜欢邓微，对他说不要离开我、呆在我身边，这些看在邓微的眼中一定很可笑吧？一时间好像失去了刺的仙人球，浑身光秃秃的毫无安全感可言。
　　别再想了，陈青泽越是告诫自己，回想越无法停下。他来回在被子上蹭着，他的脸覆盖的那块被子逐渐全湿透了，眼泪无止境地涌出，一刻也停不下来。
　　王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哭得毫无美感可言的朋友，哀怨地叹气。然后认命了一样，把他伏到床上，盖好被子。
　　“你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我看你这精神状态上了街肯定被当成神经病。”
　　他在说什么，陈青泽完全没注意，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