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6 章 告白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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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天，经历了太多。陈青泽回到家就直接躲进卧室，衣服也没换，爬上床，把自己蜷缩在被窝里。
王方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陈青泽不由得害怕，身子蜷缩得更紧。
他骗邓微说自己的父母是造纸厂的，如果因为王方的出现而谎言拆穿，邓微会怎么看自己？他会因为被骗而把自己赶出去吗？陈青泽担心得翻来覆去。
陈青泽回忆，在医院，王方正确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也提到了福利院的事。邓微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吗？
邓微当时冷静得像一座石雕，那不是事不关己的表情，而是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他之后跟王方在楼梯口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了什么。
越想越不安，越想就越多，这几个月的接触下来，邓微也不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善心的人，他为什么偏偏收留自己、照顾自己？陈青泽当然希望那是邓微喜欢他的表现，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因为他没有在邓微身上找到被爱的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看不到的隔阂。
虽然的确是被关心着，却又不像是自己被关心着，就好像自己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邓微其实是在跟那个人同居。
越想越离谱，陈青泽开始自己吓自己，辗转反侧，居然一夜没睡。等天边亮起一丝光线，他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结果连上班都耽搁了。
这一觉睡到自然醒，他爬起来时，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顶着没睡醒的迷糊样子，走到客厅，灯亮着，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七点。玄关处整齐地摆着邓微的皮鞋，这么说，他已经下班了。
听见陈青泽走路的拖沓声，邓微出声喊他。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陈青泽小跑着推开厨房门。
只见，白衬衫、西装裤打扮的邓微正在往锅里倒油。厨房的温度挺高，邓微解开领口的纽扣，锁骨露在外面，白皙的脖子让人想入非非。
“吃炒面好吗？”邓微询问。
陈青泽哦了一声，默默回到客厅。他好怕，怕邓微知道自己骗了他，怕邓微不会再做饭给自己吃，怕邓微把自己赶出家门。
邓微把陶瓷盆装的炒面放在茶几上，不经意地问：“今天是星期一吧？”
一开始不知道对方问话的意义，反应过来后，陈青泽啊了一声。
今天没有请假也没有去上班。
意识到后，邓微的目光也变得充满责备。陈青泽不敢看他，小心翼翼地摩擦着手掌。
“今天就算了，明天要好好跟领导解释。”
邓微开始吃面，陈青泽也跟着拿筷子，但心里怎么也不安稳。一旦旷工了一天，第二天也不想去了。
结果，第二天他真的没有去上班。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振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领导打来的，陈青泽哎了一声堵住耳朵，等振动停止他就马上关机。
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里，盯着窗台上的月季花，花瓣随风摇曳，好像要被吹下楼去。花瓣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中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等再醒来时，窗户已经关上，窗帘也被拉上，身上多了件西装外套。挂钟的时针指着二字，下午二点多。
挺了挺背，衣料跟沙发摩擦着发出声音，就像摩擦声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走廊那头立刻科传来急躁的蹬蹬的脚步声。很快，邓微就环胸站在他面前。
“你今天也没上班？”
他眉间的褶皱深得惊人，严肃的语气让陈青泽想起喜欢让人罚站的高中数学老师。
陈青泽低下头不敢说什么。
“你今天为什么也没去上班？”
邓微扶着沙发靠背换了个姿势，表情依然愠怒。
陈青泽依旧不语。
“上一次秦老板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要派你去重庆，你现在这种表现，他怎么放心给你调职？”邓微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急得焦头烂额，烦躁得左右变换姿势，怎么也不舒服，干脆从裤兜里掏出烟熟练地点着。
陈青泽不想去重庆，他不去上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害怕秦老板突然告诉他，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重庆了，他一直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但是他是不可能答应秦老板的调职要求的，所以只好不去上班，这样就听不见调职的命令了。
重庆没有邓微，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邓微，这样像家人一样照顾着自己的人绝对不会再有了。虽然没有根据，但这个信念无比牢固地扎根在他心里。
“我就是不想调职啊！”陈青泽泫然欲泣。
邓微露出对牛弹琴的表情，眼睛不安地眯起来，“这么好的机会……”
“我不想离开你！”
陈青泽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邓微震了一下，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扶好烟蒂，抖掉多余的烟灰，他很快恢复镇定，语气变得平稳，想慢慢说服眼前这个顽固的人。
“我们又不是失去联系了，我们可以上网聊天，可以视频，怎么都可以见面。这个机会你不能错过。”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那你想要什么？”
陈青泽沉默，咬着下唇移开视线，良久，下定决心开口，“我想……”
邓微的眼珠闪着不耐的光看他，做好听到任何惊天秘密的准备。
陈青泽好不容易重新张口，突然嘴型变成了啊型，他打了个大喷嚏！喷嚏打得他整个人都晃动，赶紧用手遮住鼻子，但是遮不住的小脸红扑扑的。感觉手上有温热的液体，摊开一开，是血。
一个喷嚏居然流鼻血了。
邓微显然也没想到，一改严肃责备的神情，眼神里多了点担心，抽出几张卫生纸蹲下，替沙发上的小鬼擦鼻血。
陈青泽羞耻地垂下眼角，任由眼前男人随便处理自己的鼻血。
邓微把陈青泽的头托着仰起来，好一阵子才止住鼻血。
“我们现在去医院。”
拿起西装外套就往身上披，邓微开始四处找钥匙、钱包。
陈青泽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动？快换衣服。”
“我不去。”
“又怎么了？不去上班连医院也不去吗？上次脚伤还没有复诊，现在又流鼻血，你不担心身体出毛病吗！”
这已经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命令。陈青泽有苦难言，万一在医院见到王方怎么办？看上次王方那打扮根本不是来看病，说不定是在那家医院上班。那现在去复诊岂不是自投罗网，打死他也不去！
“我不去。”陈青泽重申。
邓微没有理会，他已经找到了钥匙和钱包，做好了出门的准备。正在陈青泽又想重申一遍的时候，他单手架起陈青泽就走。
下楼梯，出院子，整个路上陈青泽都在叫放开我，可是一点用都没有。爱运动的邓微体格比他强壮太多。
来到小区前门的马路上，邓微招了辆出租车，趁他跟司机说话的空档，陈青泽一口气挣脱束缚，随便朝一个方向跑去。
“喂！”邓微立即就要追来，陈青泽转身进一个巷口，朝不知名的深处跑。一直不敢回头，结果跑得太远太远，不知道跑到哪个鬼地方去了。
四周一片寂静，全是砖瓦平房，门前鸡犬相闻，一副乡下场景，可是这确实是在城市里啊。可能是不小心跑到了老城区，陈青泽终于反应过来。
一整排砖瓦房的尽头是个小便利店，喷绘布做的招牌因为日晒，颜色全掉了。这一路跑过来，陈青泽有些口渴，就摸着喘息的胸口走进便利店买水喝。
一进门，他呆立着起码有半分钟，对方也呆立着有半分钟。
“你小子好哇，让我在这逮到你了！”
是王方！他也在这便利店里买东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陈青泽转身就跑，可刚才体力已经消耗太多，王方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两人站在臭水沟前对峙。
“你上次怎、怎么说不认识我啊！”王方两手抓着陈青泽的肩，弄得他一点活动的余地也没有。明知在这种情况下，装不认识也不可能，陈青泽还是选择负隅顽抗。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少他/妈胡扯了。”
王方的力气大得惊人，陈青泽肩胛骨传来一阵剧痛。
“我才没有胡扯，就是不认识你。”万分心虚地狡辩，陈青泽跌跌撞撞往前跑，最后居然跌倒臭水沟里去。
水沟污浊水面就像发霉好几个月的蛋糕表层，暗绿色的浮游生物油腻腻的不知是什么。陈青泽跌入其中，全身沾满了这种腐败物质。
“呸！”把嘴里的臭水吐出来，双手挥舞着想出来，脚下一滑又踩到淤泥里，陷得更深了。
站在岸边的王方不可思议地张着嘴，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救人，沿着水沟边的堤道下来。整个人爬在堤道上，想拽陈青泽上来。
谁知陈青泽一点也不领情。
“你、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叫喊着的陈青泽跟失去了理智的疯狗一样，吓得王方一愣一愣，没过多久五官狠狠纠缠在一起，露出想咬人的表情。
“你他/妈这是几个意思？！”
不顾陈青泽的挣扎，一把拽他上岸。
陈青泽浑身臭得跟从粪坑里出来似的。眼神里依旧想表现出我根本不认识你的意思。
王方拿他没办法，只能叹气，一脸嫌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自己沾满泥垢的双手。
趁着他做这些的时候，陈青泽撒腿就跑。
他不要看到王方！不要看到任何以前认识的人！他不要再回到过去，他要在成都过一辈子，跟邓微在一起过一辈子！
鞋底全是淤泥，跑得过程中，他跌了好几跤，但是他没犹豫，爬起来继续跑，跟后面有冤魂在追似的。
砖瓦房的尽头露出马路的影子，人行横道的白色护栏出现在眼前。陈青泽的视野开始模糊，脑袋里热得救像装了个烧红的铁块。
迷蒙中，他知道自己还在跑，眼前出现一个无比眼熟的身影。三十多岁的男人，焦急得往各个方向张望。
“邓微！”陈青泽沙哑着嗓子一声喊，那个身影立即朝他奔来。
知道自己身上脏的不像话，但男人一点也没嫌弃，一把抱住了他，问他跑哪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陈青泽倚在男人充满了温度的怀里，闻到熟悉的烟味和汗味，没忍住居然呜咽出声。同样作为一个男人，如此不镇定的自己让他无颜再说任何话。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只能听见陈青泽哽咽声。
“喂，你也不用跑那么快……”
喘着粗气，语音含糊不清的男声让陈青泽惊恐地回头，王方追来了，就在身后一百米的地方。
邓微扶着陈青泽朝王方投去一个警戒的目光。
陈青泽被臭水浸湿的身子瑟瑟发抖。
王方自顾自地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认我！”
陈青泽怕他说出自己是孤儿的事情，一把抓紧了邓微的袖子，力气大得要扣到肉里去。
“我喜欢你！”他紧盯着邓微的眼睛开始喊，妄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王方的。
“但我认识你的事实不会改变！”王方依旧对着陈青泽的背影喊。
“我因为喜欢你才不愿意去重庆，因为我想要跟你在一起！”陈青泽边哭边喊。
“有空回去看看院长。”王方最后啧了一口唾沫，转身扬长而去。
“我喜欢你……”陈青泽嘴里喃喃，看着邓微无措迷茫的脸，脑袋里想起院长那张带着乡镇领导人气质的脸。
“喜欢你……”
几乎是无意识地说了最后一句，他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6 章 告白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