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错乱的时空 ...
-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
霍尔看了看手表，把围巾拉起来一些遮住脸颊好保温。他翘起脚依靠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手里剥着巧克力的糖纸，一边仰着脖子看向斜对面大厦的顶层。那座二十层高的大厦上不时发出一些闪光，若非如此即便霍尔视力超人在这样的夜里也不可能看得清楚。
周围是闪着彩灯的圣诞树，公交车也被细心装饰上了槲（hú）寄生。一对对的情侣站在商店透明玻璃上装饰的槲寄生花环下亲吻，为了那个厮守终生的祝愿。这样祥和的气氛，让霍尔感觉有些别扭，好像他不属于这里，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
他撕掉最后一层糖衣，把巧克力塞到自己嘴里狠狠嚼着，苦涩的香甜让人回味。用大衣裹紧自己，霍尔拨弄了几下耳边的通讯器，因嘴里的巧克力而含混不清地说道：
“老大被绊住了，随便叫个什么人上去启动装置吧。”
“……”那边沉默，之后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背景音，片刻后沙哑的女声说道，“霍尔，三队全军覆没了，你寄希望于二队吧。”
“老太婆，二队在撒哈拉，传送装置还没有部署。”另一个男声抱怨地说，“霍尔，你去。”
再次确认时间，八点二十。离最后的审判日时间不多了，唯一一次可能与另一次元接轨的时间快要过去。霍尔心知急不得，但也不甘心错过这样十年一次的机会。
我们的时空就像一张纸，无数的和我们一样的时空彼此平行紧贴，却从不相碰。只有当大爆炸时期的波动影响到这些纸张的时候，启动“水晶”，才可能在相邻的时空快要接触到他所在的时空的那一刹那打开接通两个地方的大门。
——这是理论上的，之前从没有人试验过，同样因为这个技术还不完美，所以当老大和他们打算启动装置的时候会有GOC的人来捣乱。（GOC：全球超自然联盟）
艰难地咽下巧克力，霍尔仰着的脖子已经酸痛。闪光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但是装置没有启动，GOC胜利了。哪有那么简单？强行拆除“水晶”会引发大爆炸，他们实现在这个城市的地下埋了不亚于一颗原子弹数量的C4，只要“水晶”非正常移除，只需要顷刻之间这一切安详美好就将化为乌有。
防伪解除的装置在霍尔手上，拿着巧克力的那只手里。
“没办法，”霍尔站起来，踢开脚下的雪，向着大楼走去，“我走了。”潇洒地摘下耳机扔到远处的雪地上，被来往的汽车碾碎。他不想听到道别，也不想和他们道别。
在启动“水晶”的刹那，接近它的人会被相交的时空无情地撕成碎片，原子，夸克，或是宇宙尘埃。
踩着楼梯一路向上，霍尔摘下缠在脖子上的围巾，到达顶楼的时候将它缠绕在门上，关死——这样就不会有人开门进来，除非撞破。寒风刺激的他打了个哆嗦，GOC的人用枪瞄准了这个淡定的年轻人。
霍尔没打算在被一堆枪指着的时候做什么，所以他就干站着，眼看着还剩一口气的老大拖着半残的身子和一地的血爬过去按下启动，才和GOC的人一起大叫起来。
他叫是因为这一地血，其他人是因为“水晶”被启动了。就像圣光，白色的装置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耀眼光芒，城市里的情侣，公交车的司机，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那奇迹。
只有楼顶上的人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大的尸体化为尘埃消失不见，有人后退了一步发出惨叫同样消失，其余的人则一动不动免得步入后尘。夜空中出现奇妙的景象，另一些世界以投影的形式出现在这座城市上空。
成功了。霍尔紧紧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个投影，好像很虚幻又很漂亮的地方，风吹过这个投影还会泛起涟漪，就像水面的倒影。
眨眼之间，漆黑的夜空以一条线为起点转化为湛蓝，城市消失不见。霍尔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什么东西给打飞出去好远，身上火辣辣的疼。
那是什么？霍尔转过身看向未知攻击发出的地方，那是一只大鸟，红棕色的羽毛，有着巨大的翅膀，此刻正怒气冲冲地攻击着他……咦？再远点的地方……那是个人？怎么会有小孩在这里？
霍尔想跑过去看看，却感觉不到腿的存在，好像他是悬浮在空中一样。低头，看着并没有腿的漆黑的自己，霍尔沉默了一下，决定三秒钟之后就接受现实。
“你好，朋友，”他决定先和对面的大嘴雀沟通一下，“我无意冒犯你，可以停下攻击吗？让我们坐下来谈谈，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没门儿！”大嘴雀尖叫，“这是我的地盘！”
……。霍尔继续沉默，他知道自己变成了梦妖，但他能作出什么样的攻击？不知道。霍尔试着用意念攻击大嘴雀。
很好，成功了。面无表情地看着被精神攻击震晕的大嘴雀，霍尔慢慢飘到远处那个孩子的身边。毕竟是这世界第一个看到的人类，他还是很高兴的。他们成功了，十年后他也许可以回去。
霍尔看着陷入昏迷的孩子，他有棕色的头发和可爱的脸。霍尔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这孩子多大？十岁？不，也许八岁？或许更小。总之他肯定没有……恩，没有带着小精灵，他不够年龄，是偷着跑出来的。
“醒醒。”他“飘”下去推了推那孩子，没有反应。他的衣服都是土，帽子掉在一边的草地上，脸上还有不严重的擦伤。梦妖的技能有一个痛苦平分，霍尔心里默念着“把他的伤势分我一半”，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可能是他的等级不够？他没学会。
算了。霍尔晃了晃身体，在男孩身边的草地上坐下，盯着他看。大嘴雀醒过来了，但是不像刚开始那样霸道毫无顾忌，它在较远的地方看着霍尔，确认霍尔并不是真的想要抢他的地盘，才开口说话。
“你不是来抢我的地盘的。”大嘴雀说。
“……当然不，我要你的地盘有什么用呢？”
“每只大嘴雀都要有这样一个地盘，但不是每个都像我的一样大，”大嘴雀骄傲地伸展了翅膀，飞过来落在一旁，“如果没有，就不会有雌性愿意跟我来一场旷世绝恋。”
哦，旷世绝恋，哦……这是一只有文学修养的大嘴雀，他不该轻视对方的，霍尔想到。
“他应该快醒了，我开始以为他趴在草丛里是要捉我。”大嘴雀煽动翅膀，给男孩吹着风，这里的夏天并不炎热，却闷闷的，草丛里更是湿热，“我只是吓唬了他一下，真的。”
“你对每个人类都这样吗？”霍尔看着大嘴雀的动作，“我是说……扇风。”
“当然不，这是个幼崽，”大嘴雀理所当然地说，“幼崽应该得到照顾，人类的也一样。一般来说，幼崽不会对我的地盘构成威胁。”
“可你说你以为他要捉你。”
“但他没有，”大嘴雀挺了挺脖子，“有一个东西，人类发明出来的，大多数红白相间偶尔有其他颜色的小球；一旦被那个东西打中就会被他们捉住，然后被用来战斗……或者是贩卖，食用，收藏，就这样失去自由。你要当心，如果被捉住你就奋力反抗，说不定还可以从球里出去，但是狡猾的人类会先把你打得失去反抗的力气，再捉住你。我听说，有种紫色的球，被捉住的绝对逃不掉，但是那种很少。”
“你好像很有经验。”霍尔就这么和这只大嘴雀聊了起来，守着一个昏迷的孩子。
“当然！我被捉住过三次，都逃走了。”
霍尔好像听到这个孩子的呻|吟，大嘴雀也闭上嘴，两只小精灵屏住呼吸等着这个孩子醒来。
小炎觉得脸上很疼，有风驱走周围的湿热，鸟鸣的声音停停顿顿好像在和其他人交流。他无意识地发出了点声音，周围就静下来了。发生了什么？小炎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精灵，他的瞳孔还有些涣散，正努力看清对方的身影。
紧接着，小炎的余光看到了那个攻击他的大嘴雀：“！”
男孩的眼睛是种温柔的棕色，是霍尔喜欢的颜色。他在男孩露出惊慌的时候浮到他面前，隔开男孩看向大嘴雀的目光，问道：“你怎么样？”
男孩露出困惑的表情。大嘴雀插话道：“人类听不懂小精灵的语言。”
大概是霍尔沮丧的表情太过明显，男孩小声说：“我叫……我叫炎，那个……是你救了我对吧，打败了坏蛋大鸟。谢谢你。”
坏蛋大鸟转身用屁股对着男孩和霍尔，以表达他的不满。小炎很惊讶：“它居然能听懂我说的话！”
他当然能听懂。霍尔揉了揉小炎的头发，从草丛里找到他的帽子给他戴上，不论小炎能否听懂他说的话：“你该回去了，天快黑了。”
好像小炎听懂了，也好像只是他们想到了一处，男孩说：“天快黑了，妈妈肯定在找我……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
“恩。”霍尔想起小炎听不懂他的话，于是点了点头。男孩开心地笑了，眼睛眯成了月牙，挥了挥手向着镇子跑去。霍尔被树林遮挡住视线只能看到零星的房檐。这里离小镇不远，霍尔不用担心男孩的安全。
大嘴雀把头伸到翅膀下面，用喙啄着羽毛，含混不清地说：“我建议你离他远点，你会被驯养的。”
“驯养？”
“对，”大嘴雀抖了抖翅膀，“驯养的意思就是，你爱上一个人类。”
“……”
“我听说，他们可以拥有很多小精灵，但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类，如果被遗弃了才可以更换我们的人类，所以这是不公平的。”大嘴雀说，“被驯养的小精灵会爱上他们的人类，那个人类是他们的唯一，但是反过来可不成立。”
“……我觉得，你比刚开始清醒了很多。”
“我也这样想，但我不想你再给我一下。”大嘴雀看了看天空，俯身到地上，“上来吧，天黑了，我带你去我家。”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霍尔挑眉，虽然看不出来。
“当然当然，所以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你也不想抢走这里。”大嘴雀说，“而且，我好像抢不过你……你到底是什么？”
“梦妖，”霍尔补充，“幽灵。”
“……”大嘴雀僵硬了，“哇哦，那可真不多见，我都没听说过你的种族。”
“那不代表不存在，”霍尔说，“梦妖……好吧，在这里的确不多见。”
大嘴雀飞起来，附近的小山坡上有他的巢穴：“有时候我感觉你说话像个人类。”
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人类。霍尔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错乱的时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