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深几许》邪歧

32、玄帝大大的日常

　　玄帝大人也时常到青城山小坐，太上老君说没见过像他这么接地气的神仙。
　　“与其说是接地气，倒不如说是身虽已上了天，心却埋在土里。”
　　“你以为你是土地公啊。”太上老君这样回答。
　　珠机听了，却笑了好久。原来坐在青城观中的那个人，还是沈几许。
　　蓉儿的牙长齐了，前两天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又摔掉了一颗，哭得山里的小狐狸都心疼了。
　　玄机却是慢慢的褪了稚气，一柄桃木剑使得有模有样。不像从前那般贪玩，成天抱着经书，说话做事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沈几许叹了口气，璜机却拍了拍他的肩：“师父没事儿，小孩子还不懂事，过两年就好了。”
　　“……”沈几许没吱声。

　　睡过午觉，玄帝大人心血来潮的去了长生殿解签。闲暇时看殿外阳光正好，怀中白兔又睡得安稳，便揣着她，将椅子挪到了殿外的榕树下打盹了。
　　珠机路过长生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树下的神仙阳春白雪，坐看雨余山色、碧水清莲。殿内的香客坐在案前听玄机解签。
　　……等……等等！？玄机！？
　　珠机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赶紧贴门偷听，听了一会儿却又摇了摇头走了。
　　“深得某人真传啊……”珠机扶额。

　　夜深，观里点了灯。
　　玄帝大人起身伸了个懒腰，正欲去厨房讨点食儿，却有人叩响了后院的门。
　　开了门，见一只狐妖提着坛陈酿立于门前。
　　那狐妖着鹅黄色衣衫，清秀可人。玄帝大人接过递过来的酒，小狐妖向他屈身行礼，罢了逃也似的奔下了山。
　　“不是前几年经常来观里帮忙的小狐狸吗。”璜机探出头来。
　　“看那小妖的道行，是要入世修行了吧，家当不好处置，便拿来送人了么……”玄帝大人掀开泥封，瞬间酒香四溢。
　　“这……这是啥酒……”璜机本是不喝酒的，闻着那酒香也忍不住想用指头沾了尝尝。
　　玄帝大人一把将那老爪子拍开，又封了泥封，将酒放置在后院，领着璜机去了厨房。
　　说也奇怪，玄帝大人脱了凡胎，便是不食五谷的，可每回青城观，都会在夜里端一碗米饭，一碗烧肉回房。
　　可是神仙都是些怪咖，所以璜机也懒得问他。

　　第二天起床做早课的时候，三机却看见怪咖……不对，师父大人头顶一只白兔，蹲在院中拿着树枝不知在戳什么东西。
　　走近了一看，发现是昆吾= =
　　璜机提起地上酒坛掂了掂，好家伙，空了。再一看，酒坛边是昨夜师父大人端回屋的用来放肉的盘子。
　　“这酒很香吧。”玄帝大人突然问道。
　　“香。”珠机回答。
　　“那应该很贵吧。”玄帝大人又问道。
　　“贵。”璜机回答。
　　“那你说这只成天游手好闲的妖怪付得起酒钱吗。”
　　“付不起！”玄机开心的回答，成天在我们后院的屋顶上游手好闲的也不干个正经事儿能付得起钱吗？
　　“那就把他绑了，关进柴房！”玄帝大人把兔子从头上抱下来，站起身得意的吩咐道。
　　“我们有柴房？”珠机突然问道。
　　→＿→大家默默地着看着珠机。
　　最后昆吾被绑着扔进了牛圈。
　　爱徒们！快过年了！为师给你们找苦力了！

　　这几天青城观甚是清闲。珠机前些日子去隔壁山道观学习考察的一番后，也给自家道观弄了个自助上香系统。其实这系统挺简单，把功德箱摆得显眼点，再写几个“人在做，天在看”挂在墙上就行了。
　　玄机问他：“师兄，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珠机回答：“怕个屁，上级来视察的时候把横幅摘掉就是了！”

　　璜机不用带孩子了更是闲，闲得无聊便拿了个小凳子在池塘边钓鱼。
　　璜机鱼掉得无聊了，转头问在树荫下看书的师父大人——
　　“师父，您说这道观又没供奉您，您干啥赖着不走呀？”
　　“我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吗？”
　　“您可真是个恋家的神仙。”
　　“您可真能逗我笑。”

　　整个青城观最忙的要数昆吾了，洗衣做饭带孩子，啥活儿都包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乐在其中，也不好意思说破，只好在烤红薯的时候偷偷吐槽。
　　璜机：“徒婿……呸，昆吾也不容易呀，前段时间还天天躲在咱后院捉蚊子来着……对了师兄，上次你说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
　　珠机：“自作死，不可活。”
　　璜机：“这人就是脸皮儿忒薄……不过也对，当初抛妻弃子的时候把话说得这么绝。”
　　玄机：“师兄师兄，你们说蓉儿这世会喜欢上昆吾吗？按前几世的尿性他们绝逼不能在一起啊。”
　　珠机：“人家小两口的事儿你个小孩儿憋管！”
　　怪我咯（╯‵□′）╯︵┻━┻你们自己先开始在烤红薯这种重要场合八卦的我只是为了配合你们好吗！
　　玄机：“噢……红薯应该焖好了师兄。”

　　咳咳，接下来我们有必要采访下昆吾大大。
　　香客：“这位道爷请问一下……你随意寄养与你有过三世姻缘处于婴孩体型的对象自个儿去逍遥快活浪迹天涯并在三个月之内反悔想要回对象又不好意思开□□活在人家后院蹲了快一年了你这么酷炫你对象知道吗？”
　　昆吾：“……滚。”

　　三机捧着烤红薯回到后院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春雨润如酥。”玄机一手拿着红薯一手抽出木剑随性的比划了几下，“啊我的土豆儿！”
　　璜机低头看见掉在地上的红薯：“屁，明明是洋芋儿好吧。”
　　珠机睨着两个蠢货师弟，不知道该说点啥。
　　行至后院，玄机看见坐在榕树下的沈几许，开心的挥了挥木剑：“师父我们给你带烤红薯回来了！”
　　背对着的那人一怔，然后站起来，转过身笑了笑，看起来风轻云淡，却苍白了脸颊。
　　玄机没看见师父随身携带的挂件兔子，便问：“师父，师娘呢？”
　　沈几许低头看了看双手，想了想：“……走了吧。”
　　“醒了？”
　　“嗯。”
　　“一个人走了？”
　　“不去找？”
　　“为什么要走啊？”
　　“师父你不去找？”
　　“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
　　“……师娘被坏人带走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停不下来，沈几许却又笑了：“去收收晾晒的衣服，这雨虽小，也会给淋湿的。”
　　珠机皱眉，犹豫了片刻，拖着两个喋喋不休的师弟走了。
　　沈几许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胸腔里有个地方闷着堵着，不管怎么吐息都无法化解。对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对伶华解释这种感受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春雨绵绵，湿了仙人衣袍，而那仙人紧闭着眼，青丝披散，口中念念不绝，毫未察觉。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如何悟佛、如何参道。如何勘破生死？如何看透红尘？

　　“妖道这是要转行做秃驴了吗？”
　　沈几许一颤，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茫茫天地之间似乎只余这细雨之声。
　　最后，他眼睑一动，睁开眼来。春意就站在那株还未绽苞的桃树下，眉眼清晰如梦。

　　佛云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那时候的沈几许突然明白，如果说李惊蛰是苏以柳命中的不治症，那么春意，就是沈几许此生所有的苦。
　　这世上本无红尘，所有的一切都纯粹得要命。看不破，放不下，只因心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