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圣血联盟》绯色波斯菊

6、第6夜：被袭

　　雷澈从医学院大楼出来又绕远去了趟校内超市，买齐了晚饭的材料，出校门的时候已然是夕阳西下之时。秋虫在夕阳的余晖中奋力地聒噪，晚霞把初秋湛蓝的天空烧成了明亮的橙红色，不时有一两只海鸟低空飞过，惹来树荫下出来纳凉的小孩子们的一阵骚动。

　　这秋老虎不知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雷澈掏出手绢擦了擦被夕阳晒得火辣生痛的脸，习惯性地左拐要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可走了两步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要回的不是位于海滨的公寓。去祖父的老宅，要坐的是反方向的公交车。

　　雷澈过了过街天桥，来到对面的车站。

　　冬夜市的住宅区大多建在离海较近的低洼地带，不巧雷澈下班的时间正好赶上冬夜市的晚高峰，因此他每每来到车站眼前总是一副人满为患的喧闹场面。而由于山中住户很少，通向山里的车站在晚高峰的时候却十分冷清。今天在车站等车的也只有寥寥数人——一个提着菜篮子的驼背老妇人坐在最远处的座位上数着钱包里的硬币，一个嚼着口香糖的高中生倚在站牌边上，专注地玩儿着手里的PSP，两个看上去像是上班族的中年男人站在垃圾桶边吸着烟……

　　大概是习惯了对面的吵闹，面对这种冷冷清清的车站，雷澈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奇怪的违和感。
　　几个人互相无言，就这样等了五分钟，上山的公交车吐着白烟徐徐开来。一辆在对面总是被挤得满满的公交车此时却空空荡荡，只有最后面一排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火红色的连衣裙，宽边的草帽遮住了她的脸，她斜斜地靠在窗边，似乎在打瞌睡。

　　再怎么说，这也太冷清了……雷澈心里嘀咕着，跟在高中生后面上了车。他选了个靠窗子的位置坐下，将一塑料袋食品和手提电脑放在腿上。汽车发动了，窗外景色开始慢慢后退。

　　冬夜市这几年变化真大……雷澈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一带了。雷澈的家原来就在这附近，因为这里房租比较便宜。原先这一带都是租给工薪阶层的老旧公寓，虽然说房子老，但很多都是洋人留下来的建筑，通风采光都不错。雷澈在那种房子里住了十七年，直到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发生。这里留下来太多回忆，多到雷澈一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色，就会感到一阵晕眩。那些回忆就好像是无形的触手，从他熟悉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爬出来，将雷澈紧紧缠住，将他四分五裂。所以当时威廉收养雷澈的时候，他妥协了，虽然他讨厌威廉这个人，但他更讨厌那些躲在他所熟悉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中，嘲笑着他的软弱的该死的回忆。

　　不过雷澈现在不用担心这些回忆了，因为原来那些房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粉刷得刺眼的独栋别墅。这几年冬夜市大力开发了旅游资源，这座富有异国情调的小镇吸引了不少有钱人。因此屹立百年的老公寓在推土机的轰鸣中终于倒下，一座座崭新的别墅拔地而起。曾经的棚户区顺利完成了“改造”，美丽的冬夜市又向现代化的新城迈进了一步，几年间富豪们蜂拥而入抢购豪宅，而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老城居民却永远地失去了安身之地。雷澈曾经试图去寻找儿时的邻居们，却无果而终。两年前他在车站遇到了原先住在他家楼上的吴哥。比他大一岁的吴哥如今已经成了个地地道道的上班族，每天为了业务表上的一串数字拼死拼活，一个月工资的大半却还是被房地产商收了去。雷澈无意间问到了吴哥的祖父，一个养了十几只猫的古怪老头。在雷澈的记忆力，这位老大爷是他住的公寓的房东，从祖上继承了那栋欧式的三层小楼。虽然每个月总是摆着一张臭脸催房租，总是在雷澈的母亲交不起房租的时候声称要把他们母子赶出去，但这种恐吓却从来没有执行过。

　　提到祖父，吴哥的眼神一暗，沉默良久，最终吐出几个字：“过世了，拆迁那年。”

　　看吴哥的表情，雷澈没有继续问，但用大腿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雷澈无意间咬住了下唇。眼前这些别墅对于那些有钱人，不过是可以用来炫耀的光鲜亮丽的玩具之一，可对于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居民，却好似一座座墓碑一样，鲜血淋漓。

　　就在雷澈陷入沉思之时，公交车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突然一个急刹车，雷澈反应不及，鼻梁一下子撞在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他揉着生痛的鼻梁抬起头，发现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已经由别墅群变为了森林。

　　这么快就进森林了？一开始雷澈心里觉得纳闷。他不怎么坐这条向山里的公交，对这条线路一点也不了解。但仔细一想，冬夜市依山靠海，向山里走不多会儿就会进森林，便放下了疑问。只是刚才的急刹车实在吓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撞到人了？雷澈心想。他站起身想要搞清楚状况，可突然感到肩部一阵重压，竟然把他生生按回了座位上。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坐在最后一排的那戴帽子的女人。从这个角度，雷澈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长得普普通通的二十来岁女孩的脸，肤色有些不健康的白，棕色卷发披肩，一双细细的凤眼，要说哪里不正常，大概是她的眼神了——那眼神丝毫没有一个二十来岁女孩的灵性，暗淡无光，死鱼一样盯着雷澈。

　　“喂，你要干什么——”雷澈伸出手想要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拽开，可拽了两下，那细瘦的手腕竟然纹丝不动。

　　雷澈心底突然一寒，不对，这手这么凉，不像是人类！

　　最后一抹阳光终于沉入了森森海面，被灼烧的天空终于冷却，恢复了暗淡的幽蓝色。道路两旁的路灯一齐亮了起来，照得空无一人的街道明若白昼，可雷澈却结实地打了个冷战。

　　那女人突然伸出双手要掐雷澈的脖子，雷澈这下也顾不上什么绅士体面，背靠车窗，借着推力毫不客气地抬脚向女人的腹部一踹。女人嘶吼一声捂住腹部倒在地上，草帽瞬时脱落。雷澈不禁愣住了——那女人被草帽遮住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头发，不，应该说原来长头发的地方已经如同发霉的橘子一瓣腐烂成了绿色，白色的汁液从裸露出的大脑中溢出来。

　　雷澈不禁胃里好一阵蠕动，几乎当场呕吐，可对方没给他这种时间，再次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这次雷澈有了准备，一个闪身躲了开，可同时左手却被刚才还坐在自己前面数着硬币的老妇人捉住。那老妇人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竟然已经干瘪成了焦黄色。

　　难道这一车人都不是人？！雷澈一边甩开老妇人的手，一边回头看去。果然刚才玩儿着PSP的高中生和那两个上班族也都站起身，双眼无神地向雷澈靠过来。这架势，简直堪比《生化危机》，只是他们的动作可要比游戏里那些僵尸快上许多。

　　该死。雷澈心里诅咒着，抄起手提电脑向玻璃砸去，只听“哗啦”一声，车窗玻璃和雷澈那台水果牌手提电脑同时寿终正寝。雷澈来不及心疼，从车窗跳了出去。可这并不能甩掉一车的非人类生物，之见那草帽女人蜘蛛一样四肢着地从车窗爬出，向雷澈扑上来。

　　雷澈想要向前跑，却发现前面的路已经被司机挡住。

　　难不成连司机都……

　　司机从背后掏出一根不长不短的金属棍子，向雷澈捅过来。雷澈动作灵活的向旁边闪开，却还是被那棍子擦着胳膊蛰到。雷澈瞬时感觉一阵刺痛，身上顿时失去了力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遭了……是谁说的只有人类才会使用工具，这家伙竟然会用电棒！雷澈被电得全身麻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非人类一前一后向他夹击而来。
　　那女人两下爬到雷澈跟前，身上一阵腐烂的气味呛得雷澈再次作呕。她伸出干枯的双手，再次向雷澈抓来——

　　“住手！”就在这时，雷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洌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大，却冷峻而严厉。女人的动作就像是被冷冻一般瞬间停住了，她不自然地抬起头，向雷澈身后发出蛇一般“嘶嘶”的沙哑的吼叫声。

　　虽然只听过一次，但雷澈还是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他回过头，果不其然，昨晚捡来的叫伊恩的吸血鬼正站在他身后。伊恩一手拖着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的司机，一手握着被折成两截的电棒，逆着月光的双眸散发着隐隐红光。

　　“退下。”伊恩抬手将司机抛向全身僵硬的女人，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他吸血鬼特有的苍白面容上早已不见了白天的戏谑，眼中也只有掠食动物一般冷酷的视线。

　　女人扛起被打昏的司机，虽然光线昏暗，但雷澈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些刚才袭击自己的家伙正在颤抖。他们的嗓子中发出嘶嘶的吼叫，斗败了的野狗一样向后退了开。

　　“给你们三秒钟，从我眼前消失。”伊恩举起右手，比划出三的手势。

　　还没等他开始数，那些尸体已经跳蚤一般跳上了树，就在他们要逃跑之时伊恩突然一抬手，雷澈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电棒便已经以子弹的速度不偏不倚砸在走在最后的倒霉蛋头上，之间他的头像是烂西瓜一样瞬间爆裂，沾着脓血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栽进了草丛中。

　　伊恩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冷笑着说道：“告诉你们主人，下次再敢对我的人出手，就先做好死无全尸的准备！”

　　那些尸体没有回答，转眼不见了踪影。

　　确定他们已经走了，伊恩这才低下头，一边露出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一边伸出手：“小雷，你没事吧~”

　　雷澈没理会伊恩的手，自顾自站起身：“别这么叫我——而且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伊恩完全无视雷澈的抗拒，一把拉过雷澈的胳膊揣进自己怀里：“你都睡了我了还不是我的人？”

　　“强词夺理！”雷澈甩开吃剩下的口香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伊恩，提起掉在地上的袋子一个人向前走去。

　　盘山道路上依然空无一人，只有祖父的老宅在道路尽头默默伫立。一阵夜风吹过，雷澈突然感到有点冷。

　　看来秋天是真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