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半缘珺

2、第一章 福利院

　　从有记忆以来，夏缇萦就住在安康福利院，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叫白冰冰。这里的小朋友跟她一样，有很多“爸爸妈妈”。每次逢年过节，这些“爸爸妈妈”都会来探望她们，跟她们一起拍照摄像，周围还有很多叔叔阿姨围着她们，让她们透过镜头对着那个小方框说出自己的幸福。
　　那么她幸福吗？
　　冰冰很害怕院里的苏阿姨，院里所有的小朋友都害怕苏阿姨，如果小朋友不听话，阿姨会处罚她们不能吃饭，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受不了，半夜饿醒了会哭，冰冰会赶紧跑到那个小朋友边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要哭出声音来，因为要是被苏阿姨听到了，晚上可能又要被打了。安康院的院长是个挂名院长，很少来，实际上苏阿姨才是这里管事的人，大家都害怕她，但是却又不敢反抗。
　　辛芯是这里的孩子王，只有她敢半夜里偷跑去厨房拿吃的给大家，她会在苏阿姨那根长的木棍打在其他小朋友身上之前替她们挡着。冰冰曾经问过她，这样不怕被阿姨打吗？她很潇洒的说：“怕什么，等我14岁的时候就会出去打工，到时候赚很多钱，把这里买下来，把她吊起来，天天不给饭吃。”
　　那个时候大家都信以为真，觉得她能在几年后赚大钱回来救大家。有一天早上，天还有些雾蒙蒙的样子，冰冰起床的时候发现本来应该睡在边上的辛芯没有在，床也好好的没有睡过的痕迹。早上苏阿姨来问大家的时候，秉持着坚决不出卖朋友的原则，不管她怎么掐大家，都没有人出声，只是自己脑内幻想一下有一天变成自己掐她的场景。后来过了3个月辛芯坐着警车回来的时候，本以为是时候打倒反面人物了，可原来她是在外面偷东西被抓了回来，苏阿姨对着警察叔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找了她好久，警察叔叔说她犯事了，要被关到少教所，问这里有没有监护人陪着一起去做登记的。苏阿姨停止了哭泣，说院里的事情多，这次让哑巴张陪着去，哑巴张不会说话，是负责安康福利院伙食的，冰冰觉得她是喜欢小孩子的吧，因为每次辛芯去厨房偷东西的时候，那里的门口碰巧都没锁。哑巴张陪着辛芯去了，辛芯是在第二年才又回到福利院的，那个时候大家已经把她当偶像了，因为她的穿的衣服很时髦，脚上还有一双靴子，这是福利院这帮女孩子第一次见到靴子，还常常会借她的衣服鞋子穿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假装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去学校上课，老师教导学生要以德报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所以冰冰在内心一直相信只要真诚的对待周围的人，别人也会如此对待你。老师还会教很多知识，还有学习外语，虽然那26个字母对小孩子来说不太理解怎么排列组合就能有那么多种意思，但是只要能离开福利院去外面，这就是最愉快的事了。辛芯已经不上学了，福利院对她来讲就是个高兴的时候回来住几天，然后会失踪很长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冰冰，两个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会彻夜聊天，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辛芯在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回来之后苏阿姨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连带着只要她在，苏阿姨也不敢再对大家大喊大叫了。
　　院里的阿姨们在这些孩子小时候就会告诉他们，一个小孩子被领养的机会是很少的，如果过了14岁还没有被领养，那么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要你们了。她还说，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表现出是别人想要的那个样子，才能被爱。所以福利院里的孩子从小都要努力在领养人面前表现的格外优秀，而每一次冰冰都表现的非常非常听话，但是最终都不是那个被爱的人。一直到她也快大到14岁的那年，冰冰的生日在冬天，据院里其他的阿姨说，她被捡到的那天冰雪纷飞，使得这个城市银装素裹，像是在迎接新婴儿的到来一样，所以她的名字叫白冰冰，其实这些话大多是阿姨们编给孩子们听的。
　　过年的时候有电视台说要来给院里做个专访，苏阿姨跟其他的阿姨们早早的就准备起来了，她们希望通过这样好让一些企业资助我们。对于这次的采访全院都很重视，冰冰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和其他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一起打扫房间，做完之后再找个小房间躲起来，因为苏阿姨说，如果让别人看到院里还有这么多大的孩子，形象不好。那天冰冰透过杂物间的窗子，看到了采访车的来到，来了好几辆，从车里下来的人都好漂亮，衣着光鲜，笑容甜美，握着话筒的是个男生，看起来大学生的模样，但是苏阿姨对他很谄媚，所以冰冰知道这人肯定不简单，心里自动把这个好看的男生跟苏阿姨一起归结到坏人那一栏，只是他的笑容好温暖，咧着嘴笑的样子像松鼠一样可爱，这样的人也会是坏人吗？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松鼠先生跟他的同事都采访完毕准备收拾东西，这时在窗子的另一头冰冰用很羡慕的目光望向他们，松鼠先生正咧着笑容跟大家挥手再见，好耀眼，像太阳一样，这个就是外面的世界吧，突然，她好像迷恋上这样的笑容了。
　　预期的赞助没有到，再加上最近苏阿姨的老公好像正在跟她闹离婚，所以她的脾气越来越差，有时候晚上喝了酒就开始把大家都叫到院子里去臭骂一顿，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冰冰。那天她晚上把冰冰一个人叫去办公室，一进房间，冰冰就看到地上一堆喝空了的酒瓶还有满屋子的酒气。看到她进来，苏阿姨从沙发上抬起头，跌跌撞撞的冲上来拉着她的衣领就开始骂。
　　“你个小崽子，在这里这么些年，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我们这个城市，几十年不下一颗雪粒子，你生出来那年，雪都成灾了，每一次在你身边的人都要出事，我当初就是犯贱，才把你留在这里，现在报应了。”说道这里她竟然开始哭了，我好想上去安慰她，可是又好害怕她打我，“你个灾星，克死了自己的亲人，你这种人留不得，留在这里，只会让我们更倒霉，你活着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死。”一边说一边还用力扯着对方的头发“明天，明天不管那人要不要领养你，你都要给我滚出这里，听到了没有。”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冰冰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在被打的时候她幻想着自己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说的以德报怨，善恶终有报，但是此刻她好恨，好想大声的告诉苏阿姨，你才去死吧，大家都讨厌你，但是最终也只是用眼睛瞪着她。想着是不是明天又有人来领养孩子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把握，如果现在顶撞苏阿姨，铁定没好果子吃，这样的话明天就没有机会了，现在也只能忍。
　　从苏阿姨的房间出来天色已经墨黑但凭着肉眼还是依稀能看到点点繁星，哑巴张站在门口，一看到冰冰，对对她招手，塞了热乎乎的馒头到她手里，还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跟哑巴张认识的时间久了，冰冰会一些简单的手语，就问她知不知道明天谁来领养孩子。她说是户好人家，她们想要领养大点的孩子，所以明天要好好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