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十一章（3） ...
-
夜里露宿时烧的柴是白羽摘拾，吃的獐子也是白羽摘猎的，羽箭嗖的射出，再敏捷的动物也难逃罗网。赶路的人奔波了一日，有火，有食物，心头就会觉得有无限暖意。火焰是明红色的，獐子烤的香喷喷的，三个人分着吃了，厚实的油脂粘了白羽摘一嘴，用手背擦都擦不掉。
自然换来墨云翻冷冷的一瞪。
尴尬的抓了抓头，却不小心把更多的油擦到头发上。
墨云翻周身的气息立刻又冷了三分，虽然风餐露宿，可也得烧熟洗脸不是？于是在他杀人的目光下，白羽摘把竹子劈开，灌上水，架在火上烤热，再用来洗漱。
黄轻寒怀抱人头围绕篝火走过来，又走过去，火光把他的脸烤的粉嫩嫩，好像盛夏里一颗饱含里蜜汁的桃子。
“怎么了？”
“子桥说他冷。”黄轻寒把人头抱的更紧。
“原来是这样。”
白羽摘点了点头，但是黄公子显然在他的眼中注意到一丝迟疑，所以他立刻把人头捧到白羽摘的耳边，火光映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你听，子桥在说话呢，他说他很冷。”
“然后呢？”
他的目光紧锁着白羽摘：“你听到了么，他还说他觉得很黑，很寂寞，想有人来陪他。”
啪。
篝火里的木炭发出爆裂声。
在白羽摘陷入短暂的沉默时，黄轻寒已抱了人头走开，他自言自语：“我有办法了，把火烧旺点就好了。”
边念叨着，边解开了旅行的包裹，白羽摘还来不及阻止，他已把包裹里的东西囫囵个儿一起丢进火里。
嗤——
火光在这一瞬间烧的更旺。
几件衣服，三四个馒头，和……一只玉箫。
白羽摘愣在当场。
黄轻寒抱着人头，兴奋的转圈圈：“现在暖和了，暖和了呢……”
这一刻，全世界都属于他。
白羽摘愣了许久，然后合上双眼，沉默的坐了下去。
火如红莲，贪婪的啃噬着火焰内的祭品，玉箫在火焰里安静的躺着，被炭火一烧，外表蒙上了一层焦黑。
墨云翻在一旁看着他，冷声道：“焚琴煮鹤，你们一个两个都很潇洒啊。”
“……这箫既不用来吹，也和烧火的木炭没什么区别。”
“多情便是无情，也罢。”
“多情便是无情……”白羽摘怔了怔，低声默念了三遍，才苦笑，“这多情二字，其实只值五两银子。”
墨云翻抬眼，若有若无的瞥了下他，又冲他勾了勾手指，白羽摘立刻听话的走过去跪好。
手被拉开，拇指上套了枚玳瑁扳指。
“前朝贵族用过的货，它值一百个多情。”
他动了动手指，又扭了扭拇指上的扳指。龟类骨质套在手指上，浓黑如夜，这让穿习惯了白色的小活佛微微有些不适应。
墨云翻皱了皱眉头。
“不要便还我。”
“……我想要。”白羽摘急忙把手放在身后。
“随便你。”白了他一眼，墨云翻便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他了。
坐在一旁烤火的黄轻寒听着他们的一句接一句，哧哧的笑着，手指捏住从人头嘴里爬出的一条小肉虫，嚼了嚼吞下肚。
半夜里翻了个身，白羽摘从浅睡中醒来，篝火半灭，黄轻寒蜷在他身边，睡的安稳无比，倒是那个本该守夜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
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坐了起来，看了眼包裹，果然，包裹里属于墨云翻的东西已尽数不见。
带来光明的火焰鸟展开翅膀，羽毛轻抖，在竹林间穿梭不停。
墨云翻半遮双眼，望着在他头顶盘旋的鸟，急性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红色的鸟扑打着翅膀，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半空中闪烁着，它用金色的目光好奇的看着墨云翻，然后落在白羽摘伸出的手指上，眨了眨眼，化作一滩血迹。
“你血太多了么？”
墨云翻用平板的声音问着，面前的人咬紧牙，眼带怒意。墨云翻瞥了他一眼，只当不认识，拂袖便走。
白羽摘急忙追了过去，挡在他身前：“我们三个人一起不好么？”
“不好。”斩钉截铁。
“为什么？”
“累赘。”
“这不是理由！”白羽摘大声反驳，“我们一起走了那么久，要嫌累赘，你早就嫌了。”
“我现在嫌了。”
“……墨云翻，你坦诚点不好么？”
墨云翻瞟了他一眼，只是无声冷笑。
白羽摘向他走近一步：“你，我，黄公子，蓝三公子，我们四个人既然是一起来的，就该一起回去，少了谁都不可以。”
墨云翻冷哼：“我没时间照顾你们。”
“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黄公子。”
“四个人一起送死么？”
“总比一个人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来的好。”
“你若真跟着我，我才会死。”
“啊？”白羽摘微微愣了愣，“为什么？”
墨云翻皱眉看他，然后沉着脸色走到他面前。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在嘴唇上擦过。
白羽摘呆在当场，下意识后退一步，用手捂着嘴，手足无措的道歉：“对不起，我睡起来还没漱口……”
捂着嘴的手忽然被拉开，腰也一同被搂紧，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吻。
一个属于白羽摘，而不是蓝子桥的吻。
一时间的意乱情迷。
柔软的嘴唇衔着他的嘴唇，舌尖在唇上滑过。白羽摘顺从的张开了牙，轻轻的，试探的，用自己的舌舔了一下墨云翻的舌。
手也同时抓紧他的肩膀，扣在自己腕上的手插入发间，用力按着自己头。从来没有如此觉得自己是干渴的，不过是四唇相接，就忍不住浑身颤抖，忍不住紧紧的和这个人抱在一起。
嘴唇慢慢分开，彼此的眼睛对在一起。
墨云翻牵着嘴角苦涩的笑了出来，映在白羽摘的眼中，竟是伤痛多于甜蜜。他脚下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白羽摘急忙去扶，却见他捂了嘴，几缕血丝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你……”
墨云翻抬起头，痛苦之外，眼神里还有了愤怒：“现在你明白了吧？你若跟着我，我只会死的更快。”
扶着他肩膀的手僵住。
墨云翻用愤懑的目光看着他：“不想我死，就离我远点。”
他说着，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白羽摘用衣角给他擦血，却被一掌推开，他愣了愣，终于点头：“……好，你别着急，我这就走。”轻声说了一遍，觉得又不够，再重新说了一遍。这才恍恍惚惚的起了身，向宿营地走去。
然而走了不过两步，整个人便被扑倒在地。
树叶和泥巴溅在脸上，割的人心生疼。
墨云翻的眼里带了点疯狂，像一头垂死的豹子，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
“叫你走你就走，我叫你死，你是不是也立刻在我面前抹脖子？”
白羽摘不知所措的睁着眼。
发丝垂落，墨云翻按住的心口，眼神狠绝：“从今天起，不准从我眼前消失。听到了么？！记住了么？！”
白羽摘点了点头：“……好。”
“死，也要死在我面前。”
“好。”
“就算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那姓黄的，也不许你为了他去送死。否则我就挑动江湖，带人剿了你们天魔教。”
“……好。”
他攥紧地上的草，痛苦着喘着气：“……你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我心口疼的？”
白羽摘昂起头。
目之所及，尽是黑夜。头顶的树叶簌簌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墨云翻的发上，也一同落在自己的衣上。
沉默了许久，白羽摘才低声回答：“……没有。”
墨云翻冷笑一声。
对于这个冷面冷心的墨云翻来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心中除了愤怒，就只剩下深深的恨。抬起手，把白羽摘的头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他闭上双眼，叹息着：“为什么……”
明明是个又傻又呆又丑又脏的人，可——究竟为了什么！
白羽摘没有回答，只是顺从的将脸埋进他的发丝中。
为什么？
真的是没有为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第十一章（3）
